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大雪之日 ...

  •   醒醒……醒醒……

      快醒醒……

      半梦半醒间,明照好似听到一阵阵“呜呜呜呜”的哭音。

      【好吵啊】

      她不耐地想举起手,挥开那烦人的噪音,手却像被绳子缚住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又试着动了动腿,腿上像压了千金石,亦纹丝不动。

      明照心底一沉,暗感凉意。

      她闭气凝神,气沉丹田,既然双手双脚用不上,那就铆足了腰劲,含气入腹,腰身猛地一弯,少女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

      灵堂上,柳家父母望着女儿的棺椁,心痛难忍。

      金丝楠木雕花的棺椁中,躺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那女子,年纪尚在舞勺之年,却挡不住清丽的容色,蛾眉柔细,朱唇轻点。

      她躺在棺中,头簪白花与珠摇,如同一弯皎月映在水中,若不是肤色白的异常,任谁都会觉得——

      她只是静静睡着了。

      付月娘望着女儿,几乎从不落泪的她,此刻泪痕婆娑,“为什么,这已经是第七日了,再也等不得了,当年,当年那个人明明说过……”

      柳玉揽住身形摇晃的女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多话,便再也无法说下去。

      “一切,皆是命数,你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两人对望一眼,皆是泪如雨下,女人向棺椁走了几步,伏在棺前,想再抚摸一下女儿的脸庞。

      此时灵堂寂静无声,大门紧闭,屋内虽无风,烛火却明明灭灭。

      白绫摇动,邪风渐起。

      忽然,棺椁猛地一动。女人忽然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冰凉,身后男人惊叫一声。

      她慢慢抬起头。

      脸色煞白的“柳小姐”离她不过一尺,睁着乌黑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早上她亲手插在女儿乌发上的步摇,还在不停地晃动,珠穗近到要晃到女人的脸上。

      幽幽寒气,仅一尺之隔。

      月娘惊抚胸口,只觉得喉咙一紧,眼前一黑,身体瘫软,竟昏了过去。

      “柳小姐”眼睫微动,似是对昏倒的女人,毫不在意,只慢慢地扫视着周围的布置。

      这屋内的布置,甚是诡异。

      七根白烛,围绕着棺椁摆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香气,奇异的香味散在整个屋子中,这并不是简单的灵堂,而是依照天脉七星所布置的阵法。

      她轻吐几口气,第一口还冰冷异常,但几次之后,身体就开始暖了起来。

      此时,灵堂安静地只剩风雪声。

      吐纳几次后,她冷冷地抬眼,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一眼就像钉子一样,似把柳父钉死在原地。

      男人浑身颤抖,却动弹不得,仿佛被猛兽握在了掌心里,头发丝都要炸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小姐”惨白的脸颊慢慢有了血色,而她头上的白花却渐渐枯萎。

      烛火映照下,彻底苏醒的“柳小姐”幽幽开口。“我只问你三件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不喜听到多余的话。”

      柳父脸上泪痕未干,嗓子紧地发涩,正要张口应和。没想到“柳小姐”接着说了下去,好似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你是谁?”

      “为父……小人是云京城的商户柳玉,本是一名画师,运气好,攒下了一些家底,落户于这云京城。”

      “我是谁?”

      “你,阁…阁下是小人的女儿,名唤柳元霜,地下的是母,母亲,付月娘。”

      男人紧张地望着“女儿”,他斗胆多提了一句妻子,点明了她的身份,生怕发妻会被“女儿”挥手之间,便枉送了性命。

      女子垂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今夕,是何年?”

      “是,逢年十二月,大雪之日。”

      “柳小姐”听完之后,淡淡一笑,她一挥衣袖,灵堂大门忽然打开,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飘扬大雪,竟将灵堂所有的蜡烛尽数吹灭。

      风雪吹乱了柳父的鬓发,他慌忙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只看到身侧白衣纷飞,“女儿”与他擦身而过。错身之时,她头上枯萎的花瓣纷纷落下。

      柳父双腿突然卸了力道,无力跌坐地上,无形的禁制在一瞬间解开。

      “月娘,月娘!”

      他连跪带爬地挪到了妻子身旁,扶起已经昏迷的女人,颤抖双手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好。

      果然一切都如那人所说,分毫不差。

      风雪吹动着“柳小姐”的长发,秀发如瀑,衣袂纷飞。她站在柳府的大门前,慢慢地推开了厚重的黑门。

      没想到,映出眼帘的竟是,漫天的纸钱与风雪交夹,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昏暗地可怕,黑云压地,老鸦嘶叫,逼得人喘不过气。

      长街两侧跪满了头系白绫的百姓,有跪着的,有伏着的,不知何时这些人便等在这里,静默的长街,只听到低声的哭泣声。

      哀乐由远及近,送殡的队伍已经行至长街,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哭喊声。

      “恭送——朝帝——”

      “恭送——朝帝——”

      “柳小姐”望了一眼送殡的队伍,那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漫天风雪中,“柳元霜”一身素衣,鬓发乌黑,只余一枝红色的步摇别在发上,轻轻地晃着。女人,不跪,不伏,就这样静静望着那个男人。

      她见惯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样子,眉目如画,眼角含春,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冷起来似三伏寒冬,若是不冷不热,便总是隔着遥遥的城墙抬头望着她,或是懒懒散散地斜倚在椅上,手执棋子,大局在握,带着笑意望着她,细细痒痒地叫她的名字。

      “明照,该你落棋了呢。”

      她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明照,天下如棋局,落子不能悔,我总是不愿见乱世来临的。”

      “明照,从今以后,记住,你还有江东……和我。”

      “明照,你若是喜欢,明年我们照样还能来。”

      “微臣恭候帝临,你喜欢我唤你朝帝,还是如以前一样,还唤照儿。”

      贤臣近侍明主,才子偶遇佳人,话本里唱的戏,终究都是一场空,往事历历,皆在眼前。

      原来,纠缠半生,缠绵半生,终是水月镜花。

      谁又能想到,最后一次他挽起她的长发,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却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剑,淬着天底下最狠厉的毒,寒毒之气入体的那一刻,她觉得还不是很痛,没有那么痛,至少没有心那么痛。

      “越明照,我说过,我讨厌变数。”

      剑从身体中抽出,血喷溅而出,洒在落满白雪的梅林,如绽放在寒冬的花。

      鲜血从明照的嘴角溢出,压制在体内的冰寒之毒顷刻爆发,寒气将血化为冰,撕裂血肉,透体而出。

      那种寒冷,像是扔在数九寒潭之中,每一块血肉都被冰雪磋磨,一层一层,将血肉都揉碎。

      “江竭!”

      只余最后一丝的力气,她拼命拽住他的衣衫。

      明照已经没有力气再问为什么,她的睫毛覆着一层霜色,眼眸已经快要看不清事物,因为就连她的眼睛都已经被寒毒浸染,薄薄的冰在眼睛中凝聚。

      她只拼着最后一口气,向他立下刻入骨血的诅咒。“就算落入……无间地狱,我也会从万千厉鬼……中厮杀回来,向你…讨这笔债…”

      呼吸越来越急促,痛楚越来越疯狂,从心口开始蔓延全身。

      “此生…此世…此般的痛…,我定要百倍千倍加诸你身,让你永世不能…忘…”

      明照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手再无力拽住他的衣服。泪水划过眼角,却在落下脸颊的那刻,化为碎冰,坠落于地。

      终于要死了吗?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

      死了,也是好事么。

      或许吧。

      死了,就再也不用做任何人的棋子了……
      ……
      ……

      送葬的队伍正行至柳府大门,没有人对这个角落里的女人多望一眼,他们麻木地接受着黎民的跪伏,不知疲倦地驾马驱车,奔向帝陵,一刻也不停地,着急埋葬华丽的棺椁,像是埋葬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柳元霜”眼中只剩冷意,她转头走进柳府,漫天风雪中,只留下一句轻声细语……

      “江竭,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大概是废话时间(不是)。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文,如果有一些稚嫩的地方,还望海涵。
    1、本文在写作的时候,会有很多旁观视角的描写,而这些旁观视角,是带有一些迷惑性的,如果用狼人杀来比喻,那阅读此文时,开的是平民视角,不是预言家视角,女主并不是完全的大女主人设,也不一定会如一些人期待那样,我会尽力写出我心中的的越明照,我所想要写出的明照。
    2,本文会有一丁点儿权谋的要素,但是……作者本人是一个很小儿科的人,所以写的权谋也不会特别权谋,我会尽力保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符合本文整体逻辑。
    3,大概是伪群像剧,所以不会完全地按照女主的轨迹和视角去写,会涵盖很多我想写的配角的故事,如果有觉得不懂的地方,很开心大家能在评论里留下指点,在不剧透的情况下,我会详细解释设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