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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谢萋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短短几天,父亲失踪,“自己”死了,她不相信,质问赵祁道:

      “你说什么难道便什么都是真的了,那我问你,你为何知道我是谢萋,为何知道谢萋便在此处。”

      “你不是说我死了吗!”

      谢萋情绪激动,不知不觉中反而离赵祁近了几步,闻到股异味,眼前就是自己方才的呕吐物,谢萋思绪恢复,歉意上涌。

      方才他虽以言语羞辱了我一番,但也的确救了自己,他胸前也的确是自己所为,谢萋将自己原先用来遮面的纱巾递给赵祁,道:“你先擦一擦吧。”

      他接过纱巾,却也不往胸口擦去,只是把纱巾小心的收了起来,嘴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真是个怪人。

      谢萋将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却是平素克己冷静的语气,与方才的失控截然不同。

      “谢风失踪一事,朝廷在各州县皆出了告示,明日一早,你大可前去查看。”

      “我自小便知你是谢萋,你幼时曾救助过我。我听闻你和亲赤城,猜不会是你本意,一路追来,便见你采迷魂草,我知道我猜对了,既然你要走,我就帮你。”

      谢萋恍然大悟,道:“那个大夫也是你的人。”

      赵祁点点头,道:“怎样,今日已晚,你若还不信,明日可去城中亲自验证我可有说假话。”

      她沉吟不语,不知为何,赵祁有种让人信任的感觉。况且他若真要对她不利,何必与她长篇废话地周旋,以他的功夫拿下她不在话下。

      可是她不记得她幼年曾救过何人,对他印象全无,他若是编了借口特意接近她,只能说明,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虚与委蛇的价值,谢萋心里纠结,面上却嘴角轻扬。

      “你这样赶来帮助我,我自然信你,但我独身一人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明日还需少侠带我进城一看究竟。”

      “你原本要去那庙中吧。”赵祁手朝寺庙方向指去,谢萋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眼谢萋双脚,丢下句:“你等会儿我。”钻进茂密竹林中,不知干什么去。

      谢萋此时真是精疲力尽,她抱膝坐下,闭目将下巴放在膝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面前竟生了堆火,怪不得自己不觉得冷,身子暖洋洋的。

      “醒了?咱们上路吧,到寺庙里再好好休息。”赵祁坐在她旁边,衣服湿着,胸前的污秽已被洗刷干净。

      他将火堆灭了,蹲下背着刚用劈好的竹子做成的背椅,示意谢萋上椅。

      “这是你做的,用手?”谢萋知道了刚刚他离开是干什么了。

      可他身上无任何利刃,却能将竹子裁截成长短不一的几段,一根长竹断成两半,还尚可理解,毕竟他能用竹叶击蛇,想必力气不会小,可背椅的四个椅脚只谢萋手掌长短,能将竹子断成这般,实难想到。

      “难道用脚不成,”赵祁笑道:“不过,我用脚也还真能给你造出这么个东西,上来吧!”他拍了拍背椅。

      “我自己能走,你不必……”

      赵祁望着她的脚,打断她道:“你是笨蛋不是,明明脚都快磨烂了还非嘴硬,做人就不能爱惜自己一点吗。”卸下背椅,扯住谢萋袖子,将她拉到背椅上坐定。

      谢萋因他说自己是笨蛋,心中有些恼火,自己懂礼,且不和他计较。

      “多谢。”

      谢萋小心翼翼地坐在背椅上,双手死死抓住两边的底座,道“我坐稳了。”她担心赵祁所做的背椅不牢靠,但赵祁起身,稳当当毫无摇动。

      赵祁背起她,走得很快,却一点都不晃,他的声音不断从前面传来:

      “你饿了没?我倒是有点饿了。”

      “不饿。”

      “今夜月色真美啊!”

      “一般。”

      “你在家中都干些什么呢?”

      “不关你事。”

      ……

      “谢萋?谢萋?”

      赵祁停步扭头朝肩上的热源看去,谢萋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后脑靠着他的左肩,赵祁忍不住笑了:“真是个小犟种。”

      谢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赵祁立即给她递上杯热饮,见谢萋饮下后又将杯子接过,幽幽道:“你可好睡。”

      谢萋脸色一红,她也不想的,她平日就多觉,今日又累,在赵祁背上很……很舒服,她嘴硬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然好眠,有劳你了。”

      她掏出枚金叶子递给他,当作是他背她的酬劳,道:“你的报酬。”

      赵祁换了身衣服,双手叉腰,兴致勃勃地看着谢萋手中拿着的金叶子,道:“背你就有金叶子,那我若是帮你找寻到父亲,我的酬劳又是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帮我寻找父亲便是你报恩的机会。”

      赵祁嘴唇微启想说些什么,门外有人敲门,声音隔着门传来:“施主,热水已经烧好了。”

      他开门接过水,向小师傅道谢,兑好了水,端着两个盆放在谢萋脚边。

      “洗脚,上药。”将药膏递给谢萋,还有一块脚帕。

      又递来一套女子的衣物,道:“先将就一下,随便擦擦身明日进城了再好好收拾打扮,但脚须得好好清理,不然发炎了受罪的是你,好了叫我,我就在屋外。”

      谢萋都快忘了原来自己的脚跟还伤着,原来他还记得。

      她脱鞋,然后再将袜子除掉,可是血早已凝住,脚后跟的皮肤与袜子粘在了一块,谢萋默默看了一会儿后跟处红透的袜子,突然一撕,将袜子撕了下来,她冒着冷汗,另一只脚也依样脱下袜子。

      谢萋咬牙默念:不疼,这不算什么,天下有得是比你更疼的人,眼泪收回去。

      将自己的脚伤处理完毕,喊了赵祁,他立马就进来,端走脚盆,将谢萋染血的袜子也一并收拾走了。

      赵祁拍着手回来,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谢萋道:“怎么了?”

      他摇摇头,望着屋顶叹了口气:“你真当自己是铁做的,又没人催你,血痂和袜子粘上了,你就慢慢来,现在倒好。”他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突然眼睛一亮,故作深沉。

      “真是雪里烤火没有,雪里加冰却多,你这脚真是可怜啊,可叹啊!”

      “什么?”谢萋眉梢微微上挑,雪里烤火是什么东西,她思索片刻,犹豫地道:“你想说的是雪中送炭,雪上加霜吧。”

      他不答,握着茶杯,另开话茬,接上刚刚被小师傅打断而没能说出的话,道:“向你报恩是一码事,帮你找爹是另一码事,我接了寻人令,本就要找谢风”他抿了口茶,又接着说:“你还有什么愿望!和其他人无关,只是你自己真心想做。”

      谢萋葛地听到愿望,还是自己真心想做的?她想不出来,从十岁那年起,她活着的意义就是赎罪,哪还敢盼愿望。

      见她露出落寞神色,不知想起什么,赵祁指尖沾了点茶水,拇指搭在中指,朝着谢萋脸上一弹,嘴上配着“咻”的一声。谢萋只觉得突然有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自己脸上,她双目圆睁,见赵祁哈哈大笑,一把夺过了赵祁手中的茶杯,一把泼向他脸上。

      这下赵祁也不笑了,哀怨地看着她道:“你也太小气了,我这可是刚换的衣服。”他胸前又是一片湿,脸上的茶水珠子不断顺着线条柔和的下颌滑落。

      谢萋指着自己的脸也哀怨地看着他:“我的脸就不是刚洗的吗,你这突然一下是个人都会害怕,我那是遇上危险时的应激反应罢了,明明是你不对在先。”

      赵祁看她这辩解的嘴不停的模样,不似刚才那么了无生气,轻轻抿嘴又很快收敛,似是恍然大悟般道:“对,都是我的错,既然旧恩加新错……你。”他尾音拉长,显出一种极慵懒的声调,末了却突然上扬,语速密集如珠。

      “你就和我在一起,直到你想出愿望怎么样!你不同意也不行,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赵祁目光葛地盯住谢萋,她下意识想躲闪却生生忍住,两人四目交接,谁也不让谁,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真诚,表示他并不是说笑,最后还是谢萋先移开目光。

      “随便你。”

      赵祁知道谢萋这人执拗要强,不想太过容易地答应,这“随便你”其实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下意识伸手描了描剑眉,得意道:“你好好休息,明日进城,我住你隔壁,有事叫我。”

      谢萋太累,沾床即睡,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躺在床上无意识地轻唤了声:“赵祁?”

      赵祁却直接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两个食盒,道:“可算醒了。”

      谢萋没想他来如此快,自己只是嘴上随便一喊,还好自己昨夜衣物都未除,穿在身上直接睡的。

      他摆好餐食,转身抱手,笑着说道:“该吃午饭的时间了。”有的人脸也没洗,牙也没刷。

      谢萋读出了赵祁未曾说出口的潜台词,道:“京中只吃午晚两餐,都是这个点才醒,不用大惊小怪的,既然以后需在一块共处,我自会配合你的时间的。”其实谢萋撒了谎,在京中她是众贵女的榜样,她须得日日晨起向爹爹问安。

      “你们京中人的作息倒是和黄七七一样,莫非它……也是京中的。”赵祁摩挲着下巴琢磨道。

      “谁是黄七七?”

      “以后你就认识了。”

      赵祁递了双袜子给她,谢萋越看这袜子越眼熟,颜色质地和昨晚的脚帕子一样,都像是赵祁身上换下的衣物。

      摸着袜子,她问道:“这是?”

      “不能让你光着脚吧,庙里僧人的袜子都是穿过的,你穿不合适,这儿又买不到,只能自己做了双,你凑合凑合,进城再买好的。”

      谢萋穿上袜子,意外地合脚,甚至估量到了绷带的厚度,看了赵祁背影一眼,木工针线,他手工活做的真不错。

      两人吃过饭后,便要进城,赵祁不知从哪搞了辆马车,谢萋上车后没走出几步便喊停,她捂着肚子,让他掉头。

      “我肚子疼。”

      “你怎么老肚子疼。”赵祁即刻调转马头,又回到寺庙大门,掀开车帘,支好马凳,谢萋下来就往庙中走,赵祁想跟着,谢萋回头道:“别跟着我。”

      “你可别悄悄跑了。”

      “不会!”现在还不会,以后可说不准。

      门口的小沙弥见将她引到茅房,谢萋谢过小沙弥,见他走远后,自己则绕到昨晚所住的房屋处,掀开床铺,自己藏的金叶子都还在。

      昨晚她就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给赵祁什么金叶子作奖赏,财不可外露,昨晚赵祁盯着她手中的金叶子眼睛快冒出光来了!虽然他拒绝,可难保他不是舍小财求大财。

      最后还是将那片金叶子交给了赵祁,就先算作她这段时间的花销费用,剩下的金叶子她便先藏在了床铺下。

      谁想今日赵祁来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收好金叶子。拿上金叶子,她原路返回茅房,装作刚出来的样子,小沙弥依旧带路,他年纪不大,有些健谈,道:“施主的新袜子可还合脚?”

      “小师傅怎知我穿的新袜子?”谢萋奇怪问道。

      “昨晚赵公子带着施主前来投宿,我见施主双脚血迹斑斑,赵公子让我们准备热水,借了套衣裳,我奇怪莫非这赵公子是个什么干净人,明明他身上的衣物也并不污秽啊,他身材高大,只有师叔的衣物勉强能穿,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叔便将未出家时的衣物给了他,我眼见着他换下的旧衣,被他缝制成了袜子,我猜应该是穿在了施主身上。”

      谢萋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小沙弥似乎未曾察觉,接着道:

      “赵公子心善,又捐了五百两,说是添作香油钱,我们说太多了,赵公子却道‘九牛一毛’,多的就请我们诵经保佑位谢小姐平安喜乐。”说到这,小沙弥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看着谢萋道:“元日寺庙中香客云集,房舍紧张,昨夜施主所住正是最后一间空房。”

      谢萋眉心微皱,她记得赵祁说过,他住在她隔壁的。

      “我见赵公子无处可去,守在小姐门前,便请他与我一屋同住,他却说……”

      “说什么?”谢萋好奇地问道。

      “她胆小,得有人陪,我陪着她。”

      谢萋心中一颤,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

      赵祁在车头不耐烦地坐着,按耐住想进去找人的冲动,见谢萋终于出来,跳下马车,道:“怎么上个茅厕还掉坑里了,去这么久,好点没有?”

      谢萋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赵祁,道:“没事了。”踩着马凳上了车厢,赵祁奇怪自己又是哪招惹到她了,难道自己语气太冷硬,她嫌自己在催她?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外城附近,一条长队排起,城门口设置关卡,列着两排官兵正拿着张画像对着排队进城的车马路人一一比对,依个放行。

      “老人家,怎么回事呢?”赵祁问前边的老翁,他驼着背,肩上挑着担子,担子里装着樱桃,是趁着节日热闹进城来做买卖的。

      “听说抓个女盗贼呢,有个高官婢女被人打晕在客栈,金银珠宝都不翼而飞,如今官老爷下令全城缉拿女盗贼,”老翁似是有些疲乏,将左肩的担子换到右肩,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要我说啊哪是什么女盗贼,不知又是哪家的可怜姑娘含冤受屈,这官府何时办过好事啊!那姑娘可别被他们抓到才好。”

      谢萋听见自己成了女盗贼难免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却又担心,他们要如何进城,心中还有丝感激这老者。

      谢萋暗暗盘算自己的钱财,并不算多,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爹爹,她须得节俭些开支,但见他辛苦,买些他的樱桃也无碍。赵祁声音传来:“老人家,别进城了,你的樱桃我全买了。”

      老翁吃惊道:“全买了?”不止老翁吃惊,谢萋也是诧异不止,她叫赵祁上马车。

      压低声音,道:“我们虽然要帮这老人家,可也应当量力而行,你很有钱吗。”

      “要多有钱才算有钱,这算吗?”赵祁掏出一把银票子,估计得有四五十张,张张都是五百两的面额。

      谢萋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寺庙捐的香油钱,真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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