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云浮起鹤回生》林森水淼

16、好漂亮的女生

　　切——
　　苏茸懒得理他，鼓成河豚的小脸，翻了个白眼，又沉默着走开。可显然，李尔舟还没有玩够，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离开。
　　他拉住她的书包，强硬的扯住她，丝毫不顾及旁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眼光。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苏茸不敢抬眸，躲着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用力挣扎。
　　挣扎了一番，无法，反而越来越近的姿态，像是别人嬉戏打闹的情侣……唔，情侣？！
　　心念一动，苏茸突然攒了劲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她可万分不想和他沾上有一点这样的关系和误会！
　　李尔舟其实暗暗松了力道，生怕把她逼急了，否则，他一个逐渐成长为男人体态的人而言，又怎么能被她挣脱的开。
　　只是小手柔软，刚刚只是触碰了一下就被她拍开了。
　　苏茸想也不想的喊：“我讨厌你！”
　　“嗯，我知道，你总不可能喜欢我吧？”李尔舟淡定的说出口，像是不知道“喜欢”两个字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言，有多大的影响力。
　　喜欢……于她而言好陌生的词。
　　她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后退。
　　一步。
　　两步。
　　两人慢慢拉开一臂距离，苏茸抓住时机，飞快的转身就跑。地上还有雨水落下堆积的水坑，女孩顶着豆大的雨水，跑开，溅撒出水花。
　　嗯，这次又有进步……
　　男孩顶着雨水，疯了似的站在雨中，低声笑起。
　　旁人见状，瞟了几眼察觉怪异，立刻绕开。
　　他好像，真的有什么病——
　　|
　　预想之中的电话没有打来，艾汝躺在柔软的床上，全身置于被褥之下，葡萄似乌溜溜的眼盯着天花板，发呆，眼帘阖上，又睁开。
　　墙面上，静置着一张张洗尽的照片，画面上的人物，全都洋溢着笑脸，从冰雪天，再到沙漠州，从春意暖，再到秋收实，男人半蹲在地，怀里，揽着她。
　　已经很晚了……夏日的星云全部埋藏起来，一闪而过的流星划破天际，不留盛名。
　　艾汝抱着熊猫娃娃，娃娃上沾染着女孩独特的馨香，像是玉兰那般的味道。脸颊磨蹭着上面的棉绒，艾汝还在回忆。
　　她记得这个娃娃，是从她认识徐鹤生起，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她还是用心保存完好的放在枕边，每日每夜的伴她入眠。
　　徐鹤生……
　　真好听的名字，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干什么。他现在真的好忙，从前天天陪她一起的人，一下就要远飞。
　　马上就要毕业了，她想和苏茸一起考个好学校，真不舍得……
　　明天还有训练，得早点睡了。
　　不过，艾汝睁开眼……如果表演那天，哥哥能来就好。
　　胡思乱想。
　　算了，算了！艾汝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缩在柔软里面，空气慢慢变得稀薄，她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来，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像鱼儿跳出水面那样，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氧。
　　融入在黑夜里。
　　不想了……
　　——
　　指尖弹跃管孔，艾汝愣愣的看着音谱，仅凭着肌肉记忆吹响，一曲快末，指导尹老师突然挥棒，示意停下。
　　艾汝余光跟着他们一并停下。
　　“李艾汝？”
　　那目光突然聚焦到自己身上，炯炯有神的眼睛打探着她的脸，她有些不解，语气略带威严的问：“你今天怎么回事？第三拍那里的高音总是拖一个节奏，二拍那里还走音，练了两个月了，还不会吗？”
　　“呃，我……”艾汝如梦初醒，她慌乱着，回忆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误。
　　没有太多时间和她耗，“你从二拍la那里开始吹，我听听。”
　　拖沓不得，艾汝立即抬手，下唇抵上银管，开始演奏。
　　气流随着音阶上下浮动，所幸这些早已熟记于心，虽然是个人的单独演奏，但也难以找出问题，只是吐音有些微微的瑕疵，不过，一切还好。
　　吹完，艾汝松了一口气，她抬眼，打量着老师脸上的情绪。只见，那涂着淡粉色唇彩的唇动了动，绷着的脸慢慢缓和下来。
　　“很好，要集中注意力，不要开小差。”
　　“好的，老师。”艾汝乖乖点头，回道。
　　快节奏的排练还在继续，宏大气势的音流从门缝里流出，时而波澜壮阔，时而气势磅礴，时而阴雨连绵，时而欢快高昂。只是心中还是如刚刚那样，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全神贯注的放到演奏上面，她能清楚的感到按向气孔的手指在颤抖，连平时吹的极其连贯的旋律，都有些颤抖走形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错落有致的交响曲结束，像一场盛大的开始，迎来一场礼至彬彬的结局。
　　艾汝抿着唇，手上还拿着长笛，看向一旁有些不耐烦的苏茸，反思着今天自己的状态。
　　“终于结、结束了。”
　　苏茸叹谓着，起身，走到放乐器的箱子边上，和解剖室里的器械类似，她需要一节一节将组装好的乐器再拆开，分门别类的放好。
　　呼——
　　旁边传来一声哀叹，苏茸看过去，只见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满面愁容。
　　“怎么、了，艾汝？感觉、你、你的脸色、不太好。”
　　“今天吹错了好多地方呢！”艾汝抱怨着，手上拆解的动作没有停下。
　　苏茸微笑着，道：“难、免会有、状态，态不好的时、候。”
　　“嗯哼。”
　　艾汝捏了捏她的脸颊，手习惯性的揉上她的脑袋，指缝插满了乌黑柔顺的发丝，温热温热的，好舒服。
　　“苏茸，你头发好像长了一些。”
　　“是吗？”苏茸牵着被艾汝拉的手，两人往校门口走去。
　　艾汝点点头，“比之前长一些了，之前是耳朵，现在要长出一个拇指的距离了。”
　　“不急，留、留着吧。”
　　“我想看看你长发什么样。”
　　落日与晚霞辉映，蓝紫色的云彩和另一片橙黄的光芒分隔着鲜明对比。月儿浮出水面，能透过薄云，看到清晰的月牙尖。
　　“嗯，到、到时候、试试。”
　　陆陆续续的有很多人放了学，三五成群的围挤在校门，艾汝和苏茸慢慢顺着人流往前走着。
　　突然，艾汝在人流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颜。
　　她大喊：“宝贝！”
　　——是郭茹！
　　艾汝有些惊讶，妈妈怎么会在这？
　　郭茹领着包，还像个小孩一样蹦跶着跑过来，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美的，不由得让路过的人都传来打量。
　　“妈咪！”
　　艾汝牵过郭茹伸过来的两只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郭茹笑嘻嘻的回答，语气都洋溢着轻快：“和你一起去接鹤生呀，他马上下机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说完，瞥见站在艾汝身后的苏茸。她立刻咧开更大的笑容，拥抱着苏茸。
　　“苏茸，阿姨好久没见你啦！”
　　“阿、阿姨。”苏茸有些紧张，被积压的胸前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心却是热热的。
　　“哎呀，瘦了！”
　　郭茹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脸疼爱的关心道。
　　“体育、课、考试，最近、练得多。”苏茸微笑着回应。
　　“妈咪。”艾汝拉过还扒拉在苏茸身上的她，无奈又好笑的说：“徐鹤生几点落地？”
　　“六点十分。现在赶过去，时间差不多。”
　　艾汝提了提包，心中一沉，眼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艾汝，你们快去、去吧，我也要、赶紧回家、了。”苏茸连忙挥手离开。
　　不等郭茹的邀约，苏茸立刻跑走了。
　　欸欸！
　　“这孩子……我还想请她吃饭呢。”郭茹一脸惋惜。
　　艾汝垂下眼眸，双唇轻抿，往前走，一边道：“那我们也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郭茹看着她平淡的小脸，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雀跃，她好奇着打趣的问：“去接你哥哥，你不开心啊？”
　　“不就回来而已嘛。”走至路边，一辆黑色的宾利已停在了路口。
　　艾汝坐进后座，李旭清早已坐在驾驶位上等候多时，看见艾汝撅着小嘴，有些奇怪。
　　“宝贝，你怎么啦？”
　　郭茹坐到副驾驶位上，对着李旭清的侧脸吻了一口。
　　这才说：“人家小气鬼，不想见鹤生呢！”
　　“哼，我没有。是你们小题大做！”
　　搞这么隆重……
　　艾汝鄙夷的看着座位前的两人，一个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另一个穿着淡蓝色长尾礼服，还喷了香水，戴上了首饰。连她平日里不怎么梳妆打扮的老爸，也喷了发胶，做了头型。
　　“好久没见了，带你们去西餐厅吃个饭嘛，当然要隆重啦！”郭茹一脸兴奋的说着。
　　一旁的李旭清，则是用那能腻死人的眼神，看着郭茹。
　　嗯，她懂的——花大价钱请她和徐鹤生吃饭，实际上，是想请两个电灯泡坐在旁边，看他们秀恩爱。
　　艾汝心知肚明，轻叹了一口气，但心跳在渐渐加速，眼里那闪烁着光的神采，越来越亮。
　　唔，某人要回来了……确实可以开心一下。
　　女孩傲娇的抬起脸，迎风看向窗外。
　　李旭清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思，鹤生出差回来，她肯定比谁都开心。
　　男人转动方向盘，愉快的轻哼起歌来。
　　原来……他生了一个小傲娇鬼呀！
　　——
　　白光明朗，隔着厚重的窗舱，视线看向快速往后移动的草坪。
　　飞机已经落地，奔驰了大约两三分钟，这才渐渐平稳。
　　徐鹤生和其他同学一起走出机舱，跟在他左手边的，便是那年迈的齐教授。上了年纪，就算做的再舒服，身体仍然有些不适。徐鹤生紧扶着他的手臂，不放心的伴着他前行。
　　他不安的皱着眉，说实话，每次齐教授带学生出去做研学的时候，他总会提起一口气，忐忑着，害怕这个对他如父如母的人会出什么差子。
　　“欸，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教授，说什么傻话。”
　　钟鼓般的笑声带着沙哑的余韵从胸腔震荡传出，黄褐的斑点布满皱纹，那眼镜下，一双眼睛里总透着永不熄灭的余火与智慧。
　　走出安检闸门，马上就有前来接应的家属扶住了老教授。
　　其中一个，是他的太太，比他小了十二岁。是当初在□□时期时，在他教书的第一年时，邻居遗落的一个孤女，为了躲避饥荒，逃离乱杉岗往北走时，弃养的她。但谁又能想到，缠缠绕绕下，竟成了一生的姻缘。
　　老太太的手和他牵住，另一个看起来模样中年的人，同样搀扶着他，是他儿子，徐鹤生同他回以微笑。他见过这男人的照片，现在在国家航天事业里的领军人物，专业技术的科研人员。
　　齐教授对他，总说：“我这荒乱的一生，唯一珍贵的就是我这愚钝的思想，所幸我还有一双手，一双脚。现在啊，我们的人，可万万不能毁于朝夕，可万万不能毁于教育。思想的矩火应当一棒接一棒的传下去。”
　　不知怎么的，突然这一句话，在看到他那蹒跚离去背影时响起。
　　心绪一时间复杂起来。
　　不过，人多嘈杂，很快又被打断。
　　“鹤生！”
　　郭茹眼尖，一下就从混乱的人流里，找到了那道高的出挑的背影。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她激动的跑过去，全然没有穿着礼服时该有的淑女自觉。
　　女人扑拥而来，吓了他一跳。
　　“阿姨。”徐鹤生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抚慰。
　　近一米九的他，把只刚到他锁骨的郭茹轻拥在怀里。紧接着追过来的，是无奈到发笑的李旭清和面色平淡的艾汝。
　　“好了老婆，你不尴尬，鹤生都要脸红了。在外面呢！像什么样子。”李旭清把她反手扯到自己的身边，又转头看向徐鹤生，拍了拍他的肩道：“鹤生啊，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上个月还不觉得有多高呀？！”
　　“哈哈，鞋的问题。”徐鹤生笑着说道，那微笑的眼里，温柔撒入了湖水。
　　一个心悸，让站在不远处的艾汝哑口。
　　旁边走来一个女生，高了她几乎半个头，模样高雅恬静，穿着白色长裙随脚步走来轻曳，立刻夺去了艾汝的视线。
　　好漂亮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