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云浮起鹤回生》林森水淼

5、来有来处，归有归处

　　“哎呀，就是上次也一起吃过饭的那个。任柔。”
　　徐鹤生皱了皱眉，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穿着荷花碎裙的女生，坐他旁边那个。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怎么了？”
　　“她最近要参加东芝杯创新赛，问我们要不要也一起，当然了，我们肯定是炮灰，她主要的还是想问问你。”
　　“时间太赶了吧，我还是想先把手上那个项目给做完再说。”
　　“行，我到时候跟她说一声。”
　　“嗯。”
　　“你没加她？”
　　“加了。”
　　“那可能是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说吧。”
　　“没事。”
　　徐鹤生偏过头，发现艾汝那明亮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他笑了笑，说：“艾汝怎么了？是还想吃吗？”
　　艾汝低下头，掩去眼里划过的一道闪光：“没有，我早就饱了。”
　　“好，那我们要准备走了。不能太晚回去，她作业都还没写。”
　　他站起来，示意着还坐在原位上的那两人。
　　“没事，你们先走。”李明哲笑笑说。
　　“好。”
　　徐鹤生招呼了老板过来买单后，牵起艾汝的手，便和那两人分道而行。
　　临走前，陆梨枝和李明哲还硬扯着艾汝，把微信号留给他们，是说什么有时间要拉她出来玩。本想帮着艾汝拒绝的徐鹤生，却被艾汝拦住。
　　她干脆利落的把手机亮出来，大家确认通过后才各自散开。
　　徐鹤生牵着那不足他半个巴掌大的小手，轻轻攥在手心里。
　　“艾汝喜欢那两个哥哥吗？”
　　“还行吧，感觉说话挺好玩的。”
　　“难怪，我说你微信平时都不加人的，怎么这次加了。”
　　艾汝淡淡的瞥了一眼男人的下颚线，说：“嗯，其实加了也没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感觉怎么样，这家烧烤味道还行吧？”
　　“还行，就是感觉韭菜有点没烤熟。辣辣的。”
　　电瓶车急速驶过，刮过急促的风声。
　　徐鹤生拉着那个子只到他胸膛的女孩，把她牵向里面，让他走在有车的一边。
　　他说：“确实，我也感觉。”
　　“……”
　　“郭姨给我发信息了，她说等你回家，要给你打个电话，说你不能不接。”
　　“我妈到底去干嘛呀？走之前她还和我爸好好在家的。”
　　“……”
　　徐鹤生沉默了，他想到那通电话里，眉飞色舞的夫妻俩。
　　听他们绘声绘色的，跟他说着海城新开的一家游轮饭店，李旭清想蹭着热度赶紧过去拍拍照，吃吃饭。但无奈艾汝还要上学，只能又一次麻烦他带带孩子，成全成全他们过过二人世界。
　　徐鹤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说：“可能突然有急事，忙去了吧。”他还是习惯性的，帮着自己的叔姨捡回一些颜面。
　　“切，我不信。”艾汝看着那张熟悉的，又是一副为难表情的男人，她就已经猜到，她爸妈又是干什么了去。
　　无非就是，吃吃饭，喝喝茶，过过二人世界罢了。
　　这么多年，艾汝早就习惯家里这两夫妻的秀恩爱模式了，反正，最后扎心的，也就只有她一人……
　　噢不，是两人。
　　鸟儿停在枝头，踩的枝干微微晃动，路灯闪烁，一会便暗了去。
　　——咦？这灯，怎么坏了。
　　徐鹤生看了眼旁边那黑色的灯杆，还有上面的已然无光的灯泡。
　　突然，艾汝正色腔调，带着些认真的叮嘱，说道：“徐鹤生，你要好好学习。”
　　“啊？我知道啊，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我的意思是，你要专心学习。尤其是，不要做些和学习无关紧要的事情。”艾汝神色清淡，有些面无表情的说着。
　　徐鹤生对上她的眼，月影下，女孩的眼眸犹如坠入星河，透着光。
　　听着她幼嫩的口音带着些严肃，徐鹤生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半响，微笑：“好啊。我知道了，小艾汝也是，认真学习。”
　　“嗯。”
　　艾汝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她放下心来，默默的走在他身侧，手中那牵着她的大掌，传来的热度，也慢慢安抚了她的不安。
　　“哥哥真的准备去当老师了？”
　　他现在做的所有一切，都在为教书育人上铺路。
　　“嗯，想当一个好老师，”艾汝耐心听，他又道，“如果能帮助一些无法获得知识和教育的孩子，就更好了。”
　　“比如呢？”
　　“你像一些穷乡僻养的地方啊，一些住在大山里的孩子啊，还有一些没有办法去供子女上学的家庭啊，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没办法享受到知识的教育。”
　　“……”男人幽幽凉音，一点一点，慢慢道出他的理想。
　　本就是这样苦过的人，能尽点微薄之力又如何？
　　“没有好的教育，给予好的知识，学识，她们就永远无法走出大山，教育信息的不对称早就为他们默默写下了阶级两字，哪怕给他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也难以跨过与他人之间的鸿沟。”
　　艾汝心念一动，点了点头，道：“好啊，等哪天你去了穷乡僻养的地方生活了，艾汝也跟着你一起去。”
　　心中澎拜的善意，照的女孩的眼睛亮亮的。
　　徐鹤生一听她那充满稚嫩单纯的话语，低声笑出来，他道：“你还远着呢，不要想这些问题，现在先专心应付中考。”
　　“可我想和你一起嘛！”艾汝有些不愿。
　　“你这小孩……”
　　徐鹤生扶额，无奈轻笑，却对一旁的女孩无法，牵着那只手紧紧的，走在路灯连成的街道上，照映着他们回家的路……
　　两人回到家之后，艾汝先给自己的好妈妈——郭茹，简单打了通电话，面对对话那头一脸兴奋的吹着海风的夫妻俩，艾汝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吧，你们注意安全，好好玩吧。”
　　“宝贝，等你放假了再带你出去玩哈，别难过。”李旭清凑过来，对着艾汝说。
　　艾汝不由得冷笑起来：“哼，又跟我说大话。我一放假，家里基本就只剩我和徐鹤生。”
　　虽然她是这么埋怨的说着，但心里并没什么感觉。因为这样，她也会有机会，和徐鹤生一起出去玩。
　　“好——，那小艾汝乖。妈妈回去给你带礼物。”郭茹温柔的说着。
　　艾汝应道：“好的，那，老爸老妈，拜拜。”
　　“晚安，宝贝。”
　　“妈咪晚安。”
　　挂断电话。
　　恰好，徐鹤生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棉签掏耳朵，整个人浑身透着湿气。
　　他瞟了眼艾汝刚挂断的电话，对着她说：“艾汝，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洗完再去写作业？”
　　“也好，”艾汝点点头，但又转念一想，关心的说道：“对了，你洗了头别老是不吹头发。妈妈跟我说，这样是会头疼的。”
　　艾汝看了眼他半湿的头发，又犀利的看着他的眼，带着某种警告。
　　“哎呀，没事，我们男生不需要怎么吹。”徐鹤生拿毛巾又擦了擦，觉得干的差不多了，就把毛巾甩在一边。
　　心情一横，艾汝不理，鼓着小脸，摸着门路找到吹风筒，直接塞进男人的怀里。
　　直白的动作告诉着他。
　　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拿上之前放在这边的衣服，艾汝径直走进浴室，关上门。
　　不一会，水流声穿过门缝透出来，剩下一脸懵的男人，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手上的风筒线，被他松开又卷起，卷起又松开。
　　这，怎么感觉艾汝一晚上，都有点怪怪的……
　　徐鹤生眼神闪动，看了眼手里粉红色的小吹筒，还记得是艾汝还上小学的时候，买给她的。除了艾汝来家里住会用到之外，其他时间，都被他压箱底的放起来。
　　——吹吗？
　　他摸了摸头发，只剩一点点湿而已了。
　　算了，不吹了，不想吹。放一边，等小艾汝出来再给她吹吧。
　　他这么想着，就把吹风筒放在一边，自顾自的回到房间，忙着自己的事了。
　　流水不断冲洗着身上的泡沫。
　　艾汝伸出手，对着起满了水雾的玻璃擦了擦。立刻，女孩白净的胴体赤裸裸的印在镜子上，她抱着自己的身子，看着逐渐的隆起的和渐渐丰腴的手臂，她害羞的低下头。
　　突然想到今天学校的校园表白墙上，有人发了一张偷拍了她侧脸的照片。
　　上面配文说着：喜欢初二一班，李艾汝。匿。
　　说说下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人，说着一些赞美或者玩笑的话。
　　起初，她根本不知道有人发了自己的照片上去。所以今早去上学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有些人在路过的时候打量她。最后，她实在觉得奇怪，去问了自己的好同桌——孟苏茸，才知道这件事。
　　虽然有人喜欢自己不是件坏事，但艾汝从来不喜招摇。她让人联系校园强的负责人，麻烦他把那一则说说删掉。
　　那边的人也很干脆，等下午艾汝再去翻空间的时候，那条说说就已经不见了。
　　许是有一个相对温馨的家庭氛围，对于艾汝来说，虽然她年纪小，但她也明白，感情从来不能将就。
　　如果没有一个对她来说，完满的人的话，她绝不踏出那一步……
　　停止思绪。
　　艾汝用毛巾擦了擦身子，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上。
　　刚刚那一片抹去雾的镜，此刻，又慢慢被腾飞的热气掩盖。那张红润的好像能滴出水来的小圆脸，被默默掩藏。一同掩藏去的，还有那些不见天日的幻想……
　　艾汝用浴巾裹着湿透了的长发，卷成一个形似粽子的头，走出来。
　　呼——
　　还是有空调舒服……
　　她拿着衣服抖了抖，好让冷空气全都融进身体里。
　　“艾汝！不要这样把肚子露出来。”
　　里面，听到女孩动静的徐鹤生走出来，一开门就看到艾汝撩起衣服，露出小肚子的模样。
　　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刚洗完澡出来，这样是会感冒的。”
　　艾汝瞟了眼他那一看就没吹的头发，她也不开心的，说：“你还说我，你看看你！我叫你吹头发你也不吹。我妈说了，这样容易得头疼病的！”
　　她又气呼呼的鼓起小脸，脑中不断去搜刮那个头疼病，具体是叫什么来着？
　　噢，这不重要！
　　“你头发都没干，还一直呆在空调房里！”艾汝反击的说道。
　　“我没有，你不信你摸摸，肯定干了。”徐鹤生微微弯腰，想证明自己。
　　艾汝毫不客气的垫着脚，一掌拍在男人头上。
　　但她不敢用力，据说，脑袋是人非常脆弱的地方。她敷衍的揉了揉，只觉手下柔软的触感确实干的差不多了，但是发根处，还透着寒冷的冰冷。
　　一摸就知道，一定是水没蒸发干，就被冷气给蕴走了。
　　艾汝据理力争的说：“哪里啊，你发根都没干呢！”
　　“哎呀，这点东西，小事而已，无所谓的啦——”徐鹤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
　　艾汝咬咬牙，堵着气拿起刚刚被徐鹤生随手放在一边的吹风筒，利落的给它插上电。
　　她摆出一副小霸王的气势，嘴边任性的命令，道：“过来！”
　　“你小孩，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徐鹤生被她一脸严肃的表情逗笑，走到她面前，揪起她右脸的那坨软肉。
　　“唔哼，疼！”她拍开那只掐着她肉的手。
　　艾汝按下开关键，把风开到热档。站在沙发上，给坐着的徐鹤生吹头发。
　　小手穿梭在墨黑的发丝间。徐鹤生感受着那不断传来的温暖，有些舒服的叹谓一口气。
　　小屁孩说的没错，被热风一吹，才发现，头确实有些隐隐作痛。
　　“舒服吗？”艾汝头伸前去，看着他长而直的睫毛，问道。
　　“舒服。”
　　徐鹤生闭上眼，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服务。
　　好像，感觉，过了十五岁生日的小艾汝，上了初中了的小艾汝，变化还真有点大。
　　可能是在她小学的时候，两人能天天在一起的缘故，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上了初中，作业多，课也多，见面的机会也随之减少起来，感觉一下子，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哥哥今年毕业，会在这边当老师吗？”
　　“自然是现在这边，当个老师，多积累积累经验为好。”
　　“……”
　　艾汝点点头，回应。
　　“艾汝，上初中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今年九月份就初二了，不习惯的也早习惯了。”
　　“会想念小学的同学吗？”
　　“一般，还好。”
　　“有的时候可以多找找同学玩呐，哥哥明年就二十五岁了，没有多少时间陪你的。转眼之间，时间都会很快过去。”
　　“嗯。”艾汝淡淡点了头，听到他这么哀叹自己好像老了的模样，莫名的，艾汝心里很不舒服。
　　有你在，我无所谓时间，无所谓岁月。
　　就像沧海碣石，任凭百转千回，时过境迁，你都能伫立在那，我都能奔涌向你。
　　让来有来处，归有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