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梧桐院:少爷和丫鬟的逗趣日常》七月桂花

13、第 13 章

　　林景武回到卧房，刚踏进门，就看见萧桐正在整理被子。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弯着的背影，那纤细玲珑的身材让他想起了另一个身影。

　　那个在他难受的时候给了他慰籍，柔声细语的声音总是充满了无限的魔力，让他忘掉困难，勇往直前。

　　林景武闭了闭眼睛，好像是要留住什么，很多东西，很久没有想起，就慢慢的变得淡了，淡到有一天，什么都没有剩下。

　　萧桐转头一看，就看见逆光而站，双眼微闭的林景武。

　　他闭眼的样子像是凶猛的老虎收了利爪，残暴的鳄鱼关了利嘴，变得软弱无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萧桐的心弦上拨了一下。

　　不过瞬间就又消失殆尽。

　　萧桐张嘴唤道，“少爷。”

　　林景武张开眼，刚浮先在脑子里的那张清淡的脸庞被眼前明艳的少女替换了。

　　“怎么了？”
　　“李太医刚才派人来说，您的手臂如果不疼了就可以将绷带解开，活动活动有助于恢复。”萧桐顿了顿，“我来帮您？”

　　林景武点点头。
　　萧桐靠在他旁边，细细的将绷带解开。

　　林景武看着她艳如三月春桃的脸庞，问道，“你在永平城，自然知道萧远将军？”
　　“嗯，萧将军的大名在永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跟萧将军同姓，可是有何亲缘？”
　　萧桐顿了一下，说道，“少爷说笑了，永平城里姓萧的多的去了。”

　　“你父母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
　　萧桐想也没想就说道，“母亲说生我的前一日，梦到了她外祖母家的桐树，所以就给我起名萧桐。”

　　“你家中还有何人？”
　　萧桐顿了一下，回道，“有俩个哥哥。”
　　“他们人呢？”
　　“一个死了，一个不知道下落。”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在城里开文墨铺的。”
　　“哪条街？叫什么？”
　　“少爷去过永平？”
　　林景武不答。
　　“景华街上的，文记墨宝店。”
　　“为何叫文记？你不是姓萧吗？”
　　“母亲姓文，店铺是母亲的，父亲是入赘过来的，所以店名还是继续用母亲的姓氏。”
　　“景华街上有一个老张铺子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萧桐有些诧异，觉得对方话锋转得有些快，忙说道，“他家的莜面可是一绝，我最喜欢吃了。”
　　林景武笑笑，“是啊，每次去人都排长队。”

　　“看来少爷是真的去过永平城。”萧桐兴奋的说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会又沉了脸色，“不过西凉入侵后，永平城破，这些店铺也都没了，西凉人在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里的人都逃了。”

　　“你是破城的那日逃的？”

　　萧桐点点头，“萧家军苦守了几日，没有粮草，城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开始人吃人了。可是萧将军严令手下不能吃人，萧家军饿得就剩皮包骨头了，哪还有什么气力抗敌。西凉大军攻了进来，城就破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娘活不了了，她让我拼命逃，说绝对不能落在西凉人手里。我逃啊逃，跟着一堆的人拼命的跑出城，在昌赤山上回头望，只见永平城浓烟滚滚，我想，我的家没了。”

　　屋里一阵沉默。

　　林景武突然说道，“你放心，永平城会夺回来的。”

　　萧桐愣了一下，只觉得这句话后面含着坚定的力量，她笑了笑，“但愿能如少爷所言。”

　　过了几日，林景武的伤大好了。萧桐也不需要为喝药的事跟林景武斗智斗勇，感觉一片松快。

　　这天，林夫人将萧桐叫了过去。

　　萧桐进了主屋，只见林夫人坐在榻上，娴静端庄，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有意无意的摩挲着。

　　萧桐走了过去，给夫人请了安。

　　“桐儿，景武的病怎么样了？”

　　“李太医今晨刚来过，说是无大碍了。”

　　林夫人放心的呼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的景武平平安安，再也无病无灾。”

　　“少爷身份贵胄，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用操心。”萧桐说道。

　　林夫人拉过萧桐的手，“看你，这些天照顾景武累坏了吧。我看小脸儿都尖了。”

　　“没有，”萧桐说道，“少爷挺好相处的。”

　　林夫人噗嗤笑开了，“傻丫头，我生的儿怎么个德行我还不清楚，那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骄傲任性。跟他相处不容易，委屈你了。”

　　“没有，少爷快言快语，性格爽直，挺好的。”

　　林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萧桐，“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对了，”林夫人想了想又说道，“我有件事得交给你去办。”
　　“请夫人吩咐。”

　　林夫人捏了手中的玉佩，说道，“老爷有意让林家和奚家结亲，明日就是奚家公子的及冠礼，少爷要过去，你也跟着，盯紧点景武，别让他出什么幺蛾子。”

　　萧桐心里咯噔一下，奚家，奚将军？

　　林夫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问道，“桐儿，怎么了？”

　　“没什么，”萧桐赶紧收回心神，问道，“为什么少爷会出幺蛾子？您是害怕有人再来加害少爷？”

　　林夫人笑道，“不是，他人在京城，我倒是不会害怕有人会害他。我也不瞒你，奚家呢，有个女儿叫奚怀玉，老爷想要景武跟她结亲。景武这边怕是不那么容易妥协，我怕他自己弄出幺蛾子。景武的性格你不知道，他从小就跟他爹对着干，这次必定不会乖乖听话。”

　　林夫人将手中的玉佩托在手心里。招手对萧桐唤道，“过来看看这玉。”

　　萧桐凑近一看，原来那玉佩是一对鸳鸯形状的，上好的和田玉，在日光的照射下透着温润，晶莹剔透。

　　“这是林家家传的玉佩，你看，这里有个小开关，可以把它一分为二。你呢，将一半给景武配在腰间，另一半装在锦盒里，让景武明日带去奚家。奚家看到这玉佩，自然知道林家的意思。”
　　“是。”

　　“好了，你下去吧，好生看着景武。”林夫人再三叮嘱道。
　　萧桐离开主屋，往栖梧院走去。

　　她满脑子都是奚怀玉要和林家结亲的事，这事让她心里一阵烦躁，又有些愤恨。

　　哥哥萧瑾至今生死未卜，他们奚家就这么快给奚怀玉找亲家？这是何意？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人走茶凉，真让人心寒。

　　奚怀玉呢？她是什么意思？她难道对哥哥真的没有一丝的情意？

　　萧桐满怀心事，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待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紫藤缠绕，古朴有趣。

　　一个婆子从院门口走了出来，看到萧桐，问道，“你是哪个院的？来芳芜院有何事？”

　　萧桐回到，“我是栖梧院的萧管事，走岔了路，不知道嬷嬷能否告知我如何能回到栖梧院。”

　　“原来是栖梧院的啊，”那婆子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恭敬的表情，殷勤道，“您沿着这小路一直走，在路的尽头会看到一个荷塘，绕着荷塘过了一个半月门，就能到林府正院。”

　　“好的，到了正院我就知道怎么走了，谢谢嬷嬷。”

　　萧桐正要告辞，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是栖梧院的萧管事吗？孙嬷嬷怎么让人站在门口，快请人进来喝杯热茶啊。”

　　孙嬷嬷笑着看向萧桐，“我们主子有请，萧管事，进院喝杯茶再走吧。”

　　“你们主子是？”
　　“芳姨娘。”
　　萧桐心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她说道，“既然芳姨娘邀请，我就叨扰了。”

　　“哪里哪里，萧管事能来我们芳芜院，我们主子脸上都有光呢。”孙嬷嬷满脸堆笑道。

　　萧桐随着孙嬷嬷踏进正门，就看到那抹鹅黄色娇柔的身影，此时她正侧卧在紫藤树下的榻上，肚子大得明显。

　　“见过芳姨娘。”萧桐行了个礼。

　　“绿儿，将八宝阁上的茶拿过来。”

　　一个小丫鬟将茶放着紫藤下的石桌上，支起炉子，将茶煮了。

　　芳草起身，亲自将茶倒了一杯出来，乘着茶还在冒着热气，将一罐牛奶加了进去。

　　“我来帮帮您。”萧桐看她那大大的肚子，行动不便的样子，说道。

　　“不用，我动动也好。”芳草莞尔。

　　她一边拨弄着茶叶，一边对萧桐说道，“我这茶是西边的喝法，在红茶里面加了奶，苦中带着甜，萧管事尝尝。”

　　萧桐端起茶杯，那熟悉的奶香味扑鼻而来，她的眼角泛起了泪，好不容易忍者才没让她流下了。

　　“萧管事？”芳草略带异样的看着她。

　　“茶的热气熏到了眼睛。”萧桐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芳草也没觉得奇怪，笑着说，“请萧管事慢慢品尝。”

　　萧桐大口的将茶喝了，芳草看她那副模样，忙劝道，“您别急，慢慢喝。喝不够我再给您煮。”

　　萧桐将茶喝了个底朝天。
　　——仿佛又回到那个夏天。

　　那时候她才八九岁年纪，顶着龙凤胎胎哥哥萧凤的身份，被带回萧府没多久，那年夏天天气格外燥热，她为了逃避夫子的课业，偷偷的跑到萧瑾的院子。

　　虽然萧瑾不待见她，可是院子里有位会弄很多好吃东西的小姐姐。
　　各种各样的小点心，还有香浓的奶茶。

　　她最喜欢的就是在满头大汗的时候将奶茶一饮而尽，满口留香，燥热的暑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她看了看眼前这位大腹便便的少妇，那眉眼依稀跟那小姐姐重合在一起。仿佛听到她在耳边说，“慢点喝。喝不够我再给您煮。”

　　后来，她年岁渐长，跟着母亲到了龙兴寺，再也没有再喝过这样的好茶了。

　　芳草在旁边说道，“萧管事这喝茶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吗？”

　　“他也是这样，喜欢大口大口的把茶往嘴里灌。”

　　“那位故人现在何处？”

　　芳草脸上露出一抹凄色，“不知道。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芳姨娘这茶做的很地道啊。”萧桐说道。

　　芳草脸上露出差异的表情，“萧管事知道这茶？”

　　“自然，永平城里谁家不会煮奶茶？再配上奶卷，奶贝子就更好吃了。”

　　芳草的嘴惊讶得合不拢，“萧管事，你，你是永平人？”

　　萧桐笑了笑，“芳姨娘知道文记文墨铺吗？”

　　“啊？！我还去过你家铺子。”芳草惊到，上前拉住萧桐的手，“想不到在这京城还能碰上老乡！”

　　“芳姨娘也是永平人？”

　　“嗯，我是萧大将军府里的丫鬟。”芳草说道。她满心的激动，没有注意道萧桐听到萧大将军府的时候脸上的异样。

　　“怪不得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芳草又说道，“你也别叫我什么芳姨娘了，看着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这可使不得。”

　　“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在京城无亲无故，以后你我就姐妹相称，可好？对了，还没有问妹妹大名呢？你叫萧什么？萧姓可是永平城里的大姓。”

　　“是啊，那些被萧将军收留的人都会被赐姓萧。”

　　芳草笑了笑，“可不是。其实我也姓萧，我全名叫萧芳草，不过大家都叫我芳草罢了。永平城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萧姓人。妹妹呢，叫萧什么？”

　　萧桐看着她的眼睛，“我叫萧桐。”

　　“姐姐在萧将军府上当差？”萧桐问道。

　　“嗯，我是萧家大公子房里的丫头，萧家有两位公子，说起来，萧家二公子跟萧管事也差不多年岁。刚才萧管事喝茶的模样，还让我想起了他。”

　　“萧家二公子？”

　　“嗯，不过我跟二公子也不熟，他来过大公子的院子几次，打过几次照面，不过后来二公子去了龙兴寺清修，我就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萧家二公子出家当和尚了？”

　　芳草噗嗤笑了出来，“不是，怎么会出家呢？”

　　芳草说道，“我听说是因为公子他胎中带毒，生来体弱，长到八九岁的时候得了场大病，萧将军请遍名医都医治无效，后来遇到个道人，开了几副药，想不到二公子竟然药到病除，痊愈了。那道人看了二公子的八字，说这孩子跟他有缘，让他随他去龙兴寺清修，就可保他此生无病无灾难。萧将军自然是舍不得，不过萧夫人却同意那道人的说法，甚至陪着一起去龙兴寺。这一去，他就很少在将军府露面了。”

　　“原来是这样。”萧桐说道，她看着芳草的大肚子，问道，“问句不敬的话，姐姐既然是萧大公子房里的人，为何会在京城，还给林老爷当妾？”

　　“妹妹可是笑话我，林老爷年岁都能当我爹了。”

　　“不不，我绝无此意，”萧桐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为何姐姐不跟在萧家大公子身边？”

　　芳草叹了口气，“城破那日，萧远将军被杀，萧大公子带了萧家的护卫冲进敌营，给他父亲报仇。不过后来我听说没能成，那些人都没能回来，公子他，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还是那样的鲁莽。”萧桐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自不量力。”

　　“你说什么？”
　　“没有，我是说萧家大公子那小队人马怎么能够对抗西凉大军，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吗？”

　　“是啊。”芳草满眼的钦慕，“大公子就是那样的人，恩怨分明，满腔热血。”
　　萧桐只是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们萧家的奴仆本来是在后山等着公子的消息的，可是被逃城的难民给冲散了，我跟大家走散了。后来，我随着难民流落到了京城，在路上碰到了林老爷，就随他入了府。”

　　“看姐姐你现在有孕在身，这在府里的日子也有盼头了。”萧桐说道。
　　芳草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脸上一副温柔的表情，“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我只盼能平平安安将他生下来，抚养长大。”

　　“好了，我在栖梧院还有事要办，姐姐这里我改日再来。”萧桐起身告辞了。

　　芳草斜靠在门口，看着萧桐的背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