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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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面，西总布胡同。
京城素有南贫北贱，东富西贵之说，达官贵人往往喜欢在西边置业，沿着皇城根儿，上早朝也方便。平素里还可以远眺西山，有一种结庐在人境，悠然见南山之感。
西边有几条胡同以深宅大院闻名，西总布胡同就是其中的一条。
户部尚书张鑫的府邸就着落在这。占了西总布胡同的大半条街。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富贵逼人。
张尚书的宝贝儿子张锐此时正闲坐花厅，他素来喜好风雅，花厅四周都挂了名家字画，八宝阁上搁满奇珍异宝，他摇着折扇，看着自己这么些年精心收藏的宝贝，心中充溢着怡然自得之感。
正值深秋，窗外桂花香飘阵阵，手中把玩着刚淘到的前朝如意，温润的质感从手心传来，还有什么比这更恣意的事呢？
“少爷——”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干什么？房子着火了，急成这样。”张锐正拿着放大镜将如意上的雕刻细细的查看，冷不丁被着冒失的小厮打断，心中不悦。
“那个。。。那个林公子他到前厅了，正往这走呢？”
“林公子？”张锐放下如意，“哪家的林公子？”
“还有哪家，就林相家的呗。”
“林景文？”
“不是，是另一位。”贴身小厮低头斜眼看张锐。
果真，张锐刚听到这话，马上就变了神色。他将如意递到小厮手中，“快收起来。”然后提起长衫，只是汲了鞋，慌张的四处看了看，“快快，这，这瓷器，这画。。。都给我收起来。”
小厮哭丧着脸，“少爷啊，来不及了，那林公子正往这边走呢。”
张锐气急败坏的说道，“你怎么不拦住他？”
“那。。。是我能拦得住的吗？”小厮委屈道。
“算了算了。”张锐知道怪罪别人也无济于事。
他汲着鞋往门外走去，就听到有人带笑的喊道，“八哥——”
张锐扶额，只得转身，“林二”
林景武看他那副模样，心中暗笑，信步往前走，故作夸张的说，“张八哥，为兄何德何能，让弟弟您倒屣相迎？”
张锐低头一看，原来刚才慌忙，将鞋子都穿反了。
正好反鞋走不利落，张锐笑着故意扭捏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捏低声音嗲道，“林二，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吧。公子，奴家何止倒屣相迎，还扫塌以待呢！”
林景武最受不了张锐那不阴不阳的劲，嗤道，“少恶心我”，遂甩开他的手，径自上前。
张锐知道拦他不住，只得叹气，提着长衫跟在后面。
林景武跨进花厅门栏，眼睛扫了一眼墙上的字画和八宝阁上的珍玩，嘴角微弯。
张锐看他那样，嘴角禁不住抽了抽，心中暗叫不好。
林景武眼睛盯向哪，他的心就像是漏了半拍一样，待他眼光挪开，才能松口气。
林景武在八宝阁前停了下来，伸手将上面放的一个雕花瓷器上面。
张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骂道，“这小子眼光真毒，一下就挑中了最贵的那个。”
面上却不显露，走到旁边说道，“怎的？喜欢这白瓷茶盏？”
“看着还不错。前朝隐山居士做的？”
“呵呵，林二，这你可就看走眼了，隐山居士一生只做了两件白瓷茶盏，一件呢，在宫里放着呢，这另一件，流落民间，至今不知道去处。这赝品呢，到处都是，我这一件，也是个赝品。”
“喔？是吗？”林景武拿着白瓷茶盏在手中转着，不经意的看了看。
张锐其实心里已经咚咚作响了，一双手都忍不住的伸了出去，害怕这厮一不小心手滑，将他这宝贝瓷器给摔碎了怎么办？！
“这是赝品？”林景武举起茶盏，看着张锐道。
张锐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忙说道，“您看这质地，不够澄净洁白，茶色都看不出，怎么会是真品呢，嘿嘿。”
林景武嘴角含着一抹笑，“既然是赝品，给我如何？”
张锐此时脸已经僵了，不过待他稳定心绪了之后，知道这厮有个毛病，你越不给他就越想要，你巴巴的送给他他反而不屑一顾了。
遂笑着说，“哈哈哈，想不到你对这小玩意也感兴趣，不就一个赝品吗，你随便拿去。”
本来以为从林景武口中会吐出，“算了，赝品玩个什么劲”之类的话。
想不到这厮竟然真将东西直接揣进怀里，“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锐在那一下就愣住了，脸色一片惨灰。
林景武装作看不见，“怎么了？不就一个赝品吗？我也不白拿你东西，赶明儿我给你送幅灵隐大师的画过来。”
张锐此刻只想狂喊，“你那画跟着这。。。能比吗？！”却憋着嘴不能说出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林景武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用手背捂了捂嘴，怕是一不小心就会狂笑出来。
张锐看见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知道自己又中套了。他咧嘴咬牙道，“林景武，你——。”
“怎么了？”林景武故做无辜。
“你是不是设套给我跳的？”
“没有啊，是你自己说是赝品，要送我的，难不成，这不是赝品啊？”林景武故意夸张的说道。
张锐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不是早知道了吗？”
林景武此可再也憋不住了，拍掌狂笑道，“哈哈哈，八哥，你生气的小样儿真好玩。”
“你——还我！”张锐想要伸手去拿，林景武稍微侧了一下身，他身子扑空，差点撞到柱子上。还是林景武伸手一带，将他捞回来的。
张锐丧气的看着林景武，明白了从他手中拿回宝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不是赝品的？”张锐气鼓鼓的说道。
“隐山居士做这东西有个习惯，习惯在签名后面留些标志。这个茶盏好巧不巧是一对，他在另一只留的是一撇，这只是一捺，凑成一个八字，正好是他完工的那日。”
“你怎么知道的？”
“在宫里见过另一只，宫里吴太师跟我说的。八哥，不是我说你，这瓷瓶我一看就知道是真品，而你紧张的样子呢，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我还在琢磨着用什么跟你交换，才能你把它让给我，想不到你巴巴的就送我了，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听林景武这么说，张锐的脸更绿了。
林景武拍拍他的肩，“多谢了。”
“去你X的！”张锐忍不住爆粗口。
林景武哈哈大笑。坐在圈椅上，翘着腿，“这样吧，这东西我是真喜欢，改日我让你到我府上，你看上什么就拿什么，算是交换，你看如何？”
“真的？”听他这么说，张锐脸色稍霁。
“当然，我说话还有假？”
“那你不能提前将珍宝收起来！”张锐嚷到。
“允许你可以去库房选。行了吧？”
张锐这才转怒为喜，“那我就不客气啦！”林景武那厮的宝贝数不胜数，自己早就惦记上了，心里已经在盘算选哪个更好了。
林景武看他那副模样，心里笑道，真是一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货，自己说了不将珍宝收起来，可没说不把它转移出府，傻小子！
张锐心里高兴，将又被林景武讹一道的事抛到脑后了，让下人赶紧上茶。
“你今日怎的有空上门来找我，不会是专为我这宝贝来的吧？”自己那白瓷茶盏才得了两日，这林景武耳目再众，也不会那么迅速吧。
“呵呵，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贪财之人？”
张锐心里猛点头，嘴上可不敢直说，“哪能，您家财万贯，一辈子享用不尽，还用得着贪吗？”
林景武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说，“六安瓜片，这山崖之巅的六颗茶树，一年只能采摘一次。基本上都进贡宫里了，想不到在你这还能喝到。”
张锐脸一阵煞白，这茶是别人孝敬他爹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他爹那讨来的，从来不拿来招待别人，都是自己在喝，刚才一高兴就忘了。
这厮真是，嘴这样叼，还懂得这么多，如果让他去当御史，估计那些贪官都没活路了。
张锐陪笑道，“呵呵，我也是只有一点点，这不，都拿来孝敬您了。景武，你看我对你够好的吧。”
林景武用手转着茶杯，“瓷色均匀，是钧窑里出来的吧。我记得。。。”
“得得得！”张锐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林景武，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你到御史任职了吧，还是，当上了锦衣卫？”
林景武笑了笑。
“你不会是进了东厂吧！”
林景武笑骂道，“去你X的东厂！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这么损我。”
“那你这是干什么？一副要抄我家的模样。”
林景武放下杯子，“张锐，你说你爹，从区区一个九品小官，做到今日六部之户部尚书的地位，除了你娘那边亲家的扶持，他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张锐觉得林景武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严肃的凑上去，小声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林景武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你看，你家这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甚至宫里都比不上。。。”
张锐一把捂住林景武的嘴，四下慌张的张望，“林二，你疯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景武拿开他的手，“好吧，我说这户部油水真是不少啊。”
张锐上下打量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日到底是因何事而来？”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林景武看着他，问道，“你爹为何要提李同治为户部侍郎？据我所知，李同治如果按照平日考评年纪慢慢熬品级，断然不会那么快就能调到京城，升任户部侍郎。说罢，他给了你爹什么好处？”
“这官场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张锐还想糊弄过去。
可林景武哪里是个可糊弄的主？他笑着看着他，“你就不怕明日一道关于六安瓜片的折子递到御史？”
“你——”张锐气道，“你威胁我？”
“算不上吧。”
“好吧，我说了，但你别说是从我这知道的。”张锐叮嘱道。
林景武点点头。
“我爹根本没有从他那得到太多好处。说到这事，我爹还忿忿不平呢，本来这个位置他早有人选，可是想不到被马贵妃横插一道，不得已，谁叫人家正当红，位置只好让给她的人了。”
“马贵妃？”林景武沉思道。这个答案倒是让他很是意外。
“你爹跟她还有接触？”
“哪能呢？我爹不是管户部吗，跟内务府的王总管走得近，都是王总管从中牵线搭桥的。我爹想啊，这马贵妃正受宠，风头正劲，还有一个小皇子傍身，搭上她这条线也不错，不就是一个侍郎的位置吗，就卖她个人情。”
“你爹倒是多面手，给自己留了几条后路。”
“嘿嘿，这不没办法的嘛，不是每个人都像您有这么大的靠山，我们这种草根，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活得多么艰难。”
林景武没理会他，因为马贵妃这个人真的令他很意外，她没甚背景，单凭着自己美艳的外貌俘获圣心，因着生了个小皇子，更是一路爬到了贵妃的位置。难道她的手已经伸得那么长，已经开始为小皇子铺路了？或者。。。她只是受人指使？
“马贵妃跟那个侍郎是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王总管说是远房亲戚。”张锐顿了顿，又说道，“这马贵妃也是有几分谋色的，要不，就凭她，能在后宫这虎狼之地活到现在？还爬到了贵妃的位置？她要这户部侍郎的位置啊，估计也是想要扶持一下自己的势力吧。至少在朝廷上也能有所依仗。”
“那现下那李侍郎被杀，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谁让她眼光不好，选个有仇家的人。”
“这么说李侍郎那案子你知道情况了？消息还挺灵通嘛！”
张锐也是陪笑道，“我也是听说。听说而已。”
“那个李侍郎被杀后，家里被贼人光顾了，你知道这事吗？”
“啊？”张锐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还有这事？谁那么不开眼？景武啊，实话跟你说吧，这李侍郎是个凤凰男，娘家那边倒是有几分家底，不过李侍郎上京并没有带这娘家人过来，古玩珍宝都没有带过来，那贼能偷什么？而且他这人还扣扣嗖嗖的，你说我爹保他上位，他竟然一点孝敬的意思也没有。这家里能有什么油水啊？”
看来张锐是不知道这事了，多问也无用，林景武又跟他闲扯了一会，就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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