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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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会被瓦解，欺瞒也将消融。
“任卿裕，你真好看。”
春晓的眼眸被月光照耀地亮闪闪的，蕴藏的灰尘被光阴所弗去，替代它的是波光粼粼、温软而轻柔的水汽，弥漫在无际的夜幕之中。
任卿裕水润乌黑的双眸同样透亮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女，嘴里却不合时宜道：“离这里几十里便是你在坑洞里与我打斗的偃月林。”
春晓身子一僵。青鱼说这个做什么？那回她可把人伤的不轻……
春晓实在不愿面对，只能使劲把头往任卿裕怀里埋。
任卿裕自喉头溢出一声低沉的笑：“只准你与我算账，不准我与你算么？春晓，你还当真是霸道。”
“任卿裕，”春晓嘿嘿笑了两声，攀上他的脖颈，扭头轻柔留下印迹，撒娇道，“我错了，你不要回头了，跟我走吧。”
少年人的心意如流水，变得好快。一会和你闹气，一会又和你天下第一好了。没有仇的，少年人眼里只有迢迢明月光——是你眼眸。
*
荆临，灵犀县。
盛烟岚已到荆临十日有余，县令府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盛烟岚颇有些坐不住：“我这么大摇大摆来，盛左津即便不急也慌。想必是盛左津谨慎，连带着他那个小侄子盛英彦也不来。可怎么靖王也没个动静？”
沈西岭倒是沉稳，他甚至有闲情为盛烟岚斟上一杯凉茶：“盛左津若是动身，才是坐实了结党营私，他不敢。”
“沈大人这些日子来，心态倒是好了不少，”盛烟岚看着沈西岭抿了抿唇，犹豫道，“不过，我一直有心问沈大人一事。”
“可是有关温一盏？”沈西岭神色如常。
盛烟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知道这事并不打紧，只是听说她身有武功，如今不知去向，怕是坏事。”
温一盏听了春晓的话，在与沈西岭商议过后，于荆临城里寻觅良久，终于找到个与她月份相同、刚怀孕就死了丈夫的流民。她将寡妇秘密接济在离县令府不远的屋舍，待“十月怀胎”以后，顺利生下女婴，再将寡妇作为婴儿“乳母”，正大光明地接进府里。至此，皇城里派来监视的人也算完成使命。
而没了束缚的温一盏，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县令府，拥抱自己崭新、自由的人生。
“我知道你的顾虑，”沈西岭道，“但温一盏为人我与春晓都有所了解，想必不会明珠暗投。”
提起春晓，盛烟岚眼前又布了几片愁云：“也不知姐姐当下如何了？”
姐姐很好。
自打袒露心意过后，春晓与任卿裕的相处模式与先前并无两样。左不过是这一次春晓握住他的手，任卿裕不会再抽开罢了。
“你我休憩够了，也该想办法联系皇上了。”
“此处茫茫雪野，了无人烟。带好足够的干粮出发，也不知路上要行进多久。”任卿裕思虑道。
任卿裕右膝弯起，春晓便刚好在他膝盖上撑着头，另一只手弯着手指数数：
“东南西北，往南方去是最稳妥的。”
任卿裕被压的膝盖酸，把人捞进怀里取暖：“不错，只是偃月林方圆十里无村落，我本还打算先找家成衣铺子。”
春晓低头看了看身上残破脏乱的衣衫，叹了口气。破庙冻得人夜里直打颤，雪水多也只能偶尔烧烧热水擦拭身子。气候潮寒，此处又没有替换衣服，即使洗了一时半刻也是干不了的。
春晓仰头看他：“就往南边吧？兴许运气好，半途便遇见你带来的碧血军队了。”
“好，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咳咳……”
春晓问道：“着凉了？”
“不是，被口水呛到了。”
春晓半信半疑，最终被任卿裕稀里糊涂哄去收拾东西了。
说是收拾东西，倒也没什么好拿的，七八日下来，仅剩的食材也放馊了。春晓在暗格里翻找一会，没找见什么有用的物件，却突然摸见一个圆滑的凸起。她立即叫道：“青鱼、青鱼快过来！”
无人应答。
春晓心中萌生了不详的预感，她缓缓回过头去，任卿裕双目紧闭，头竟磕在了门槛上！春晓一惊，三两步跑过去察看情况，然而任卿裕呼吸均匀、脉搏正常，似乎只是单纯晕了过去。
“嘘，他只是做了个美梦。”
鬼魅娇软的女声传来，春晓猛然转过头去，身前竟悄无声息地站了个身高仅到她腰腹的女孩！
女孩脸颊的婴儿肥未褪，却穿了一袭与年龄不匹配的、单薄的飘然素纱，如同天宫中侍奉大帝的小仙童。
春晓惊呼：“小雪？你来做什么？”
此人正是春晓头回来天渊时，在寒山殿外招待她的小雪。
小雪看向春晓脖子上若隐若无的红线，噗嗤一声：“怕你近乡情怯，不回家啦。”
春晓咬牙：“我既选择启程天渊，便不会走回头路。”
“一直抱着他做什么？”小雪蹙眉看着春晓怀里的任卿裕，“离远些，渊主有话跟你说。”
“你既给他下了药，难道还担心他听见你我谈话？”
“的确如此，一切都在渊主的掌控之中，”小孩子抱臂俯视着春晓，嘲弄道，“渊主早就感应到你的到来，所以设下盛景迎接你回家呢。”
盛景？原来这一切都是元微渊主掌中之局。
雪崩、破庙……渊主是为了什么？
春晓嘴角抽动。为了什么？她还不清楚吗？
她认命般闭了闭眼，终于回归正题：“我已拿到玉锁了，渊主可以安心。”
“看到啦。先放在你那里就是，”小雪捂着嘴嘻嘻笑了两声，“渊主说的果然没错，此事于如今的你而言，不过囊中取物。”
春晓的双眼被冻得有些发红：“还请你也遵守承诺，像你我当初说的那样，不要取走任卿裕性命。”
“春晓言重了，小雪可没那么大权利呀。”
“小雪！”
小雪像没听见似的，视若无人地走至金像旁，按下春晓方才发现的凸起：“小雪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渊主在寒山殿等你来哦。”
话毕，小雪竟一个闪身出了破庙。春晓往外追了两步，却见小雪隐入雪光之中，再寻不到她那娇小的身影。
春晓反应过来，她垂下头自嘲道：“此处本就是渊主的地界，只手遮天并不奇怪。”
她说完，莫名其妙笑了两声，又忽地撇下嘴角，手掌捂脸跌坐在地。
风雪好冰凉，她感应到颈间发热的平安锁，闷声对自己说：“不能回头了，春晓。”
*
半年前，天渊。
春晓曾与元微渊主密谈数次，其中有一回谈论的内容，便是让春晓取得任卿裕的信任。但除此之外，渊主还在寒山殿中与春晓交代了另一件要事：
“任卿裕随身带有一玉珏，其物无甚特别，只是其中纳存一物，是我亲自融进玉珏中的。此物名为长命锁，久带养身，与血肉产生羁绊，认其为主，坚不可摧。唯有靠近天渊时，其质地才会变得单薄脆弱，那时你只要设法将其收入囊中，其余我自有打算。”
“任卿裕现下正在那雪渊小筑养伤，他武艺与我不相上下，我大可从他那处夺来。”春晓自信道。
那时的春晓颇有些急功近利，她实在不愿回到弈城去反复波折，却听元微叹了口气。
“傻孩子，切不可强行夺取，否则在玉珏单薄脆弱时，吾怕任卿裕破罐破摔，”渊主揉了揉眉心，“春晓，我需要他亲手把长命锁交给你。”
春晓微微颔首：“是，春晓必不负渊主所托。”
因此，渊主才会如此重视春晓取得任卿裕信任一事。
除了与渊主传信以外，近半年以来春晓也会偶尔梦见小雪。
小雪多是与春晓说些无关紧要的、警告的话题，譬如叫她效忠天渊、又或者叫她早些取得玉珏。但言语之中却对任卿裕多有不满。
春晓不解道：“你缘何对任卿裕意见这么大？”
“和你有什么关系？”小雪语气十分生硬。
春晓心知肚明：“是因为你姐姐大雪？”
“闭嘴闭嘴。”
“渊主派你来与我交涉，总不只是为了说些废话的吧。”
“什么交涉？只是你单方面听渊主指挥罢了！”
“渊主既能通过你将事件直接告知于我，又为何要飞鸽寄信？”
“老实本分做事就是，不要总猜渊主的心思！”
春晓也会在想小雪为何变得越来越刻薄，又或者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春晓并不知情。
“如果我顺利取到那块玉锁，你会杀了他吗？”
“我不会。”
这是小雪唯一正面回答过春晓的问题。
南柯破裂，寒酥飘飘洒洒，盖去脚印斑驳。春晓的脸庞无声滑落一滴清泪，崭新的雪地被温热所扰，雪势竟有停歇之势。
春晓颤抖地抚上脖颈上佩戴的平安锁，衣衫下的玉纹繁复，硌得春晓胸口发痛。
卿裕，你不要怪我，你早该知道我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结交与靠近。
那些抱歉本应由我来说。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风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