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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自由 ...

  •   冬日天亮得晚,赵钰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变亮,直到屋内不用开灯都能视物。

      又失眠了。

      他麻木地坐起来,打开手机时下意识点开了通讯记录,手指划拉了好几下眼前才出现那一串熟悉的号码。他盯着那串数字发呆,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

      许观星现在在做什么?

      他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有病!

      两个想法一前一后出现在脑子里,赵钰关掉手机,胡乱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外公的朋友告诉他,这两天赵氏集团不太对劲,具体怎么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对方泡在商场的的时间比赵钰的年龄还长,赵钰信他的话,心里隐约知道许观星他们可能要动手了。

      等所有的错误都公开后,赵霖去承受应该受的惩罚,他就真的不欠他们母子什么了。他和许观星之间,算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赵钰拿过床头柜上的药瓶,倒了两枚药在嘴里,水带下喉咙后口中还在泛苦。他倒回床上,算了下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猝死。

      躺了没一会儿,药物开始起作用,赵钰闭上疲惫的眼睛,放任自己陷入睡梦中。

      然而这一觉睡得毫无感觉,好像刚睡着立马就醒了一样,要不是看周遭已经是一片黑暗,赵钰会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浑身都累,人也很疲惫,但想要再入睡就困难了。

      出乎意料的是手机上一堆未接电话,屏幕一亮就全都涌了出来,看得赵钰心里一沉。

      熟悉赵钰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一般不会催命似的连环call,真要这么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让他知道的大事。

      对方欲言又止:“赵先生,您家……唉,您还是先看信息吧。”

      赵钰什么都还没说,对方就挂了电话。他迅速切换到聊天软件,里面排列着一划划不到底的未读消息,他的手机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外面的变化宛如天翻地覆。在赵钰正睡得人事不知时,赵霖因涉嫌雇凶杀人、□□、非法监禁等多项罪名被调查,与此同时赵氏集团内多位领导人被曝出存在违规违法行为。赵家突然出现的变故,在A市的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各家盯紧了这块肥肉,只等着时候一到便扑上前去撕咬。

      消息很多,无关紧要的人发的他都不看,赵钰把自己手下人发的信息快速过了一遍,最终锁定在一条消息上:许观星被赵家人带走了,我们拦不住。

      那天之后,赵钰本该和许观星没有任何交集了的。可他不知道是因为关心赵家动态,还是……想知道许观星的安排,他让人一直盯着那边。要刻意避着不让那两方的人发现,他们就得付出更多努力和精力。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赵钰自己也不知道。

      短短的一行字在赵钰脑海中过了无数遍,他来不及思考,胡乱抓了件外套便急匆匆朝外走。

      等电梯时对方终于接了赵钰的电话,他刚想开口就被赵钰抢先一步打断:“接下来只做一件事——找许观星。”

      -

      许观星是在大街上被掳走的,谁也不会料到赵霖的人这么大胆,竟然什么后路都不考虑了。

      上车就被打了针剂,许观星的脑袋上还被套了个黑色头套。药剂作用很快,快到许观星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的机会。他的身体只能无力地摊在座椅上,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为了甩开后面跟着的车,司机开得很快,许观星的脑袋在急转弯时总是会不受控地撞向车玻璃,磕得他头昏脑胀。周遭一片黑暗,但许观星却丝毫不怕。

      赵霖敢做出这种事,说明他自己也知道已经陷入死局无法脱身。赵霖越疯狂,越张皇失措,就如了许观星的意。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仇人狗急跳墙露出丑态,只会让许观星感到痛快。

      中途换了三辆车,最后一辆车内有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再加上道路颠簸,许观星差点呕出来。

      “把他和那东西放在一起。”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车胎因急刹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许观星被人拖进了后备箱里面。

      车后备箱空间狭小,闷是其次,最大的感受是臭。一进去味道直冲鼻腔,许观星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车终于停了。

      许观星能听见后备箱门打开了,可那些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也只好继续维持着这个状态,安静等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样子,有人摘掉了许观星的头套。

      眼前黑色覆盖一消失,许观星的视线便和一个冷冰冰的手机摄像头对上。他盯着眼前的东西,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没露出丝毫怯意。

      “不愧是她的儿子。”手机里传出话来,是赵霖的声音。

      原本站两旁的人伸手把许观星拖出来,药效还在,他单靠自己根本站不稳,只能被人一直架着。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和他同处后备箱的是一块腐烂的肉。看那肉皮,可以确定是猪肉,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呼吸着新鲜空气,许观星胃里的翻腾逐渐平息,脸色也没有先前难看了。只是在被拖行过程中,脚上的鞋掉了一只,袜子被磨破后皮肤和地面直接接触,很快便破皮流血。

      “怎么一点也不怕呢?”

      人迹罕至的危楼中,四壁都爬满了碧绿色的青苔。赵霖还穿着昨天开会时的那身衣服,在破败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许观星被他们放在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上,他一坐上去,木椅便嘎吱作响,让人不禁疑心它的寿命是不是立马就要到头了。

      “我为什么要怕?”许观星仰视着赵霖,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这个地方平时不可能有人过来,你今天如果被留在这里,你的下场和后备箱里的那块东西没什么两样。”

      赵霖俯下身,拍了拍许观星的脸,说:“慢慢腐烂、变臭,最后变成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

      许观星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赵霖有这样的能耐,也有这样的胆量。以前或许还怕,可今天肖薇不在赵霖手里,他便是什么也不怕了。听对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恨。

      他父亲的白骨深埋地下,然而凶手却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他当然恨!

      赵霖以为许观星沉默不语是在开始害怕,他接过右边人递过来的刀,抵在许观星的脖子上,他说:“你妈妈现在在哪里?”

      许观星垂着眼,没有说话,他在暗处动了动手指,药效开始消散了。

      “我不会为难她,你把她的下落告诉我。”

      刀朝前面送了一些,许观星感到脖子表皮应该是破了,传来一阵刺痛。

      波涛汹涌的恨意在心里升起,赵霖每多提一次他的亲人,他心中的恨便更添一分。他抬眸,里头浓厚的恨让竟然赵霖都愣了一下。

      这让赵霖感到意外,因为他眼中的许观星永远都是个好拿捏的木偶。突然有一天木偶有了自己的情绪,不受他掌控,于是他对这个木偶开始感受到了陌生。

      不过,与其说赵霖是现在对许观星感到陌生,不如说是赵霖还没从这场巨变中反应过来:这么多年如同羔羊一样的两个人,骤然扯掉羊皮成了狼,把他撕咬得毫无还手之力。

      “告诉我!”赵霖加重语气,手上也加了一分力气,他催促许观星,“告诉我肖薇在哪儿!”

      血珠从伤口冒出来,汇聚成一小股,滑过皮肤时有些痒。利器可以轻而易举要许观星的命,但他却没有半点在乎。

      嘴角向上,许观星扯出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他说:“告诉你做什么?继续让你恶心她吗?”

      “胡说什么!”赵霖一激动,手上便没个轻重,刀刃深入皮肉,差点就要碰到血管。

      许观星笑出了声,他说:“你应该清楚,她有多恶心你。”

      话刚说完,他一手抓着刀刃,一手抓着赵霖的领口,一扭一扯,将局势扭转。

      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刃转眼间架在了赵霖脖子上。他们都没敢动,许观星挟持着赵霖慢慢走向出口。

      可刚到门口,许观星感到手腕上传来一阵痛,他握不住刀,只能任由其就这么朝下面掉。

      大意了,没防备门口守着的人。

      许观星看着赵霖捡起地上的刀,再次将刀刃对过来。只是这回不是放在脖颈,而是朝向了他的手指。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每天剁下你一节手指,把照片发给她,我不信她不出来找我。”

      赵霖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许观星应该先稳住对方的情绪才对。和人周旋,是许观星擅长的事。

      “发得过去吗?”许观星仿佛没看见那把刀一样,他说,“所有联系全部断开,和你有关的任何东西她都要舍弃,你以为,她会给你再黏上她的机会吗?”

      “你们永远不会再见了。”许观星又说。

      这些话如火上浇油一般,使赵霖变得癫狂。他握刀的手不断颤抖,因情绪激动的原因,面部肌肉不由自主扭曲,他喃喃自语:“永远……永远不会再见了吗?”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许观星只当欣赏一出好戏,他看着赵霖丑态百出,心里觉得痛快。可他觉得还不够,只是光这样怎么行?父亲的死亡,母亲的屈辱,都不是就这么能轻易带过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用世界上最残酷的方法,让赵霖痛苦地死去。

      “我不信!”赵霖突然扑过来抓着许观星的肩膀,刀刃在他手臂上擦过,割出一道血痕。

      “她不是那么在乎你吗?不是最宝贝你这个儿子吗?我不信……”赵霖抓许观星抓得紧,于是刀刃陷得更深了一些,可他毫无察觉,自顾自说,“我不信她不出来,我不信她不管你……”

      赵钰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许观星脖子上身上都是血。赵霖宛如一个疯子,一边喊着肖薇的名字,一边胡乱挥舞着刀,好几次都差点扎到许观星。

      那些红色的液体刺激得他心头一颤,随后失去理智一般,冲过去狠命推倒赵霖。

      四周有许多破烂的桌椅,赵霖的身体撞上去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倒在脏污不堪的地面上挣扎。

      “警察就在外面,你们不怕的最后被判得更重,就尽管帮他!”

      听见赵钰的话,想上前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赵钰蹲下来,心里怕得不行,连带着伸向许观星的手都变得僵硬不自然。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来迟了赵霖还会做出多疯狂的事情,许观星的身上又会添多少伤。

      “对不起。”

      “都是轻伤。”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却又默契地没有接下一句话。

      赵钰把许观星扶起来,回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有一种悲哀的感觉。此时此刻或许该说点什么,但赵钰只觉得疲惫,倦到嘴唇都懒得动。于是他收回目光,扶着许观星朝外面走。

      他们两个人刚走两步,赵钰便听见到身后有声响,他下意识把许观星推开,但自己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左边胸口传来剧痛。

      痛,很痛。

      赵钰痛得浑身都没力气,整个人直愣愣向下倒。可在触碰到地面之前,他被人接住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接住了他,捅刀的人在不断大吼大叫,可赵钰只感觉那些声音都很远。他听见许观星的胸膛中,那颗心脏正在跳动。

      怎么会那么痛?赵钰昏昏沉沉地想着,伸手捂住了许观星的眼睛。

      “别看了……”

      他自己已经看见了伤口处的血像是流不尽一样,再加上无法忍受的痛感,他感到很害怕。

      怎么办?

      如果自己的心脏不像许观星的那样继续跳动了怎么办?

      挡刀的时候赵钰压根什么都没想,但真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是怪遗憾的。人都会害怕死亡,他也不例外。

      疼痛之余,赵钰竟然还有空想那些恩怨。他父亲杀了他父亲,他又替他挡了一刀,这样血海深仇,可不可以算是解开了?

      他可不可以,算是不欠许观星了?

      赵钰认定自己会死,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额头上布满汗珠的许观星,他感受到捂着对方眼睛的掌心有些湿润。

      我得说点什么,赵钰想,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永远不会对仇人心软,这可是你说的。”

      既然你前半辈子都活在赵家给你的阴影中,那后面的日子便宛如新生,希望你能彻底摆脱旧事,不再被这些恩怨束缚。

      逃离囹圄,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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