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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真相 ...

  •   许观星接手馨芒后,集团里巴结他的人牵头办了个庆功宴。

      虽然是夜晚,但酒店里的灯光足够明亮。赵钰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自上而下的光芒笼罩着坐在主位的许观星。即便许观星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却还是不断有人凑过去同他攀谈。

      其实赵钰一直想找时间问许观星上次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上回从许观星的公寓出来后,赵钰就再也没回过赵家。任凭赵霖几次三番叫人来酒店劝他,李叔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也不为所动。再加上在公司他们负责的项目不一样,办公室离得远,这两个月以来,两个人接触的机会不多。

      再者,就算真有机会可以问,赵钰对于和许观星见面这件事充满了抵触,他不一定能过去心理那关。

      只是今天这个庆功宴,赵钰原本可以不用来,但他来了。

      比起眼睁睁看着妈妈一手打拼出来的成果落入仇人囊中的愤恨与无力,他对和许观星见面的那点心理障碍根本就不算什么。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来一趟。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卑劣的掠夺者是不是真能心安理得接受不属于他的东西。同时也是要让自己更深刻地记住痛苦,以后时刻鞭策自己,不要忘记现在的屈辱。

      宴会结束后,最后一拨人离开的时候许观星还在酒店里。他看向先前赵钰坐过的位置,那里的服务员正在收空酒瓶。

      赵钰一进来,许观星就注意到了。虽然那人和人群脱离,一直窝在一个角落里喝酒,但赵钰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实在是难以忽视。

      “他去哪儿了?”

      许观星收回目光,问身后的助理。在赵钰离开酒店的时候,他吩咐了助理找人跟着。

      助理看了眼手机,答:“在福安陵园。”

      福安陵园,许观星默念着这四个字。赵钰会去那里,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赵钰小时候每次受委屈了都会朝那里跑,赵霖从来不愿意过问这种事情,是李叔一次又一次把赵钰从那里找回来。

      按道理说,许观星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那个时候还没有自由,只能在赵家范围内活动。有一回他在院子里的一个杂物房里找东西,不知道谁路过的时候直接把门关上了。正好院子里工人正在除草,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关门声。等院子里一片寂静时,他拿着东西要出去,才发现自己被锁在里面了。

      被关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时候,许观星听见外面有动静,刚要出声却发现是赵钰和李叔。

      李叔说:“你这孩子,每次难过了就自己去找妈妈。福安陵园离家那么远,你一个小孩子这样做太危险了。”

      赵钰:“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关心我,为什么我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

      赵钰一直在哭,李叔一直在温声哄他。他们从院子中路过,声音从远变近,又由近到远。后来许观星听见赵钰说了一句:“为什么躺在墓地里的是我的妈妈,而不是那个坏女人?”

      这句过后,他们的声音就已经很模糊了。其实期间也有别人进入院子,但是许观星不想引起赵钰他们的注意,于是等赵钰他们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后,才开始呼叫路过的人帮忙开门。

      原来长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许观星心想。

      “过了十二点,就把他带回来。”许观星对助理说。

      助理答了话,只觉得有些奇怪。许观星不是一个容易改变想法的人,之前他对他说的是让人跟着赵钰,等赵钰回酒店了人就可以撤了,现在却突然要求把赵钰抓过来。但老板的话就是命令,他只管做事就好,不会去深究。

      因为要见赵钰,所以许观星没回赵家,而是去了那个公寓。

      最近这段时间,许观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忘记了叫人换门。他看着门上的凹陷,不由得想到赵钰第一次来这个公寓的那天。其实在那天以前,他都没想过迁怒赵钰。他们这些人的恩恩怨怨很难清算,母亲也说过不用考虑赵钰。

      但那天是赵钰自己撞上来的,许观星想:你自己撞上来的,是你活该。

      从福安陵园到公寓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许观星看见赵钰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还是像上次那样,赵钰是被拷着手送进门的,只是听他们说这次赵钰没有像上回那样全程都在骂骂咧咧。从墓前到公寓,除了一开始抓他的时候挣扎了几下,被拷上手后就安静了,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

      门关上后,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钰冷笑一声,问他:“风光吗?许经理。”

      许观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肖薇害死了我妈妈,你夺走我妈妈的心血,你们母子像蚂蝗一样吸着我家的血,许观星……”赵钰走上前,弯着腰死死地盯着许观星说,“许观星,风光吗?你们凯旋,还要特意把我弄过来羞辱,为你们的成功庆祝,你真是风光极了。”

      最后几个字,赵钰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如果没有被约束,他一定会进门就把拳头落到许观星的脸上。他真恨那回绑了许观星,手都放许观星脖子上了,却没有下狠手掐死他。

      “你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许观星直视面前恨意滔天的一双眼睛,毫不畏惧地诘问。

      听见这样的话,赵钰真的是忍不住想笑,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这就要装无辜吗?我承认这一点我不如你们,踩在别人的白骨上还能毫无愧疚地过这么多年,我想问你们,怎么做到这么厚颜无耻?”

      话音刚落,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过后,许观星看见原本背着手的赵钰突然向他抡了一拳,他立马伸手拦住。

      这拳停在中途,但赵钰这只手上还挂着金属束具,束具顺着惯性甩在许观星手臂上,疼得他闷哼一声。接着赵钰空着的另一只手紧随其后,这一下许观星没接住,被打中了脸。

      赵钰看着许观星吃痛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他说:“二十年前,死的人要是肖薇该有多好。”

      许观星突然起身,整个人朝前面扑,把赵钰摁倒在地上。在赵钰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观星把刚才挨的那下还了回去。

      “你是真的不记得吗?”许观星没给赵钰说话的机会,又给了赵钰一拳,“你七岁生日那天跑到阁楼上找赵霖,你亲眼目睹赵霖正对我的妈妈使用暴力。”

      许观星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赵钰,出声质问他:“还是你看不到吗?赵霖对我妈妈进行人身限制、对我妈妈的掌控欲,还有那时候隔三差五去往阁楼的医生。”

      “你随便找一个赵家的老人问一下就能知道,我的妈妈当年是被赵霖捆住手脚带进赵家的。”许观星盯着赵钰的眼睛,那目光里明晃晃的恨意流露出来,让被对视的人感到心头一颤。

      赵钰有些发蒙,他原本想说点什么,却在开口前被许观星揪住了衣领。

      许观星说:“你本来就应该恨的是赵霖,但是由于你对和他之间的父子亲情还有所期待,所以你更愿意恨我们。”

      “不可能!”赵钰下意识反驳。

      在国外开始新生活后,赵钰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认自己的父亲。可这么多年的自我洗脑,其实根本就没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抹杀。现在被许观星说中最隐秘的心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否定许观星的话。

      “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不是我的母亲害死你的母亲,而是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亲。”

      这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被许观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赵钰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那一瞬间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脑海中不断响起这句话,他努力去解读,却像是在解一段乱码一样困难。

      赵钰还躺在地上,什么时候许观星站起来了他都不知道。刚才强行掰脱臼了的大拇指已经肿了起来,可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坐起来的时候还用那只手撑了下地面。

      他低着头,想起上次在这个房子里,他们做之前许观星说的那句话,忽然就明白了:父债子偿,那些话原来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这一晚的闹剧以许观星开口赶人为收场,赵钰恍恍惚惚地走出公寓,到楼下的第一件事不是叫车,而是给正在熟睡中的手下分配任务。对于许观星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全信。

      他想自己看清真相,同时却又有些害怕看清真相,和手下挂了电话后,他陷入这种矛盾拉扯中。原本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身体已经疲倦到极点,但一想到那些话,他就睡不着。

      等熬到外面天开始放亮的时候,赵钰收到了手下发过来的消息。大约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在昏暗的环境中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刺激着赵钰酸涩的双眼,他顾不上开灯,急迫地点开对话框里不断弹出来的资料。

      赵钰没有说重点查哪一方面,所以他们不知道赵钰具体想要什么,只好把能查到的全都发过来。东西很多,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在发肖薇夫妇那一段的时候,还附上了两张他们的全家福照片。

      看完所有资料后,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赵钰感觉眼睛胀痛难忍,被许观星打出来的伤处正在发作,同时左手脱臼的关节处也开始提醒他。好像哪里都在疼,脑子里像是有针刺一般,尖锐的痛感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从资料中可以提取到的信息是,肖薇夫妻俩在结婚后一共搬过三次家。第一次,也是赵霖第一次和肖薇有交集的那年,赵霖在那个城市出差,没有缘由地将停留时间延长了三个月。肖薇夫妻俩搬到新城市后,没两天赵霖也去了新城市。在赵霖过去后不到一周,肖薇夫妻俩进行了第二次搬家。这一次夫妻俩同样没在新地方住几天,赵霖便过来了,然后他们进行了第三次搬家。

      他们搬到了最北边一个偏僻的小镇,住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有一天,肖薇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遭遇了车祸,肖薇的老公当场逝去。车祸发生后的第三天,没有死于意外的肖薇和许观星就来到了赵家。

      更详细一些的事情他们就查不到了,不过这些就已经够清晰明了了。

      赵钰把聊天记录往回翻,看着那两张全家福,光是从照片就很容易感受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照片中的许观星看起来才一岁左右,刚好能走路的年纪,小脚岔开站在最中间好奇地看着镜头。两边是蹲着的父母,可能是担心他摔倒,于是都分别伸出了一只手。他们没有看镜头,而是都在冲着自己的孩子笑。

      照片中的场景过于美好,同时也是赵钰一直求之不得的,所以他更能共情许观星的痛苦。

      如果许观星说的都是真的,原本为他保驾护航的人,一个长眠于地下,一个被禁锢在牢笼。赵钰想到那天许观星眼里的恨意,不由得苦笑,这要他怎么可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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