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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危险追踪 ...

  •   2014年1月25日。

      我在酒店附近的商场漫无目的地闲逛。偶然发现远处有个人背影与林染十分相似。我瞧见她后就一直远远地跟着。不时装作系鞋带蹲下身子,或者侧身看橱窗里的东西。

      虽然身形相似,但穿着紫色长裙,头发是直发,气质截然不同。我很想绕到她前面看一看,然而忍住了冲动,偷偷跟在后面。

      跟着她走了很远的路,从商业区走到了偏僻的住宅区。是带院子的独栋大别墅,住宅区拐弯极多,人很少,我刻意地保持不会跟丢的极限距离。然而拐弯在某处突然变得密集,我看着眼前三个岔道陷入迷茫,突然后颈一阵剧痛。

      醒来时,是阴冷无光的地下室。

      我被绳子捆绑在铁椅上,眼前一个电视屏幕,头顶一个喇叭,门上一个监控,除此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有人在?”我问。

      喇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啸叫声在空荡的地下室回荡一会儿,喇叭里面传来那俏皮的声音。

      “太让我失望了!本来想了好多种方法抓到你,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

      “酒店里有窃听器?”

      “当然啊,听到你们的计划了,简直一塌糊涂!”

      “准备把我怎么样?”

      “过程太无趣了!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

      “二选一的游戏。”

      电视屏幕突然亮了。屏幕左右各一张照片。

      左边那张,林染的小臂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整个胳膊都被鲜血染红。

      右边那张,林染被捆绑在水泥柱上,旁边一个女人带着面具,拿刀抵在她脖子上。

      “二选一?”我问。

      “选你死,还是林染死。”

      “都不选呢?”

      “没有这个选项哦!都不选就等于选择让林染死!”

      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如果我选自己死,你会把我怎么样?”

      “我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让你找个舒服的方式自我了断。”

      我陷入沉默,她耐心的等待我回答。

      “做决定之前让我见见林染。”

      “有必要?”

      “如果她已经死了,我选择自杀岂不是很愚蠢?”

      “唔,好吧,倒也有道理。”

      喇叭中断。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电视屏幕里面出现监控的画面。

      林染被手铐拷在椅子上,穿着蓝色长裙,小臂上缠着绷带,手紧紧握着,嘴上贴着黑胶带。她一动不动,但从胸口的起伏可以看出还活着。

      “让她和我说说话。”

      没有回复。五分钟后,监控断掉,又过了一会儿,喇叭再次响起。

      “喂,看到了吧,她还活着。”

      “你又不让她说话,我怎么知道她是林染还是林半夏?她们两个应该都被你绑架了吧。”

      喇叭那头沉默许久,似乎在思考我的话。

      “好!等着!”

      过了十分钟,电视亮起。里面的人蹲坐在地上,一只手被拷在铁杆子上。她穿着黑色大衣,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五分钟后,画面截断。过了一会儿,喇叭响起。

      “看到了?”

      “刚刚那么久去做什么了?”

      “管那么多?反正林半夏和林染都在我手里,你是想自己死换她们活,还是让她们死?”

      “我死了,不怕林染她们去告发你?还是说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们。”

      “她们不会告发我的,毕竟告发我相当于。”她的声音猛地中断,“喂!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毕竟事关我的生命,死倒是不怕,就是害怕白白浪费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要是自杀了,我绝对会放过林染和林半夏。”她的声音颇为迟疑,像是在认真思考怎么才能说服我,“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可是...”

      “我信。”

      “诶?这你都信?”她明显愣了一下,“虽然很想说傻子才信,但从我的立场来说,你信最好。我是真的真的会遵守诺言!”

      “我当然信啊。紫花地丁共用一个容器。杀死她们相当于杀死你自己,不是吗?费这么大功夫,在那里演来演去,不就是想让我死?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死不可?”

      “你知道了啊。”她声音中的俏皮劲瞬间全部消失,只剩冷冰冰的漠然,“你不死,我就会死。”

      喇叭关闭了。很快,门外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随后,金属钥匙和门锁对接的干涩声响在夜里荡开。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进入,她戴着黑色手套,手中提着短刀。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问。

      她在我面前停下脚步,语气冰冷。

      “废话真多。”

      “怎么称呼?”

      “林戚。”

      她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接触的地方传来冰冷的刺痛感。

      “考虑好没有?你死,还是我们死?”

      “为什么非要死呢?我不过和林染谈了个恋爱,为什么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讨厌男人。一想到这具身体会和男人接触就恶心的要死。”

      “是因为那个案件?”

      “看来你调查了不少。”她嘴角扯了个微小的弧度,似笑非笑,“不过想必就只知道个表面。”

      “那真相是?”

      “真相?为什么想知道真相?”

      “想更了解林染。”

      “现在了还关心这些?”

      “不关心林染的话,我会来这儿冒险?”

      她呵呵一笑,脸上没有任何堪称表情的表情,眼睛在看我,却仿佛在眺望极为遥远的事物。

      “十多年前,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所谓的父亲酒后想性侵半夏,妈妈阻止他,结果被连续捅了十几刀。他继续性侵,身上沾满妈妈的血。我和林染就是那时候受到刺激诞生的人格。林染承担了大部分母亲被杀害的伤痛,我主要承担被侵犯的那部分。”

      “被侵害时,我找到机会,捡起刀,狠狠捅在他的颈动脉。”

      月光从小窗进入,她把短刀放到月光下欣赏一会儿,然后狠狠朝下一刺。

      “就像这样!”

      她笑声尖锐,身体乱颤,状若癫狂。

      “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来!喷到天花板上,喷到我脸上,美极了!”

      她舔舔嘴唇,闭上眼睛,看上去是沉浸在回忆的画面中,不可自拔。

      许久,她睁开眼睛。

      “从那之后,我就极端厌恶男人!我承担许多负面记忆,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自毁倾向,但我心底不愿意伤害她们,就一直沉睡着。积压的负能量太多时,我就会出现,狠狠破坏一些东西,把情绪宣泄出去后就继续沉睡。”

      她走近,俯视我,眼神困惑。

      “我是万万没想到林染会谈恋爱的。那晚电闪雷鸣,大部分人格都害怕雷暴。她一个只在暴雨天出现的保护者角色,为什么能谈恋爱?一年到头也没几次雷暴天,她情况又这么特殊。难以想象。”

      “那晚你送她回家,她一方面觉得身体不完全属于她,一边又被情欲催动。于是控制不住情绪,人格不稳定,多种人格争夺主导权。那时我本来想出来看看的,然而她强行稳定下来。她后来在每个房间塞了信,半夏那边应该塞的是磁带。她把情况说明了,征求大家的意见,我看到后恶心的吐了出来。”

      “一想到这具身体被男人触碰,亲吻,甚至可能更进一步,我就难受得要疯掉!太恶心了!恶心得想把自己的皮剥掉!”

      她猛地靠近我,掐着我的脖子,缓缓用力。我心脏剧烈跳动,肾上腺素激增,气息紊乱。

      “然而为什么是我死?我厌世一直主动沉睡,是因为半夏和林染等人格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不想破坏这具身体,不想就这样杀死她们!所以不如让你死掉!你死了,林染就不会再去恋爱!”

      那手逐渐勒紧,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弯曲挣扎,手指不听使唤,双脚乱蹬。拼命呼吸,然而一丝空气都没能吸入。

      我挣扎的力气逐渐减小。那漫长绝望的时间里,我后悔自己对事情的严峻程度有所误判。不过大概我死了,也没几个人会难过。而想到林染能活下来,觉得自己死的也算值。可一想到同林染连道别都没有,再也见不到,我十分悲哀。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气管仿佛真空状态,肺泡竭力寻求氧气,脑袋昏沉,意识和身体断开链接点。

      下一刻,氧气咕噜噜涌进来,肺像海绵遇水般飞速膨胀,我拼命呼吸,发出用力推拉风箱的声音。

      意识回归,重新感应到四肢。视线不再模糊,看见她一脸厌恶地摘掉手套,扔到地上。

      “没控制住,差点杀掉你。”

      我努力呼吸了好一阵儿,嗓子疼得像含着刀片。

      “万一其他人格去谈恋爱呢,你要全杀掉?”

      “你是觉得大家很乐意和多重人格谈恋爱吗?”

      “但这身体很好看。”

      她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材,冷笑一声。

      “这不劳你费心。这身体基本由四个人格掌控。半夏几乎不与人接触。表人格对恋爱没什么兴趣,即使有兴趣,她性格软弱,见到你死亡这样的恶性事件,必定不会去尝试了。其他人格出现的时间次数还不如林染,没时间谈。我就更不会谈了。”

      四种主要人格。我花了一小段时间认真分析了现状。

      “那如果我和林染分手呢?”

      她皱着眉头看了我很久,大概是认真思考我的提议,然后她摇摇头。

      “别想着骗我。林染出现的时候,我根本不会知道她做了什么。你所做任何承诺都无效,我无法信任你们。”

      “谈恋爱付出生命太不值得,现在我觉得分手更合适,这么合理的理由不认可?”

      “无法相信。不过你大可以分手,一走了之。我自杀就好,就我个人而言,是很想死的。要不是考虑到半夏她们,早一死了之了。”

      “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掐死我?”

      “你得去自杀,我不要坐牢,坐牢还不如死了。”

      “那为什么要特意来圣灵群岛?”

      “傻啊!我几乎是你社交圈唯一的人,要是你自杀,我必然要被问话。万一被训话时林染突然出现自爆怎么办?可要是你在澳大利亚自杀,我们行程什么的根本不挨着。即使回国后被调查,在此之前我也有很长的时间来和林染分析利弊,让她冷静下来。”

      “你把我想的也太好了。”我叹了口气,“让林染出来,我和她说说话。”

      “不行,她肯定会放你走,那我最后只能自杀了。”

      “我不走。”

      “我不信。”

      无话可说。一股十分滞重的沉默袭来。地下室安静得犹如置身于宇宙的真空中。

      我们对视着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

      她突然从口袋掏出牙签,抵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缝,另一端顶着掌心。用力握拳。

      “啊!”

      她发出尖细且响亮的□□,痛的弯下身子,手耷拉着不停摆动。因为手指的抖动,牙签此刻也在不停地摇摆。摇摆了一阵儿掉在地上,鲜血从伤口慢慢地涌出来,滴在地上。

      “你做什么!”我惊愕大叫。

      “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心情不好。”

      她喘息了一会儿,提起耷拉的手,又从口袋抽出一根牙签,她的手捏着牙签不停地抖动。我此时才注意到她的指甲已经伤痕累累,我之前没仔细看,还以为是涂了红指甲油。

      我无奈一叹,大吼一声。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牙签掉到地上,林戚侧过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我。

      “别做梦了,今天没雨。”她说。

      我摇摇头。

      “你听。”

      门外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还有暴雨声。

      “怎么会?”

      她顿时惊慌失措,捂着耳朵跑到墙角蜷缩起来,浑身像筛糠般抖动,好似误入陷阱的麻雀不停地扑打翅膀。指尖的血顺着耳廓流到脸颊上。

      一分钟后,她放下手,表情茫然。

      “林染?”

      我轻声呼唤她。她抬起头看到我。

      “和希?”

      她几步跑过来,解着我身上的绳子。看着她虚弱却认真的神情,我心底涌上无数柔情。

      绳子解开后,我握住她的手,一个一个看那伤痕累累的指甲。

      “疼吗?”

      “好想你。”她说。

      我们紧紧相拥,雷雨声的沉闷回响笼罩着我们。

      “开门啊!”

      门外传来调酒师的声音。

      我牵着林染,过去打开地下室的门,门外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音响,调酒师胳膊搭在上面。雷雨声正是从里面传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给我整困了都快。”

      林染看着那硕大的黑音响噗嗤一笑。

      “亏你想的出来!”

      “猜到会有监视,假装和他吵了一架。林戚果然上当了。”我说。

      “因为我演技高超。”调酒师得意地邀功道。

      林染此时却面露愁容。

      “林戚的力量太强大,即使你一直播放雷雨声,她花些时间也能压制我。”

      “大概多久?”我问。

      “两小时。”

      时间紧迫,我当即把刚刚从林戚那得到的信息说了一遍。林染听完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看到她的自杀计划,加上身上多处自残痕迹,我们几个都很惊慌。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她强行压制了。没想到她计划这一切是为了杀你。”

      “不过......”林染沉吟一会儿,“林戚这些计划显然都是在骗人,想骗你自杀。你直接走就好,她不会真自杀的。”

      “我觉得你显然在骗我。”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叹了口气。

      “这是我们人格之间的矛盾,不想把别人卷进来。”

      “别人?我明明是你的雨天情人。而且这事很明显与我有关。”

      “那又怎样?你真的要去自杀?不如让我赌一赌!”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说。

      讨论无果,我们牵着手走出地下室。上了楼梯,眼前出现开阔的青草地。草没过脚踝,泥土松软,是让人想在上面散步一整晚的草地。

      夜风微凉,我们在前面踩着草地,调酒师推着音响跟在后面。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办法。”林染说,“其实你应该也想到了吧。”

      “可我实在不喜欢这个结局。”

      “那我们死上一个?我才不要。”

      “你那样和死了又有多大区别?”

      “区别很大。”

      音响里的雷雨声单调地重复了几遍后,调酒师气喘吁吁地撂挑子不干了,说是音响在泥土上不好推。

      于是我们躺在草地,听着音响里的雷雨声,一同仰望月亮。天空一朵云没有,习习微风携着月光冰凉凉地轻拂在我们身上。

      “林戚的确想杀我。可如果选你的办法,她也一定乐见其成。”我长叹一口气,“她根本就是立于不败之地啊。”

      “她自毁倾向是真的,自残是真的,人格力量上的绝对优势也是真的。我们哪里赌得起?”

      一阵儿大风刮来,草矮了半截,两只小雀怯生生地从草地上振翅飞起,飞过我们的头顶。

      “不会讨厌我?没干脆利落地为你而死?”我问。

      “你要是干脆利落地为我而死,我讨厌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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