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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秋将归去冬又至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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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头高照,迎面突然一阵清风拂过,脚下是泥水混杂的道路,宋含真第一次侧头看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青年。
从宋含真的角度看去,魏穆身材高大,比宋家两个男人都要高出许多,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宋含真看向他时,精准地将幽深的目光看向了她。
宋含真不由自主地低头,不再看他。
对比之下,阿广就和善得多。
他的目光清澈单纯,下意识地做什么都要问过自家主子,连要不要抱一个姑娘上马也要询问一番。
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冒犯宋含真的心思,他只是习惯性地征求那魏穆的意见。
宋含真不想麻烦别人,魏穆还未回答,她便对着阿广道:“多谢公子,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走。”
杜桂华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见此也未再说话。
明池县不过是个乡下的小城,男女大防倒没那么严,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看着,只是到底是年轻男女,她倒是不好主动开口请两人将女儿扶上马。
阿广虽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但见宋含真温温柔柔地对自己说话,还是瞬间脸颊红了红,挠挠头道:“啊……,好,好的。”
但宋含真实在是走得太慢了,她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母亲杜桂华的身上,仍是走一步就脚痛难忍。
杜桂华身量也不高,勉强支撑着宋含真,此时也疲惫不堪。
几人就这样走了几步,那魏穆突然停了下来。
他把手中的马绳递给阿广,自己走到杜桂华和宋含真的面前,说了句“得罪”后,突然一把抱起了宋含真,转个身就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一个天旋地转,宋含真坐在了马背上,她本能地趴下,双手紧紧抓着马脖子上的鬣毛。
在她趴在马背上的时候,魏穆轻轻说了声“别怕”,然后自己牵着马,用手安抚着马的头。
宋含真听到了他的话,没有持续惊慌,稳住了身形。
她慢慢直起背,坐在马上低头看着牵马的青年。他没有一直看她,那句“别怕”好似风中的轻语,一阵风便将它吹散了。
另一边,杜桂华先是身上一轻,惊呼了一声“真儿”,转头便看到自己女儿坐在了马背上。
杜桂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青年给阿广使了个眼色,阿广便也轻松地把杜桂华抱到了马上,杜桂华又惊呼了一声“哎哟”。
阿广牵着马笑道:“夫人不用怕,我牵着马呢,这马听话得很,不会让夫人跌下来。”
杜桂华稳住身形后,看了看宋含真,又看看自己,现在不是寻常时候,也不必计较这么多,既然她们已经上马了,便赶紧回家要紧。宋云山和李叔都已经年纪不小,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杜桂华先安抚了自己的女儿:“真儿,别怕啊!”然后又对着牵着马绳的青年和阿广道:“有劳二位公子了。我家就在前面,咱们这就赶紧走吧。”
有了马,宋含真和杜桂华觉得很长的路,却又似短了许多,很快四人便回到了宋家。
宋家大门敞开,半扇门裂开一个大口子,显然是被项英等人把门给撞破了。杜桂华和宋含真都担心不已,到了门前,刚要下马,却见项英带着几个随从出来了。
原来项英破门后,径直往里去找宋含真。宋云山和李叔被项英的随从抱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项英一间房一间房的找。
项家后院房间不多,宋云山早已惊惧不已,想是女儿今日难逃一劫,却没想到项英找遍宋家都没有找到宋含真。
宋含真房里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柳儿在那里瑟瑟发抖,宋含真不见踪迹。
项英问宋云山人在哪里,宋云山坚决不肯说话,被他打了几拳,顿时整个人痛得缩在地上。
见项英凶残如此,李叔李婶和柳儿早已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宋含真去哪了。
项英在宋家四处找,见宋家还有个后门,便想宋家母女定是从后门逃走了,于是又带着人出门。
没想到项英一出门,便看到坐在马背上的宋含真。至于其他三人,自然是被项英忽略了。
宋含真坐在马背上高高在上,她冷冷看着项英,为她清丽无双的脸庞又添了几分仙气,看得项英顿时心里发痒。
项英还知道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他走向前,笑着对宋含真道:“宋姑娘,你躲什么?叫我好找啊!”
宋含真见项英这色眯眯的眼,和故作风流的姿态就厌恶得想翻白眼,她对这项英明显的调戏并不觉得羞耻,只觉得恶心,便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躲,我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项英见她如此,也不生气,看在宋含真这张脸的份上,宋含真无论说什么难听的话,项英都不觉得不好听,他反而依旧笑道:“你死了,我便娶你的尸首进门。”
宋含真再次被这项英恶心到,终于撇开脸,不想再看他。
杜桂华见项英如此嚣张,在马背上气得差点摔下来:“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明池县,是你项家的不成,你说如何便能如何?”
项英听到杜桂华的声音,终于转身对着杜桂华吊儿郎当地道:“在这明池县地界,还真没有小爷我办不到的事。我说要娶宋姑娘,她便是死了,也只能嫁到我家来!”
“你!”
宋家安分守己一辈子,宽厚良善,从不与人结怨,还真没有遇到过如项英这样霸道蛮横之人。杜桂华被项英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心里却担忧着宋含真,这可要如何是好?
听到项英竟蛮横至此,牵着马的阿广早已忍不住了:“你算个屁,敢在我家爷面前充大头!”
直到这时,项英才注意到除了宋家母女,还有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上下打量了两人,确定从未在明池县见过他们,闻言便道:“你又是谁?在这明池县,我看谁敢在我面前自称爷?”
项英看出来那为宋含真牵马的青年是这阿广的主子,话虽是对着阿广说,眼睛却是看着这青年的。心想这人生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莫非也看上了宋含真?
阿广笑了一声:“你还不配知道我家爷的名号。识相的话赶紧走,以后不许再来宋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项英呵呵笑了一声,突然招了招手,他身后的那些小厮随从一拥而上。
阿广放开牵马绳,闪身上前拦住众人。
他看着虽然年纪不大,倒真是如他自己先前所说那样,身手不凡。项英的十来个随从在他手下像是地里的白菜,他一手能撂下一个。
项英看着魏穆,突然几步越过他上前,要去抓马背上的宋含真。
马被项英惊到,翘起前蹄嘶叫了一声,宋含真顿时东倒西歪。她重心稳不住,眼看着就要掉下马背,只见魏穆一脚将项英踢出去几米远,自己稳稳地接住了摔下来的宋含真。
眼见宋含真即将落地,在另一匹马上的杜桂华惊呼“真儿”,她不敢看宋含真摔马,下一刻,却见到魏穆已经将宋含真稳稳抱住。
杜桂华抚着胸口默念“幸好,幸好”,宋含真本能地抓住了魏穆的衣襟。
没有想象中落地的疼痛感,宋含真睁开眼,正看到魏穆也在看着她。宋含真赶紧挣扎着离开,不顾脚上的疼痛站定,她侧身对魏穆道谢:“多谢公子。”
青年看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微抬的双手放到身侧,点了点头。
另一边,被踢了一脚的项英胸口剧痛,倒地不起,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也很快便被阿广轻松解决。
项英没想到两人身手如此之好,想了想便挣扎地起身,带着随从跑了。
今日出师不利,宋家反正在这里跑不掉,他先回去打听打听这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再来找宋含真。
项英带着人跑了,杜桂华也被阿广从马背上扶了下来。杜桂华拉着宋含真对两人又道了谢,便赶紧进门去找宋云山。
宋家所有门都被项英打开了,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平时被宋云山侍弄得颇有雅趣的花草都被踩到了地上,堂屋里更是桌椅凌乱。
宋云山被李叔和李婶扶到了堂屋的角落坐着,正闭眼缩着身子,显是伤得不轻。
杜桂华见到宋云山,又是心里一惊,扑到他身边问道:“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宋含真也踉跄着走到宋云山身边,蹲下和杜桂华一起看他身上的伤。
听到妻女的声音,宋云山睁开眼。见到杜桂华和宋含真无恙,他松了一口气,声音虚弱道:“无事,我无事。”
杜桂华哭着和李叔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仍心有余悸,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捂着帕子压抑哭声。
宋含真也流着泪,看着受伤的父亲和哭着的母亲,对着李叔道:“李叔,你先去县里把哥哥叫回来,再带个大夫过来给爹看看。”
李叔点点头,立刻出去了。李婶和小丫头柳儿默默地整理乱七八糟的屋子,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只有杜桂华难以隐忍的哭声。
宋含真看到还在宋家的两人,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才向两人福了福身,哑着嗓子道:“今日多谢两位公子。家里乱着,恐怕不能招待二位了,只能等来日,再谢过二位公子大恩。”
美人落泪,最是动人心,阿广看到宋含真流泪就跟着伤心了,更何况宋云山那日是如何善待他们两个浑身泥水的陌生人,哪里还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他赶紧道:“姑娘千万不要客气,我们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说完,两人便转身走了。别人家里正乱着,他们也不便待在人家家中。
宋含真低着头,没看到青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点点头,又福了一福,才看着两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