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太不靠谱》大唐锦鲤

5、兰因与落花

　　时隔多年，栖寒光再次坐上了马车。

　　君家的马车虽然不豪华，却极其舒适，几乎没有任何大的颠簸感。

　　栖寒光环视一番，便收回目光，端起马车内小椅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她这一口既算不上牛饮，也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浅抿一口。君倦雪只觉得她这一动作恰合他心意，刚刚因为她过于剽悍地拎起两捆剑而升起的小小不适也消失了。

　　自上次惊鸿一瞥，君倦雪便对她有些念念不忘。他此前十几年如一日地读书习字，只在母亲的安排下远远相看过一些闺阁女子，何曾见过这样灵动活泼的女子？

　　私下打听过她家情况，原来她早已没了双亲，只和那个算命师父相依为命，而师父还有些败家，难怪要在江湖中讨生活，实在让人怜惜，让他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母亲说起，去她家上门提亲，没想到如此有缘，竟然这么快就再次相遇了。

　　“还不知道姑娘姓名，不知姑娘可愿告知？”

　　栖寒光想了一下，她的姓到底是栖息国皇室一族独有的姓，便只道：“君公子叫我寒光就行。”

　　君倦雪颔首微笑：“好，寒光姑娘。”

　　马车里又静默下来。

　　栖寒光虽不话唠，却也不是个一直等别人主动找她搭话的人。她瞄了眼对面君倦雪正在细心擦拭的剑——那是他刚刚新买的，似乎是最贵也最好看的一款，问道：“原来君公子也会使剑？”

　　君倦雪谦虚：“不过略有涉猎。”

　　栖寒光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必然是有所研究，心中一高兴，顾忌就少了些，直接抓着他的袖子追问：“那你可有练一些剑法？”

　　君倦雪似乎僵住了，而后耳廓慢慢浮现一点粉色。

　　他……

　　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又热情的女子。

　　栖寒光再次见到他耳朵红了，依然觉得惊奇，又为他的易害羞感到有些可爱。

　　她在家抓师父衣袖还有拉手啥的（甚至狠狠地踹某人屁股）早习惯了，没想到世界上还存在如此纯情的人。

　　栖寒光忍不住起了些逗弄之心。

　　她不仅没放开手，反而顺势摇了摇，又“好奇”地问：“君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君倦雪干咳一声，回过神来，脸颊也变得有些薄红：“让寒光姑娘见笑了。”

　　栖寒光挑了挑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态度变化。

　　对他来说有些“冒犯”的举动，他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就是默认、是接受。

　　栖寒光瞬间心情大好，又觉得不能真的冒犯他，痛快地松了手。

　　君倦雪微不可见地松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确实有练过一些剑法。”

　　他举例了一些。

　　栖寒光自然不知道凡人所练的剑法，只淡淡点头。

　　“寒光姑娘是在剑法上有些困惑吗？”

　　栖寒光闻言忍不住想称赞他聪明，也确实这样做了。

　　“君公子聪慧，我确实一直在剑法一处有所困惑。如果，你察觉到一套经典的剑法有些瑕疵，在改进完其他招式后，有一招无论如何也改不好，该怎么办呢？”

　　经典剑法有瑕疵？

　　君倦雪觉得匪夷所思。

　　经典的传世剑法无一不是经受了时间和无数人的考验，她一个看起来才双十年华的女子能发现瑕疵，甚至还改进？

　　君倦雪有些无奈地想，寒光姑娘到底还有些孩子气性，喜欢说大话。

　　不过却不怎么让人讨厌。

　　顺着她便是。

　　他几乎是开玩笑似的淡笑道：“要不干脆不要这招？”

　　“不要这招……”栖寒光陷入沉思，忽地恍然大悟，激动地握住君倦雪的手，“你说得对！太谢谢你了！”

　　栖寒光想通了解决办法，瞬间有些归心似箭。

　　她掀开帘子向外看去，马车已经来到了郊外，四周空无一人。

　　栖寒光猜测君倦雪这样的人家肯定一早就会查清楚她的住处。不过她暂时还是不太愿意让他送到家，便喊停马车，就在此处下车了。

　　君倦雪倒也没阻止她。

　　目送她远去，摩挲了一下她刚刚握住的手，便淡淡吩咐：“回府。”

　　.

　　栖寒光回屋，立刻去了院子。

　　她翻出那本《素衣剑法》，盯着第五招看了半晌，心中有了成算。

　　她从改进后的第一招开始练，并不停顿，接下来是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待四招连续使完，她似有所感，彻底抛弃剑法所写的第五招，剑尖在半空中迅速划出几道残影，顺势滑入第六招……

　　片刻后，一套剑法练毕，栖寒光颇觉神清气爽。

　　从头到尾，灵力均能随心而动，毫无凝滞。

　　无疑，这套剑法她已经改进得完全契合自己，也终于完全学成了。

　　栖寒光意犹未尽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动作，忽然若有所悟。她抛开手中剑，举起右手双指，以指为剑，再次将改进后的剑法练了一遍。

　　最后一招落下时，她听到指尖灵力似乎嗡嗡作响，虚空之中巨大的玄妙感袭来，她的手指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柄利刃，可以所向披靡。

　　栖寒光蓦然看向院中一小片竹林，心念微动间，所有的竹子已经全部被齐根砍断。

　　以身为剑，人剑合一，她竟然真的练出剑意了！

　　玄妙的感觉转瞬即逝。

　　她现在的剑意微弱得很，若是以后练成，再加上使用灵剑，战斗力简直能翻番。

　　在修真界，剑修战斗力本就比其他修士高些，而能够练出剑意的剑修，甚至可以越级挑战。

　　比如金丹初期的她，说不定可以轻松战胜金丹后期的修士。

　　不过，栖寒光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她虽勤勉练剑，却实在缺乏实战经验，甚至连对练的人也没有……

　　也许，她可以试着找找君倦雪？

　　第二天她给人算命时便略有些心不在焉。

　　心中不断盘算着等气海差不多空了就去君府，又有些犹豫和君倦雪约着什么时间对练才合适。

　　正心里捣鼓来捣鼓去，栖寒光忽然听到一个略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在喊她：“小神仙……”

　　栖寒光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

　　正是她第一天开张时救下的那位女子。栖寒光记得，她的名字叫什么……林招娣。

　　更让栖寒光印象深刻的是，林招娣的命格似乎有些奇怪。当初她预测术尚浅，最多只能算些未来几个月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好在林招娣只是找她问她的母亲能不能活过这个月。栖寒光明显看到她的母亲面色一直非常健康，就笃定地说一定可以。

　　可是等林招娣松了一口气离开后，栖寒光才隐隐感觉到刚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在林招娣的未来画面里，她自己的面容竟然是模糊不清的。

　　还有，虽然林招娣家看起来并不穷苦甚至较为富裕，但未来画面里她母亲的吃穿用度，似乎不像是普通家庭。

　　栖寒光当初发现不对立刻就想要补救，只是林招娣早已不见了踪影，而第二个来算命的已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没想到今日再次遇到。

　　栖寒光立刻就道：“林姑娘，上次……”

　　却被林招娣打断。

　　她垂眸小声道：“小神仙，我母亲昨夜仙逝了。”

　　栖寒光愣住。

　　林招娣还在继续说：“小神仙，我知道神仙也有会算错的时候，我不怪你的。只是……我很累也很难受，我在镇上也没有朋友……可以请你算完命后，陪我一会儿吗？”

　　栖寒光当然同意。

　　她将自己的凳子让出，拉着林招娣坐下：“你今天就在我旁边陪我吧，行不？”

　　林招娣看着她轻轻点头。

　　“不过，如果你还信我，我现在先再给你算一次。你的命格似乎有些奇怪，我有一个怀疑需要验证一下。”

　　林招娣似乎有些急切，声音大了些：“我当然是信你的！”

　　栖寒光对她的反应有些讶异，不过没多说什么，只托着她的手再次施展预测术。

　　如今她的预测术进展神速，已经可以看到他们未来二十年里会发生什么事。

　　待栖寒光从预测中退出，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神色看向林招娣，语气有些恍然：“林姑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其实，是本朝宰相的独女林清承。十六年前相府乳母抱错了孩子，等她发现时已经晚了，于是干脆将错就错。不过很快，乳母这个秘密就会暴露。半个月后，相府就会派人去接你。”

　　这只是林清承的人间经历。栖寒光没有说的是，不知为何，只是三个月后，林清承便成为了修士，其后修炼一日千里，不到二十年就达到元婴期，此后一片坦途。

　　期中成为修士前的那段经历极其模糊看不清楚。栖寒光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里林清承与她交流不少。卜者不自卜，与她关系太过密切的事情她总是无法算尽。

　　否则应该算得上是“窥天机”了吧？

　　说起来，不知道师父到底能不能做到这点？

　　“林清承？”林招娣，不，现在应该叫林清承果然极为惊讶。她沉默良久，才喃喃道：“那现在的那位相府小姐，该怎么办呢？”

　　栖寒光为她的心善感到吃惊：“你也太善良了林姑娘。放心好了，相府会将你现在的父亲也接过去，那位小姐也会继续留在相府。她们不会受欺负，而且你的地位比假小姐高。”

　　林清承略有些失神地望着栖寒光明艳的笑脸，点点头。

　　只有她知道。

　　她既不在乎那位假小姐，也不在乎那个只想要儿子的“父亲”。

　　她刚刚，心里实际上想的是——

　　去了相府，还能再见到小神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