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是蛇仙》怨猫

3、第三章

　　仲希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哪了，自己是不小心走进了一处大妖的领地，估计是被当成挑衅才被拽进来的。
　　但醒的时候又觉不对，因为这里有太多人了，而且几乎都是美人，男男女女被捆在一处地洞里，时不时有哀泣声和祈求上苍的声音传来。
　　这跟她的审美不相上下啊！
　　地洞的顶上似乎是某处密林，上方开了个口，茂密的枝条和藤叶垂下来，正下方是一处积水的小潭，周围有几根自然石柱作为承重，地洞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会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似乎也是个出口，而男男女女们则被捆着双手坐在石地上，大部分用的是粗麻绳，唯有一个身着天玄门校服的女子手上捆着会发光的捆仙绳。
　　她刚醒，头还疼着，便问边上坐着的妹子：“姐姐，这是哪啊?我不是从井边摔下来的吗？”仲希的脸很难让人分辨年龄，她的皮相看着年纪正值花季，一双眼睛则带着不少年纪，所以乍一看来，她叫人姐姐还是妹妹都是可以的。
　　那妹子一听即目露同情和哀伤，道：“妹子，你运道不好，掉到妖怪洞了，它抓了我们下酒吃！”
　　“啊？”仲希惊呆了，一百年前她的几个大妖朋友可都不吃人啊，也没听说过吃凡人可以增进修为的，况且人肉也不好吃，短短百年怎么就有了这风气，这也太没品了吧。
　　旁边的美人们听了她的话顿时悲戚更甚。
　　“大家别哭了，在下是天玄门的弟子，进来前已向师门传了信，我们一定能出去的。”穿天玄校服的女弟子说。
　　“都一个月余了，要是有人早也来了，那妖怪这么厉害，天玄的掌门来了也打不过！”一个书生扮相的男子埋怨道。
　　天玄女弟子不欲与他争辨，凡人们又觉书生说得对，不大的洞穴里哭声四起，回声不断，仲希刚清醒的脑子又乱了。
　　突然她注意到角落里正盘腿坐着几个男女，虽是粗布麻衣，捆着麻绳，面容憔悴，但脊背挺直，气穴畅明。
　　许是受了天雷影响，仲希能辨得谁是造化者，而这三人就是修者，却一副凡人姿态，估计不是天玄门而是别的门派，但为何遮掩身份？怕太丢人？还是别有所图？
　　洞口一直传来细碎的声响但没有东西进来，也许是没到时候。
　　一夜很快过去，仲希和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仲希的梦一向安稳，不是杀仇家就是飞升后的仙界表彰大会。
　　就在她梦见自己躺在瑶池水中，用仙庭最美的酒——天山醉洗澡，至尊在给她捏肩膀，眼前立着地府的轮回镜，上面播放着被她送去投胎的黎子胥的一生。
　　这厮在轮回中仍是绝顶聪明，但运道不好，没来得及一展抱负就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仲希咬了口小狐仙递来的水果，准备调台去看师尊水月真人的轮回，只见那轮回镜闪烁一下出现了雪花，滋滋滋地吵醒了她。
　　醒后一两秒回神，她这才想起自己睡觉时的臭习惯，那害得自己翻车的爱好。
　　尤其是这里似乎有件宝贝能安抚她未激活的雷火之痛，让她能睡得如此忘我。
　　偌大的地洞内，正中的潭水被一条奇长无比的生物分割成两半，那物一半是人身，一半又是蛇尾，人身正靠在石头上，双眼半阖;蛇身泡在水里时不时动一下;长长的蛇尾弯曲地伸展出去，拦在洞口前。
　　原本星罗棋布的人们此时正挤在一旁，那天玄女弟子拦在那些人面前，他们皆警惕地注视着刚醒的仲希。
　　她还在思考要不要说点什么来表示自己跟他们一样都是被囚禁的受害者，洞口就传来了声音。
　　“主人，那蛇妖醒了。”一个谄媚的声音道。
　　“知道了。”一个听上去有点青涩的声音回答了他。
　　那人走了进来，饶是不在乎衣着的仲希眼睛也看累了。
　　这妖头顶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冠，上面勾挂着不少首饰，但都不是昂贵的款饰，像是从普通人家里搜刮来的，并不精致但胜在数量多，穗和珠子搅在一起，那玩意儿像是个巨大的瘤子长在他头顶。
　　身上衣服也很奇特，似乎全是补丁，但那补丁的颜色材质五花八门，数量又很多，就像是用帕子缝起来给老人家做寿的寿布，不一样的就是补丁上面没有写上寿字。
　　这样的时尚对现在的人类还是太超前了。
　　但给了仲希很强的既视感，同时她看出了这个傻子是个得道不久还算有慧根的小蜘蛛。
　　蜘蛛人背着手，僵硬着脑袋走过来，走到她旁边，不敢低头的他又没法看见视角之外的她。
　　遂倒退几步，退到三米之外，用蔑视的眼神看向她，说：“小蛇妖，见到我八脚还不跪拜！”
　　仲希疑惑了一下，说：“这话不应该由你小弟来说吗？”她忽视了这小蜘蛛看到自己的蛇尾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为啥？”八脚愣了，“他又不是八脚。”
　　“自己介绍自己那多没排面，没有小弟你连新手关卡的小boss都算不上。”仲希严肃道。
　　八脚听得一知半解，但没有多久就叫来洞口的小妖。
　　小妖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八脚的话。
　　仲希舒心了，于是她点点下巴，又问：“你顶个球作甚？”
　　“你个小妖怪！这可是凡人皇帝用的东西，叫做皇冠。”八脚露出了点得意，“你们这些乡下小妖就是没见过世面。”他小弟连忙附和称赞。
　　“那你穿的又是什么？”仲希好奇又问。
　　八脚有些不耐烦，但他穿这身来的确存了炫耀的心思，于是洋洋自得地回答：“又不懂了吧！这也是凡人皇帝穿的龙袍，可花了本大爷不少心血！”
　　这是哪国的皇帝？下水道的皇帝吗？
　　仲希没什么表情，她看着犹如第二个脑袋的瘤子，不，是皇冠和寿布龙袍沉默了。
　　“你怎么不说话！小蛇妖！”八脚厉声道，但他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瘤子掉下来。
　　这妖似乎还对人身不太熟稔啊。
　　这大聪明。
　　也许是仲希眼神里的怜悯太重，八脚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怒道：“快回答！小蛇妖，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你叫我小蛇妖，那不知道你又入道几载？得道几何？”仲希也开始不爽了，几乎没有人这么喊过她。
　　“八脚大爷我，一只脚入道十年，得道又二十载，已是百年大妖！”他牛气哄哄。
　　仲希懵了，她关小黑屋都关了百年，更不要提做人之前修行的数百年时光，区区小小蜘蛛人敢在她面前叫嚣？
　　她一激动运气，体内雷火就在她气穴上跳了段breaking，还搓着她的脉络要给她来段freestyle。仲希对艺术过敏，尤其是前卫艺术，所以她拒绝了雷火的好意，乖乖当起了她的乡下小妖，还收起了她因为雷火而缩水的蛇身。
　　“八脚大爷好厉害！八脚大爷顶呱呱！八脚大爷拳打天玄门脚踢狗老天！”仲希嘴巴一张一合就是一段彩虹屁。
　　“兼虚，兼虚。”八脚的嘴角像是被钩子勾了起来。
　　仲希微笑不变，心道：这妖还不太识字，文化水平真的拉。
　　“无敌的八脚大爷把小妖拽下小井是有何事呀！可是小妖冲撞了大爷的好兴致？”仲希眨着大眼睛。
　　“哼哼，你也不必兼虚，虽然你法术不精，见识也少，还没我这么聪明好看，但你先天条件不错，还勉强入眼！”八脚头一仰，差点被瘤子带过去，忙装镇定地说。
　　“您的意思是……”仲希有了猜测。
　　“收我做小弟？”
　　“收你来双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仲希平静与八脚对视一秒，没能从瘤子上垂下的穗子中找出他的人脸，于是默默打开了自己的气穴，然后气穴里的怪物雷火跟她比了个辣妹倒v说：“Hello，homie！”
　　仲希关上气穴，露出羞涩表情：“八脚大爷英俊潇洒，小妖天资平平，您还是另择良人罢。”
　　“不，我只要你。”八脚脑袋上的瘤子向后倾斜，拽着他的发际线，这不仅露出了他的脸，也露出了他光洁的大额头。
　　仲希心想：蜘蛛也会秃头吗?
　　总之，她被不由分说地抬到了另一个地洞，看样子似乎是个主厅，正前方高台上放着软卧小几，两边放茶几蒲团，中间铺了块毛绒绒的兽皮毯，这里还有几个小妖在布置，似乎将有宴会举行。
　　“你们主人呢？”仲希被抬着走一半时就发现八脚去了不同的方向。
　　“主人去沐浴更衣了。”小妖们把她放到了最上面的软卧上并回答她。
　　仲希想了想双修的方法，又问：“那我不洗洗？”
　　“您用清洁术就可以了。”一个小妖答。
　　她想问但又不想问了，总觉得答案会很莫名，比如爱玩水的蜘蛛人等等。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小蜘蛛出现了，这次他换了身正常衣服，额前还垂了撮刘海，遮住了他过于大聪明的脑门。
　　“这么久？”仲希都等烦了。
　　“别急，这就来。”八脚笑笑，一个响指就给她施了个清洁术，然后扑上了软卧。
　　仲希被他压到了手臂，惊讶地问：“在这里？”
　　虽说她原本的道德水平就很低下，但经过这里凡人的保守熏陶治疗，她能勉强算个正常人，突然来这一下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还以为这妖要来个炮前宣言，比如说个“双修罢了，爱上我可不负责哦。”然后她再回答个“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等脑瘫发言，没想到他一来就要切入正题，这样的掉节操，让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那你想怎样？”八脚迟疑地停下了。
　　仲希倒被他问得有些痴呆，她眨眨眼，说：“双修是互传法力循环周天来修行对吧。”
　　“当然。”
　　“那能从对方体内吸取别的东西吗？”
　　“按理说可以。”八脚警惕，“你想做什么？”
　　仲希不想让他关注这个，于是连忙扯开话题：“你为什么抓那么多美人？”
　　“当然是用来吃的。”八脚理所当然。
　　“可是抓一个吃一个不好吗？为什么要全部囤起来？”这是仲希目前最疑惑的事，据她了解，那地洞里第一个被抓来的人可是活着的。
　　“有个仙人告诉我，要先苦后甜，好吃的要留到最后，他让我先把以前霸占这里的臭妖怪们吃光再吃人。”八脚皱眉，“你为什么不叫我大爷?”
　　仲希没理他，又问：“你那皇冠龙袍是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也是那仙人教的。”
　　仲希悟了：“他是不是来自天玄？用扇子？还很做作？”
　　八脚点头了三次。
　　狗日的，果然是她的前师尊水月真人。
　　仲希一看到那瘤子寿布就有既视感。
　　小时候，她初入天玄，师尊水月除了会耍扇子就会耍剑还有耍贱，于是她学的第一把武器就是剑。
　　她刚学一阵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有一次去看了别人的比武，人手上那流星剑，身上那银盔甲，帅得从唯物主义世界来的她晕头转向，于是她跑去找水月，问他有没有能不能借自己使使。
　　没想到这厮，拿他的扇子在一棵槐树下一敲，指着一堆烂泥巴，说他施法后，再由她将这堆泥亲手捏成型，然后完整穿上身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战甲和武器，这把梦想成为魔法师的仲希唬得一楞楞的。
　　可怜她又执着又傻，和了一夜的泥巴，为了不让泥巴在上身前干掉，她还提了水来，等到第二日，她一顶泥巴头盔，一身泥巴战甲，一脚泥巴战靴，手中一把泥巴粘着树枝的圣剑，忙不迭地冲去演武场炫耀。
　　泥巴干在她脸上把她变成活兵马俑的时候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
　　武场地上倒了无数个笑岔气的师兄师姐，旁边是打了水拿了帕子边憋笑边来给她擦脸的黎子胥，还有那个领着天玄掌门和大大小小长老管事来文明观猴的前师尊。
　　仲希从没有那么清晰地记得御剑路过飞一半看到她，然后掉下来的人能有如此之多，像是鹅毛大雪或是大块头皮屑。
　　总之，她的第二童年在当时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