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山见绿

34、雨季

　　雨季来了，经常连着几个星期天都灰蒙蒙的，让人心情非常不好。

　　杨筝放知道江北陆最讨厌雨季了，每年的雨季江北陆的身体就很不好，原本养好的身体动不动脸色就会像之前那样惨白，看得他提心吊胆的，心疼得不行。

　　徐月给了杨筝放很多零花钱，让他跟江北陆出去玩，高考完了就是该放松一下嘛。

　　江北陆身体不好，杨筝放也就没做计划，每天除了照顾江北陆和哄他开心就无所事事了，还好江北陆不会嫌弃他烦。

　　今天的雨不大，软绵绵的毛毛雨，看了就让人昏昏欲睡。

　　杨筝放的厨艺已经超群了，他煲好一锅鱼汤出来就看见江北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的游戏柄滑出手心，掉在地上。

　　他过去轻悄悄的捡起，拿了薄毯子盖在江北陆身上，刚盖上呢，江北陆就睁开眼睛了，眼睛很红还有血丝。杨筝放亲了他一下，轻声说：“困了就睡吧。”

　　闻言江北陆抬头回了他一个吻，又闭上眼了。

　　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刻，杨筝放脸上的笑也散了，一脸心事重重，趁着江北陆还没睡熟，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调整了下姿势，让江北陆睡得舒服。

　　牵着江北陆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没有放开。

　　就那么坐了一个下午，外面的雨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怀里的江北陆动了动，杨筝放忍着发麻的身体，笑着说：“终于醒啦？宝贝儿。”

　　江北陆整个人还是没什么精神，他没生病，就是焉巴巴的。他嗯了声，看了眼半身不遂似的杨筝放扭动身体：“压麻了？”

　　杨筝放立刻装委屈：“是啊，针扎似的。”

　　江北陆心疼了，说：“下次别抱着我了，我还是回卧室睡觉吧。”

　　“不抱你，我抱谁啊？回卧室睡也要抱的。”杨筝放把手伸到江北陆面前，“揉揉就好了。”

　　江北陆的手也白得跟纸一样，皮下似乎只有骨头了，杨筝放看着跟自己手明明差不多大，却要瘦上一圈的手，一脸愁容，满腹心事。

　　今晚还得做几个大菜让他好好补补。

　　晚上睡着，杨筝放的手探进江北陆的睡衣里面，一下下地轻抚，“江北陆，你老实告诉我，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江北陆懒懒的，就靠在杨筝放怀里，动也不动，只说：“没有啊，不是去医院看过了嘛。”

　　“可是，你为什么光吃不胖啊。”杨筝放说：“我每天研究那么多补身体的菜，一点用没有，你说网上的教程是不是骗我啊？”

　　江北陆安慰他：“怎么会，可能我消化不好，吸收的营养不多。”

　　杨筝放捏捏他的腰，又摸摸他的背，用自己的脸去蹭他的脸，用自己的脚去勾他的脚。良久他缓缓说：“你怎么这么瘦啊？我心里难受。”

　　江北陆却笑了一下，仰头去吻杨筝放，嗓音里还带着笑意：“别那么撩拨我，我怕痒。”一边吻，手也没闲着，慢慢退去杨筝放的衣物，落下一个个安抚的吻。

　　杨筝放下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感受，酸涩却又幸福，快乐却也难受。

　　最后杨筝放借力一个翻身，压着江北陆，黑暗里他们都看不清彼此，他神情是柔软的，语气恶狠狠地说：“江北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无赖，这辈子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能想着离开我。”

　　江北陆好像楞了一下，随即伸手抚摸杨筝放的脸庞，一字一句的承诺：“我死也死在你身边。”

　　这样的承诺太刻骨，一下钉在了杨筝放的骨髓里，他的汗流到嘴角，他尝到了，有些苦。

　　“我要你陪着我到老。”杨筝放反反复复的说。

　　江北陆忍着疼也耐心的回应他的每一句话，“一定会的。”

　　江北陆睡了很久，一天甚至二十个小时都在睡，而且醒来看着还是很累。

　　杨筝放心里很慌，但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病，医生听了江北陆小时候的事只说这是应激反应，等再过一段时间看，毕竟是药三分毒，能不服用还是不用的好。

　　过了雨季就好了。杨筝放看着窗外的雨这么想。

　　可临近开学，江北陆都没有要转好的迹象，睡觉想昏迷一样，有时杨筝放叫不醒他急得心都揪起来，吃的东西也很少，天气热，杨筝放每天研究的营养餐几乎都被倒掉。

　　夏天原本应该的朝气蓬勃。杨筝放现在觉着它闷热难挨，风吹过树叶时沙沙作响的声音、书上的蝉鸣、鸟儿的欢语这些都无比的刺耳。

　　江北陆醒来的时间不长，睁开眼就会寻找杨筝放，有几次杨筝放刚好下楼拿东西，江北陆没找着杨筝放，一着急冷汗就冒，气也喘得很急。

　　杨筝放看见他时，江北陆就蹲在地上，很痛苦的捂着心口，脸上几乎一点人气也没有了。

　　自此杨筝放寸步不离，即使江北陆睡着了他也守着。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趁着江北陆醒来，杨筝放问。

　　江北陆说话的气息都小了：“去哪啊？”

　　“你还想去看那片海吗？”杨筝放半跪着给江北陆穿鞋，他此刻抬头目光虔诚地看着江北陆。

　　江北陆眼神流转，期待又遗憾：“想啊。”

　　杨筝放握着江北陆的脚踝，心里沉了一些：“雨季已经过去了，你快点养好，我们一起去。”

　　“嗯。”江北陆说：“是不是要开学了？”

　　杨筝放说：“还有几天，我看了我们两个被同一个专业录取了，运气好还能一个班，再好一点还能一个宿舍也说不定。”

　　江北陆强撑着笑了一下，他扶着杨筝放的手站起来，“我的运气反正是很好了。”

　　杨筝放怕他摔倒，想抱着他下楼，但又觉得太过了，江北陆没病，只是虚弱了一点，还没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杨筝放搂着江北陆的腰，跟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下楼，“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海。”

　　就这么几步，江北陆已经气喘吁吁了，靠着杨筝放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等的吗？”

　　杨筝放可以轻而易举的搂着江北陆下去，他忍着没那么做，握着楼梯扶手的右手很用力，仿佛曾经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像心一像鲜血淋漓。

　　“我们...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再去看几百遍海，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在哪里买个小房子，种些花，养些鸽子，饭后又去海边散散步，可以看到一年四季的海。”

　　江北陆听着他的话，脸色缓和很多，嘴角扬起，他在想象，在憧憬。

　　“好啊。”

　　江北陆又说：“不过我现在就很想去。”

　　杨筝放眼眶突然很酸，喉咙被哽住了，这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只是看着江北陆点头，很久才答应道：“好...”

　　这段时间，杨筝放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江北陆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去医院又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在高科技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健康状况都显示良好。

　　每天看着沉睡的江北陆，时不时就会去摸摸他的脸看看、探探他的气息，看看他还在不在自己身边，因为那样的江北陆真的不像一个活人。

　　杨筝放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绞痛，那种疼锥心蚀骨贯穿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肌肉就像被溶进了高度腐蚀的化学药剂里...

　　他能感到自己和江北陆的精神无限接近，可□□却在无限远离。

　　隔天，杨筝放收拾好行李，等着江北陆醒来就准备带着他去海边。

　　江北陆睡醒一会儿，洗漱完就被杨筝放拉着走了。

　　一路上江北陆都在沉睡，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酒店了，他记得这是上一次跟杨筝放一起住的酒店。

　　江北陆转了一圈，喊了一声，杨筝放都没出现，心里慌了起来，呼吸也渐渐加快了，冷汗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忽然门被人急匆匆的打开了，那人喘着粗气轻柔的揽住了自己。

　　杨筝放下楼买了些粥，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但江北陆就在这时候醒了，他亲了亲江北陆的发，手不断的轻抚他的背，“我没走呢，我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北陆才缓过来，杨筝放吻去江北陆鼻尖的汗，怀里的人没动静了，杨筝放低头看，发现江北陆又睡着了。

　　他们的房间在八楼，正好电梯在维修，他一口气跑上来，也没赶上。

　　现在他心都快跳出来，把江北陆放到床上后，跑到阳台骂了一句：“操！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杨筝放又回到抽烟的状态了，有时江北陆睡了多久杨筝放就抽了多久，只是在江北陆醒来之前他就回去浴室洗好几遍的澡，刷牙好几遍的牙，江北陆一直都没发现。

　　现在杨筝放异常的烦躁，怕来不及洗澡脑子一短路泡浴室抽烟去了。

　　没多久，密闭的浴室已经烟雾缭绕了，杨筝放被烟雾笼罩在其中，尼古丁麻痹了神经，他溺毙在里面，脑子里那个不愿面对却挥之不去“江北陆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念头终于消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