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远之远》雀槑

14、夜骑

　　直播间里的知杳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徐识凌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折射出平板屏幕上的蓝光，遮住他眼底浓烈的情绪。

　　知杳：“如果你们喜欢一个人，然后去告白被拒绝了，你们还会继续追求吗？”

　　——姐姐朋友想追谁？还是告白被拒绝了？？

　　——不是吧，张这么好看都能被拒绝，那男的要赶紧去看眼科啊。

　　知杳被弹幕逗笑，她说：“没想追谁，也没被拒绝，就是单纯想问问这个问题，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处理？”

　　知杳直播间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如果没有一些奇怪的人误刷到直播间进行无脑辱骂，弹幕里大部分都是一群很可爱的姑娘们在各种夸夸夸。

　　——吓我一跳，还以为姐姐，额…的朋友告白失败了呢。

　　——这个问题，感觉如果我很喜欢很喜欢那肯定会继续坚持的，不看到crush跟女朋友恩恩爱爱的画面，我是不会死心的，就算看到了我也要撬撬墙角，撬动了渣男黑名单见，撬不动你就是我的crush。

　　——哈哈哈楼上的你还真是绝了，不过要是我告白被拒绝，我应该就不会再继续了，默默注视吧，因为能鼓起勇气告白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了。

　　——是谁刚装修好的房子又破了，原来是我啊，呜呜狠狠被姐妹整破防了。

　　知杳也看到这条评论了，她短暂陷入沉思，等到回过神时那条评论早已经被刷走了，她语气有些不确定：“可是，说不定再坚持一下，你就成功了啊，就算用完了一百分的勇气了，还可以再积攒出一分的勇气，再去试试啊。”

　　——等我又重新积攒到一分的勇气想要继续的时候，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卧槽，大虐，我来是找乐子的，不是找玻璃渣子的。

　　——啊啊啊啊啊一位小女孩此时悄悄碎掉了。

　　知杳心里默默读出这条弹幕后，她肩线一僵，手指无措的抓过桌片上的东西握在手里，两只手藏在桌面下，来回摩挲着有棱角的地方。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虽然她们素未谋面，可是这一刻她对她的心疼是真切存在的。

　　——小姐姐你以后一定会遇到顶好的爱情的，他一定满心满眼都是你的。

　　——呜呜呜抱抱姐妹，不要难过，还有请要继续相信爱情啊。

　　——谢谢宝们关心啦，那都是很早之前的故事了，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而且现在的我已经和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大傻子结婚了嘻嘻。

　　知杳扫过这句话，心里一松，她莞尔：“祝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姐姐，对了姐姐再继续聊聊你的那位朋友啊嘻嘻

　　“我的那位朋友，她啊。”知杳眼神晦涩不明，话语又轻又柔，语气里带着她还未察觉的困顿：“她最近对一个男生有点好感，男生对她应该也是有点好感的吧，她感觉是这样的。

　　比起开心浮在她心里的更多是一种担心害怕的情绪，因为以前的一些不好的经历，她其实有点惧怕感情，所以这一次在对方还没有退缩的时候，她反而想先一步退缩了。”

　　——姐姐糊涂啊，刚刚还要别人勇敢，怎么到自己这里就踌躇不前了，不要怂大胆上，能扑上啃就不要温柔抱！！！

　　“……”这条弹幕怎么这么像苏见月啊。

　　视线向下。

　　——噗哈哈哈楼上的这里不是无人区，请你矜持一点好嘛，不过话说圆了，我觉得姐妹计策出的不错。

　　——能对感情产生惧怕的经历，要有多不好才会这样啊，还没听就已经开始心疼了，我先抱抱，想说如果真的害怕就放弃吧。

　　——感觉也是，这种人能主动跟人说话都有点痴人说梦了，对方怕不是个神仙才能让姐姐主动迈出一步。

　　——可是如果对方真的很爱的话，也肯定会引导姐姐走出阴霾啊，但是就目前来看想象不出来对方能爱到那种程度，我闭麦，毕竟在这方面不配发言。

　　——我也有过跟主播类似的情况，但是我拒绝之后那男的就消失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啊？？楼上的这么炸裂？？

　　——好好好，看到这总结一下，感觉姐姐朋友先看清自己内心怎么想的吧，然后就是对方的情绪价值处理方式也挺重要的，啧还没开始，压力就已经给到了。

　　——你相信他。

　　知杳扫过最后一句话，眸光流转，她扬唇一笑，恢复了以往张扬淡漠的样子：“主播转行当情感主播也是不错的选择。”

　　——哇咔咔眼神转变，我貌美毒舌小白花又回来了。

　　——感情算个屁，男人算个屁，老娘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又是被姐姐拿捏的一天！！！！

　　——快快快上贝雕，跟母上大人视频的时候忍不住炫耀一下，然后就被狠狠安排了，姐姐赶紧让我看看上新货没！

　　知杳失笑，她调整好状态，低头发现手里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原来是之前坏掉的贝雕壳。

　　“……”在盘下去，感觉棱角都要磨没了。

　　……

　　下播之后，时间才五点零几，知杳总感觉今天的时间过的很慢。

　　她拿着水杯在院子里踱步，扫过车库角落里停放的山地车，她突然心血来潮，自己好久没有环岛夜骑了。

　　知杳抬手捏了捏脖子，思索，随后转身上楼换衣服。

　　她骑着山地车往海边公路去，镜片后的眼睛看着侧前方的金色落日，悬在半空中即将西沉的落日余晖洒过海面，浮光跃金，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浪漫推送到人们身边。

　　知杳时不时扫过趋步西沉的落日，她后背下俯，脚下踩着车踏板，加快速度，像一阵平静和煦的晚风，顺着蜿蜒的公路，追逐着落日一路向西。

　　落日西沉，天空被霭蓝笼罩逐渐变灰、变黑，世界逐步安静。

　　知杳骑行速度慢下来，耳边风声呼啸，张牙舞爪的风却是温和的。

　　这一刻，她和风一样，是自由的。

　　……

　　知杳低头再次尝试将链条扳到轴上，咔哒，链条断成两半。

　　“……”

　　她只好放弃，盘腿坐在山地车旁边，将在手臂上绑着的手机取下来。

　　还好，手机还有电，也还有信号。

　　知杳心里松了一口气，还真是点背，骑着骑着感觉车子不太对劲，还没来得及停车查看，意外先一步到来，她只好将车推到路边。

　　知杳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身旁的车，大脑飞速运转，她低头给知季发消息，让他过来接自己。

　　发了定位过去，收到那边的回复之后，知杳将手机放回原处，她背靠公路上的蓝色矮栏杆，垂目发呆。

　　突发事件，在已知有解决办法的情况下，享受这种状态，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景。

　　远处的车灯刺破黑暗，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知杳掀起眼皮顺着声音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车影，车速似乎放慢了，等到知杳能看清机车上的黑色人影时，她是没想到居然能遇到飙车党。

　　只是，这机车速度越来越慢，不会车也坏掉了吧？

　　她默默观察着，机车灯往她这边打，措不及防的光将她整个包住，知杳下意识偏头躲避光。

　　“？”

　　头盔之下男人深沉的眼眸注视着蜷在光里的女人，用蜷字表述并不贴切，黑色鲨鱼裤下长腿笔直修长，另外一条长腿随意屈起，女人偏过头，凌乱的碎发贴着脖子偶尔也被风带起，眉头微蹙，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她眼尾上挑眼皮耷拉，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这车灯。

　　男人小幅度将车灯往一侧露草聚集，只留小片温和的光亮还圈着女人。

　　长腿支地，男人利落下车，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松扣开下巴上的暗扣，他仰头将头盔取下，随手播散被压的扁塌凌乱的短发，他将头盔放到车身，长腿跨步往女人身边走。

　　“知杳？”

　　知杳听到熟悉的声音，有瞬间恍惚，她抬头，对上，男人身形高大颀长，一身黑色机车服逆光而立，男人上前单膝蹲下，他抬手轻轻探了探知杳手背上的温度。

　　“知杳，你怎么在这？”

　　“……”废话文学，知杳眯起眼看着男人短暂停留在她手背上的指尖，皮肤肌理相触，温热与冰凉，短暂一下。

　　看他收过去背在身后的手，语气沉闷：“亲近自然。”

　　耳边紧接着响起男人克制的轻笑，低低沉沉的，知杳别扭的偏过头。

　　徐识凌眼神扫过一旁的山地车，自语道：“彻底坏了。”垂眸将知杳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没有受伤吧？”

　　“没有。”知杳说。

　　徐识凌起身走到山地车旁边，又蹲下，他打开手机灯查看山地车断掉的链条，知杳下意识视线跟随着他。

　　她听到男人轻叹一声，然后又回到她身边。

　　“知杳，我带你回去。”

　　“我已经叫人过来了。”

　　“我先带你回去。”顿了顿，他语气变缓：“我先带你慢慢走着，知杳你听话。”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还有为什么要听你话，知杳心里腹诽。

　　她头朝着山地车的方向偏过去，挑眉问：“可是我的车怎么办？”

　　徐识凌顺着她的目光看，而又扭过头盯着女人那双茶色眼瞳：“带回去。”

　　他语气里带着戏谑，惹的知杳又看他一眼，茶色瞳孔如琉璃般清澈明亮，徐识凌心下一软。

　　他喟叹：“知杳，你好笨。”

　　“？”知杳眉头轻蹙，她不爽道：“徐识凌，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对不起。”徐识凌这歉道的毫无诚意，他声线懒散：“走了。”他扶起知杳带着人往机车旁走。

　　知杳看着面前的车以及车上的头盔，她道：“徐识凌，你哪弄来的？”

　　徐识凌戴头盔的手一顿，他语气随意平淡：“让人从云圳弄过来的。”

　　“……”

　　徐识凌长腿一跨上车，他眼神看着知杳：“上车。”

　　知杳垂眸，这时也顾不上所谓的扭捏，她攥住徐识凌腰侧的衣服踩着后面的脚蹬上去坐好。

　　两人之间留着两拳距离，徐识凌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头盔下男人嗓音懒散：“知杳，我身上很臭吗？”

　　“什么？”知杳往前探头，下巴动作间蹭过徐识凌肩膀，她听得不太清楚。

　　“抱紧我，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被吓哭。”他声调上扬，玩笑般的逗她玩。

　　知杳淡淡瞥了身前的男人，还攥着衣服的手指往下坠：“你还走不走了？”

　　徐识凌轻笑：“搂好了。”

　　黑夜里，机车如利剑出鞘，在轰鸣声中张扬离开。

　　知杳松垮绑在发间上的发圈早已不见踪迹，长发被风吹的凌乱，耳边风声呼啸，知杳侧脸往男人宽阔的后背上轻蹭，动作小心克制，她试图挡住缠绕发丝在脸上作乱的风。

　　头盔之下，男人察觉到身后人的小动作，嘴角上扬。

　　……

　　将知杳送回去的途中，两人遇到了开车过来的知季，四驱车爆改电三轮，知季刚拿到驾照不过半月，这是他人生头一遭第一次独自一人上夜路，他手脚并动讲述自己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语气跌宕起伏表情张扬生动，逗的徐识凌笑出声，知杳毫不客气的抬手一巴掌拍在徐识凌后背，头盔之下徐识凌轻咳假装正经，可轻颤的肩膀实在难以遮掩。

　　知杳一言难尽的移开视线，缓了一会儿，徐识凌收敛起嘴角的笑意，告诉知季让他去将知杳的车带回来。

　　知季没见过徐识凌，他好奇的将视线在知杳与徐识凌身上来归瞟，尤其是眼神注意到知杳攥在男人腰侧的手的时候，那眼神仿佛放着精光，知杳没心情与他讲述这些，她一脸视而不见，试图忽略知季好奇的视线。

　　徐识凌自然不敢擅自介绍，对上知季打趣的视线，徐识凌一脸淡定的全盘接收，甚至还有时间与知季胡扯。

　　知杳一阵头疼，她摆手打发知季，尽管知季开车已如蜗牛，她还是扬言告诉知季路上开车小心。

　　两人到达知杳家之后，徐识凌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与知杳一块坐在客厅，等知季。

　　时间流逝，时针指向九点整的时候，门口传来摁车喇叭的声音，知杳起身去开门，见知季将自行车从后车厢抬下来，徐识凌在一旁接过，他走在前面，将空间留给姐弟二人。

　　两人没聊一会儿，知季还是个懂得看眼色的，他跟知杳说自己跟朋友约了十点要打游戏，眼看时间也要差不多了，便跟知杳告别，尽管他对徐识凌的好奇程度一点没减少，但还是忍住啥也没问，自己傻兮兮乐呵呵的回去了。

　　送完知季，知杳看还坐在客厅里的徐识凌，挑眉：“你走不走啊？”

　　徐识凌：“要走的，但是走之前说一下，你的车，明天记得去修。”

　　“我知道。”知杳瞥了一眼那边的车，她与徐识凌并步往门外走。

　　徐识凌停下步子，转身，语气温和：“行了，进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知杳点头，看着他：“知道了，晚安。”

　　这一次，知杳目送着人走到巷子拐角，男人背影沉稳高大，似乎能抵过一片风雨，直到人彻底消失，知杳才收回视线。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而荒唐的梦，知杳躺在床上，一闭上眼，满脑子里都是今晚的徐识凌。

　　画面一帧一帧转换，知杳渐渐沉溺在梦里，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