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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白五 ...

  •   于是,冬凝一路跟着那队拉尸体出城的士兵。
      夜色黢黑,士兵们举着火把埋葬他们的同袍。
      “哎,赶紧的,天这么冷,早干完早回去。”照明的那人轻声催促着。
      “站着说话不腰疼,冬天地多硬啊。我这不正干着呢嘛。”王五故意把一锹土掀到黑三身上。
      “哎,你这人。”黑三猛地向后一跳。
      这时,火灭了。
      “不,不是吧。”黑三吓得跌坐在地上,手还直愣愣的拿着火把。
      “我们干这个的,还怕成这样?”王五倒是若无其事,从怀里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火把。
      黑三松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拿着火把照明。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在埋葬这件事上。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所有死者全部下葬了。
      王五和黑三又拉着车打道回府。
      瞧着两人走远后,冬凝来到那片他们埋葬死尸的树林。夜色太深,冬凝没看清他们埋葬的具体位置。此处如此多埋葬尸体的洞穴,倒是一时无法找到。
      没有其它办法,冬凝双手结印,空气中就飘起蓝色火焰,就着这点光,她开始一处处地搜寻。
      事先带好的小型铲子减轻了她的负担。
      冬凝拿着铲子掀开了第一处坟地,“咯滋,咯滋”,铲子触碰到了坚硬的物体发出声响。冬凝凑上前去察看,是头盖骨,尸体腐烂的差不多了,没有一丝皮肉。眼眶骨那里还有一道短而深的伤疤,其下面则是毫无一物的空洞。不再细看,冬凝连忙把一旁的土铲起来覆盖这具尸体。
      下一座坟墓冬凝最先碰到的是尸体的半块掌骨,大概是被砍伤了,其余的指骨和半块掌骨不翼而飞,上面的皮肤腐烂了一部分,也就是一半是白骨一半是被侵蚀的肉块。冬凝再次快速埋葬他。
      就这样找了三四处,丑时末,冬凝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他被埋在洞穴的正中,周围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搭在他的身上,浑身都是血污。
      冬凝小心翼翼地搬开上面的尸体,避免在移动过程中对他造成二次伤害。由于尸体刚刚下葬,死者脸上的表情依然清晰可辨,搬动尸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她会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有人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也鼓起来,像不可置信自己的突然死亡;有人紧抿着唇,脸上的肌肉全部向一处聚集,像在与敌人的厮杀中逐渐死去;但更多的,是绝望,嘴角下垂着,眼角也下垂着,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却毫无办法的无助。
      冬凝看着这些,神情也不自觉哀伤起来,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快速。她盼望着这个孩子能活下来,然后,远远地离开,一直活到天命将尽的时候。
      花了两刻钟,冬凝把他带离了坟地。
      接下来是进城,带着一个人,冬凝被城内守卫发现的概率就会增加。
      因此,原路返回是不可靠的。
      冬凝选择了一条更为危险的路,她把他背在身上,用带子固定住,绕着末丘走了半圈,来到一处长满藤蔓的密林,越过此地,再越过一个山坡便到了杨府。
      这条道路有进城的可能性,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以无人看守是由于密林内的瘴气。而在与琳奇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冬凝已能应对这世上大部分瘴气,她双手结印,给自己和背上的人都笼罩一层头部保护罩,隔绝瘴气对精神的影响。
      总而言之,卯时末冬凝顺利地到达了杨府。
      此时天色微亮,冬凝把那孩子轻轻地放在客房的床上,又给他输送了一些灵力,才终于放下心来,感到自己体力不支,脸上挂着微笑,躺在地上休憩了。
      一个时辰后。
      冬凝睁开眼,他仍在床上躺着,冬凝走过去把脉,脉象急促不稳,但好在仍然有力地在运行。
      放下心来,冬凝走到厨房,给他熬对症的药,基本的伤药冬凝已经能够辨认并熟练的制作了。
      又烧了一锅热水,带上毛巾,给他擦洗了身子,重新清理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顾得上处理自己身上细小的伤口和这一路沾上的脏污。
      当天申时,少年醒了。
      彼时,冬凝正是庭院中查看地里作物的长势。这里的土地以及气温不像麟雾谷那样适宜作物生长,冬凝需要细心照料看护才能够确保它能顺利地结出可供食用的果实。
      看见少年拖着未痊愈的病体在院中乱晃,冬凝连忙跑过去,拉住他未受伤的左臂:“你的伤还没好,需要休息,冬天很冷的,别在外面吹风。”
      察觉到手臂上的触感,他回头望去,一张白嫩素净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张脸让他感觉有些熟悉,但性别对不上,谨慎地开口:“你是?”
      “先回房中再聊吧,寒冷不利于你的伤势。”
      少年思索片刻,答应了。
      两人一边往回走,他一边打量身边的人,身量中等,比他略矮,着一身素衣,头发用木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他的最后记忆是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身上的干净衣物和被处理过的伤口,不出意外,这人应该救了我,可是为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我的身份吗?
      在这样的反复思量中,两人重新回到了房内。
      冬凝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李柳,木子李,木卯柳。”
      “你是黄医师身边的药童?”听见这个名字,他终于想起这张脸了,他在伤病营里见过的,原来是女扮男装,还是先看看她要做什么为好“白五,最常见的那两个字,这是哪里?”
      “末丘城内杨府。你在战斗中受了伤,被送到伤兵营治疗。但伤势过重,难以治愈,需要耗费大量的药材和精力,况且治愈了战斗力也会大幅度下降。被判定为无治疗价值,但你还只是个孩子吧,看来是被人推到战场上的。伤好了后,你可以正常生活,远远地离开这,离开战场,回家去。”
      白五看得出眼前之人的赤诚和真心,也为她的天真震惊。他或许应该大声嘲笑她的空想,但看着那双眼睛,那双乌黑的,盈满担忧,期待和希望的美丽的眼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摇头。
      空洞的,无法停下地表示着拒绝。
      冬凝叹了口气,想着离伤口愈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急于这一时,转身退出房间,来到庭院了。
      这时,上山砍柴的杨景盛回来了。
      “我回来了,柳儿。”杨景盛向冬凝呼喊着。
      “好,我救了一个孩子,他现在东边的第一间客房里,杨爷爷看见了别吓着了。”冬凝仔细叮嘱着。
      杨景盛听见这话却皱起眉头,现在这个形势,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他得去探探。“不会的,柳儿,我去看看。”
      “也行。您拿点吃的吧,我去翻翻医书。”冬凝走向自己的房中。
      “好嘞。”杨景盛来到厨房,将柴火放下,又拿了两个馍和一小碟咸菜向东边客房走去了。
      “孩子,我给你拿了点吃的。”杨景盛在门外道。
      一个老人的声音,白五走过去缓缓地打开了门,“您是?”
      “叫我杨爷爷就好,这是馍和咸菜,吃吧。”杨景盛将馍递给白五,又将咸菜放在桌子上。
      “好,多谢。”想来是李柳的爷爷,食物应该没有问题,他试探性地吃了一小口,又在口中慢慢咀嚼。
      “还有咸菜,别忘了,孩子。”
      “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孩子?”
      “白五,白色的白,五天的五。”
      “哪里人啊?”
      “一个小地方,禾田。”白五随便编了一个地名。
      “哦,禾田啊,离这里很远吧。年纪这么小,家里人很担心吧。”
      “挺远的,家里人都死了。”面前这个人太老了,又慈眉善目的同他唠了许多,白五渐渐放下心来,说了真心话。
      “唉……都是可怜人。我看看你的伤吧,孩子。”
      白五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紧实的胸膛,只一眼,杨景盛就看出来这人绝不是偏僻山村的小老百姓。
      他的身体上没有做工痕迹,穷苦的人肩背处有常年劳作留下的粗糙痕迹,而他不过只有伤疤罢了,看其成色和愈合程度,还应都是在三年之内受的伤。
      杨景盛看出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唉,好身板,很疼吧,孩子。”
      “也没有。”白五自从独自埋葬家中所有人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受到长辈的关心,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我现在去做饭,一会叫你。”
      “好。”
      杨景盛回到屋中,写了一封信说杨府中的情况。又打开一旁的鸽笼,将信放到鸽子脚上绑着的信筒,从窗台将它放飞出去了。
      过了一会,信鸽飞到了无忧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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