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影交错》大号玩具猫

58、告白

　　在海洋剧场出来之后，早就饥肠辘辘了，两人到海底餐厅吃午饭。

　　餐厅设在水族馆旁边，桌子就布置在水箱旁。桌子旁边有个栏杆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防止游客动作的时候触碰到水箱。用餐的时候，鱼群在周围梭巡，仿佛置身海底世界。

　　这个餐厅平常都需要提前预订留座，也不知道为何，他俩来的时候竟然有空位，还是视野最佳的那张桌子。江清澄不知道令止在确定来海洋公园的时候就提前通过助理做了预订，只觉得今天实在运气好。

　　点完餐，等上菜的空档，江清澄忍不住一直专注地盯着水箱里张开身体在水里飘来荡去的魔鬼鱼。

　　魔鬼鱼白色的身躯仿佛在水里滑翔，悠然自得的不得了。

　　蓝色的水箱里，还有各种白色的银色的鱼类成群结队游过来荡过去，俨然帝国的卫兵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江清澄感觉这里有一种宁静的美感，让人身心都放缓和平静。

　　她看得忘神，浑然不察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一下一下地亮着屏幕，她的手机里一直有信息传来。

　　餐厅为了氛围和保护鱼类的生存环境，光线并没有太亮，所以江清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就有点晃眼。

　　令止一开始也跟着一起欣赏鱼，后来被晃得多了，忍不住看了过去。也不知道谁在给江清澄发信息，一条条地往上堆。然后突然插入一个申请通过的页面，这个头像倒是很眼熟，他微眯起眼又盯了几秒那个头像，心道：不会吧......

　　怎么想都放心不下，还是决定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猜的人。令止想了想，对江清澄提醒道：“你手机一直在闪，要不要看看？别有什么急事。”

　　江清澄这才回过头来往桌上看去，手机是在亮着。她把手机拿起来看，原来游鸿轩一直给她发信息，问她人在哪里？想要约她出去逛街。此外还有一些工作上不紧急的消息，她快速地一一回复掉。

　　倒是有个好友申请，一看头像，是一张微侧着脸，占据了三分之二画面空间的大头照，ID直接就是本名——令高妟。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位小令总吗？他加她做什么？

　　江清澄颇疑惑，就问令止：“你从兄，那位小令总，他来加我。不知道有什么事？他平常做事都这么亲力亲为的吗？”

　　果然是他！令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说得太直白也不合适，只能回道：“不用理他，拒了吧。”

　　“啊？我就这么拒掉？太没礼貌了吧？”江清澄心想，你们是兄弟当然无所谓。我一个供应商小公司的员工，面对大佬主动添加微信，回得慢点都得罪人，更何况拒绝掉。她真没这么自大。

　　理性上知道职场里江清澄不能这么做，但他那从兄令高妟可不是什么为了“工作”理由来加人的事业狂，令止建议道：“那就当没看到，先晾一晾他。”然后给江清澄一个定心丸，“放心，你真得罪他，他也没办法对你怎么样的。相信我。”

　　别的不敢说，搞定令高妟骚扰江清澄，还是很简单的，令止心里已经开始在盘算怎么去敲打一下令高妟了。

　　江清澄回忆了一下，跟令止说了昨晚认识的场景，然后补充道：“昨天晚宴上，任总特别让我给他敬酒。我看任总对他非常客气，一点都不敢怠慢。他在公关领域好像颇有影响力。没有正当理由，我不好这么不给人家面子的。”

　　令止心知江清澄说得没错。令高妟在公关领域的影响力，前广告人任诗槐可不敢轻忽。何况是她的员工江清澄，自然更不行了。但江清澄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他吗？

　　“放心吧，不理他不会怎么样的。有我在，他不敢。”

　　“他又不知道咱俩认识。”江清澄笑道，令高妟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他这么防备，一点都不像他，“也不能什么事都依赖你啊，何况是这种工作上的交际来往。”她又不是温室里的小花，工作上怎么应对人际，这几年还是有些心得的。

　　“清澄，我知道你这两年进步很大，工作上也能独当一面。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有什么业务需要去直接跟你联系的。你真不用理他。如果真的有一天，他那边有什么需要Gofor做的，他也会直接找方子期的。”

　　令高妟那人玩女人又看不起女人，任诗槐这种在广告界做出很多实绩的人都未必会入他眼。真有需要Gofor做事的时候，他肯定直接找方子期下指令。以令止对令高妟的了解，他真的说得很婉转了。

　　“令止，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你肯拿我当朋友，我一直很开心。这两年托赖你照顾和教导我这么多，我也希望能让你看到我的进步。你相信我，我有分寸。”

　　令止那么反感令高妟和她有联系，也不知道是这位令高妟风评有多差？就为个加不加好友的小事，令止显然关心过了头。

　　“什么叫‘肯’拿你当朋友？清澄，我早就说过，我们是平等的，你不要有这种意识。”他令止可从来没有对江清澄摆过谱啊，她这说辞好像他俩有什么距离似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从来没跟你客气过。平常想到什么就提什么，你也从不曾拒绝我。像今天我说我要来海洋公园玩，你也是立刻就满足我。明明你昨天半夜才刚回来，时差可能都没倒过来。当朋友当到你这样，哪怕是再不客气的人，也会心存感激的。”江清澄说得真诚。

　　“清澄，你对我不需要感激！我希望你开心，能让你开心的事你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同样的，那些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也有办法让它们不发生。”令止说得有点急切，好像急于承诺什么。

　　确实他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像令高妟那些玩弄女人的小伎俩和小手段，不能让他用在江清澄身上。

　　“我很开心。谢谢你！”他宁愿给一堆承诺，为她做一堆事情，就是说不出一句喜欢吗？就是不能跟她确定关系吗？他这么不希望别人来骚扰她，却没意识到他甚至都不是她的男朋友，根本没有立场干涉这些。

　　江清澄不知道令止是装傻还是真的迟钝，她突然很失望。

　　“清澄，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在我心里分量很重，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令止还在宣告。

　　“所以你就只能把我当成朋友吗？”江清澄不想再绕弯子了，她看着令止，正色道。

　　江清澄直白的询问换来了令止的沉默，他眼神开始闪躲，不敢看江清澄。

　　他究竟什么意思？江清澄很难过，他究竟想要这样暧昧不明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他就是不喜欢她，只能拿她当朋友？那他做这么多，干涉这么多，是想得到什么？

　　侍者这时把餐点端过来，两个人默默低头吃饭，气氛尴尬无比，却都没有打破这种僵持。

　　吃完饭，前往餐厅旁边那座世界闻名的水族馆。

　　两个人沉默地并肩走在海底隧道里，看各种海洋生物在自己头顶和身体两侧游弋，互相都有一种穿梭感，觉得自己穿梭进神秘的海洋世界，在这里，人类才是那个惊扰海底生物平静生活的外来物种。满身满脑的烦恼都是一种对海洋生活的搅扰。

　　这个海洋世界又像一个暂时逃避的洞穴，让他俩都可以佯装沉迷其间，无暇思考脑子里的现实问题。

　　来之前，江清澄最期待的就是看水母了。此时终于看到了，却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让心情雀跃不起来。

　　在水母区走着，看在水箱里面发着光的水母拖动着触须，头部的伞体一下一下地吞吐着，温顺得像在劝说她冷静下来。

　　水族箱里的水母有大有小，有些闪耀着微弱的淡绿色，有些闪耀着蓝紫色，有的还带有彩虹般的光晕。触须纠结在一起的样子就像伞底拖行的一阵青烟......江清澄忍不住拿手指轻点要靠近水箱玻璃的水母，就见它们仿佛真的被碰到一样，又荡了开去。

　　真好啊，这些美丽的海底生物，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哪像自己......

　　终于，江清澄下定决心，在这个美丽的场馆，在这无数的水母见证下，她正面对着令止，站直了身体，表情认真，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对令止告了白：

　　“令止，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回国以后再没见令止慌乱过的江清澄，此时看着令止脸上突然浮现局促不安的神情，她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令止的沉默让江清澄血都好像凝固了一样。

　　“你……有女朋友吗？”就算无比确定令止不是海王，但江清澄仍然觉得这是第一个要问明白的问题，虽然好像有点晚了。

　　“没有！怎么可能有！”令止赶忙否定，语气急切，她以为他会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这么去对一个女人好吗？

　　不理会令止不接受被误解的焦急，江清澄继续问：“那你喜欢女人吗？”他不能是同性恋吧？

　　“当然！”这是什么问题走向！令止这句回答得颇无奈又丢脸，却又无法指责她。令止觉得自己更窘迫了。

　　“……那，你喜欢我吗？”这是最想知道却又最害怕答案的问题。

　　“喜欢。”令止脱口而出，虽然声音比之前低了很多。

　　“那为什么不能跟我交往？因为不够爱？还是因为我不配？”为什么令止这样的一个人，在感情上却如此不够利落？他的自信在此时此刻荡然无存，只有满满的局促和慌乱，这让江清澄难以理解。

　　“不……都不是。”令止垂着头，回答得很痛苦。

　　“因为……我长得像那个石红竹？”两年来，江清澄从来没有在令止面前提到这个名字，但今天，她必须问出口。

　　果不其然，刚才还一脸愧疚和痛苦的令止，脸上闪过许久未见的恨意和阴郁。但这次，他压下了蔓延而上的情绪，在这昏暗的水族馆，抬起头直视江清澄的眼睛，给江清澄笃定的回答：“不，在我眼里，你跟她一点也不像。”

　　“但，一切跟她有关？”江清澄无法不逼问下去。

　　“......对不起，清澄，问题都在我。你给我点时间，好吗？”他语带哀求，却没法正面回答。

　　“给了你时间，你要做什么呢？”他第一次表现得那么卑微，江清澄却无法在这个时候退步。

　　“我……”令止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需要时间面对他不愿意回忆的过去，需要时间去思考怎么跟江清澄解释他的胆怯，需要时间去积攒勇气，好告诉江清澄他不愿意让外人知晓的经历。但此刻，他还没有办法说出口。

　　“算了。”江清澄失望地转身，她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只能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好在这场馆一片蓝色，水光被投射在脸上光影交织，让人看不清是泪水还是水纹的投射。

　　不管怎样，江清澄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

　　她加快了脚步，只想立刻逃离这座水族馆。

　　令止跟在她身后，却没理由阻止她。

　　走出场馆，江清澄已经控制住了满满的伤心和失落。这两年的历练，早已学会隐藏情绪。此时脸上的泪也干了，她终于打点起精神，转身看向身后的令止：“抱歉，让你为难了。今天谢谢你陪我来海洋公园玩，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见江清澄要走，令止抓住她手臂不放。

　　“不了，我没办法，没办法在现在这种心情下，还能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跟你待在一起。”

　　“清澄……”令止不肯放手，他怕这一放手，就永远失去了。

　　江清澄却不能如他所愿，她轻轻将他的手掰开，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