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季惟无法自控的回想起梦里的鸢尾花田。
      陆羡文看着两人都不太自在的表情,没有再去追问鸢尾花的含义。只是点点头说道:“这种蛊与毒蛊不同,这蛊易解也难解。”
      “怎么解?”季惟听到这话,想起了那晚晋明月痛苦到失去意识的样子,急忙追问。
      “痴情蛊对没有心上人的人,是无效的。即使在体内存活,只要放下中蛊时心中所爱之人,便自然解了。”陆羡文笑了笑,“中蛊之人只要情思难耐,便会发作,看来晋宫主前些日是情难自禁了。”
      晋明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迅速起身,将季惟按在椅子上。季惟配合着伸出手让陆羡文诊脉。
      一刻钟之后,陆羡文一言不发,眉头越皱越紧。
      “季少侠体内的蛊虫很奇怪。”陆羡文说,“按道理,这蛊虫只能活半年,但似乎这蛊虫已在体内寄居多年了,但很奇怪,它如今虽半死不活,但似乎没有彻底死亡的迹象。”
      季惟没想到自己也中蛊了。若是在自己体内已经多年,那是不是自己的失忆就是由此引起的?
      晋明月的脸色此时却很难看,他知道季惟体内的蛊虫是什么。
      他按住了陆羡文捏着银针的手:“没用的,这种蛊虫只有一只,不会在体内繁殖,引不出来的。”
      陆羡文也没有坚持,他心中猜想也是如此,银针也只是一试。
      “除此之外,季少侠的其余无碍。”
      晋明月的眼睛骤然睁大,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没有痴情蛊?”
      陆羡文摇摇头,继续开口道:“但季少侠体内那只蛊虫,似是多年来一直被刻意养着,才能存活多年。季少侠可有什么固定服食之物?”
      南阳派无论是药方的师傅,还是伙房的厨子,几年来来往往之间换了很多次,治疗的方子和伙食也总是不定的,遑论什么固定服食。
      只有俞朗行给他的药。
      “我失去过十几年的记忆,一直以为头疼是后遗症。”季惟顿了顿,“每次头疼,都会吃一种止疼药,很有效。”
      陆羡文饶有兴趣的抬高了音调:“季少侠可知道,有时候越是有效的东西,越是可怕。能否让我看看那药?”
      季惟摇摇头,苦笑着看向晋明月:“我没有药,也没有药方。”
      “晋宫主对这蛊虫比我了解,眼下需要在下的只有宫主体内的毒蛊。”陆羡文说,“若是能解开这毒蛊,也算是为打压青冥教出了份力气吧。”
      晋明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无暇思考是否有医治的方法。
      这些天的种种疑虑,此时全都解开了。他猛地抽出季惟腰间的清风剑,操着轻功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出走。
      季惟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晋明月已经不见了踪影,急忙追了出去。
      追上晋明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没明白他突然的暴怒是为何。
      “明月!”情急之下,季惟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名字,他觉得无比自然,比一口一个宫主的称呼顺口了不知多少倍。
      晋明月听到了果然停下,回过头站在原地看着季惟向他跑来。
      清风剑落地,发出当啷脆响。
      “季惟,我要杀了他,杀了俞朗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开闸放水一般流出眼眶。
      两人没有再折回陆羡文的小院,回了客栈。
      晋明月的情绪始终无法平复,季惟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坐在床上。
      “明月,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季惟总想着自己能想起来,想起来就能找到一切的答案了,可现在,看着晋明月失控的情绪,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知道季惟体内没有痴情蛊的晋明月再也没有顾虑,他搂着季惟的脖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一句重复的话——我好后悔。
      晋明月在遇见季惟之前是没有名字的,他是陈青冥养着的第九个弃婴。所以人人都叫他阿九。
      他也没见过前八个人,因为只有前一个死了,陈青冥才会捡回第二个来。十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季惟,他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但他渐渐发现了,季惟和他不同。自从季惟不需要每天吃很多很多的药,只需要每天练练剑,扎扎马步。
      陈青冥也从不允许其他人和季惟接触,可看他来了两年了每天都这么无忧无虑的,实在没忍住趁着一个月夜偷跑进了季惟的房间。
      “我叫季惟,你叫什么名字?”季惟看到跑进来的同龄人觉得很有趣,不停的向他打听着青冥教的各种事。
      “我没有名字,我只知道我姓晋,大家都叫我阿九。”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两个人没有点蜡烛,也能借着月光看到对方的脸。
      “那你叫明月吧,晋明月比晋阿九好听多了。”

      他嘴里默念了几次晋明月,露出一个笑来:“我喜欢这个名字。”
      这样偷偷摸摸会面的时候成了晋明月每日唯一的期待。他没想到季惟和他一样,从小在青冥教长大。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你?”晋明月问。
      “我在一个山洞里长大的。”季惟两年前的皮肤几乎没有血色,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每天都在山洞里练剑。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晋明月想了想,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每日里在做什么。有时候陈青冥会喂他喝一些口味奇怪的药汤,有时候又会让他吞一些小虫子。
      季惟没有追问,拿出一本剑谱给晋明月翻看,两个人头抵着头小声的嘟囔自己十多年来乏味的人生。有人来时,季惟就将他藏在自己的衣柜里,好像互相作伴的日子里,时间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年纪越大晋明月越知道自己究竟被养在这青冥教中做什么。
      吞下的小虫子是陈青冥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他身上试的一种蛊,然后研究他身上出现的各种反应,隔几天给他解蛊,再下一种新的。
      晋明月的记忆中很少有不疼不痒的时候,身上永远都有一种没解的蛊。即使他有无数次的机会逃出去,他也不能逃。
      季惟的身量比他长得快很多,有时他身上难受的厉害,季惟就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那本剑谱我马上就要全部练完了,练完了陈青冥就会让我见我父母,到时候我就带你出去,明月,你等我。”
      可季惟和他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常常晋明月溜过去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他就藏在房间的角落里等季惟回来。
      “明月,今天我在外面练剑的时候看到了一片花田,我带你去看看吧。”季惟的行动比晋明月自由的多,他是不被允许离开的。
      晋明月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踏出青冥教是什么时候了。他有些犹豫。
      可看着面前人眼睛里的期盼,他控制不了自己一般点点头。
      过程比两人想的顺利的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晋明月从未见过那么大一片鸢尾花田。
      “你喜欢吗?”季惟问,“其实这是我种下的,我觉得鸢尾花很漂亮……很像你。”
      季惟也说不清晋明月和鸢尾花的相似之处在哪里,他只记得,几个月前看到那一小丛盛开的花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想起晋明月的脸。
      妖冶却干净的一张脸。
      他费尽心思的种下这一片花田,看到晋明月站在花田里时,他才明白,盛开的多热烈的花也比不上晋明月此刻的笑脸。
      “我好喜欢啊。”晋明月蹲下来仔细看每一朵花,“可惜,花会落,真希望它们一直这样开着。”
      “花落了,我再给你种。”
      晋明月爱上了每天在夜色的掩盖下和季惟逃到花田中偷得几个时辰的快乐。花开了又落,但晋明月知道,季惟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再也拔不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季惟带着伤回来的那天。他手中握着一把剑,顺着指尖不停的流出鲜血。
      那天是他们相识三年里,晋明月第一次看到季惟脆弱不堪的样子。
      季惟手中握着一把他从没见过的剑,指尖的血珠一滴滴的渗出。
      “明月,我父母早就不在了。”
      小小的季惟在练功时也会不停的问,我的父母呢。陈青冥就会一遍遍的告诉他,等你练好这本剑谱,我就带你去见你父母。
      季惟长大后明白,见父母是他服从于陈青冥的条件,更是威胁。他不知真假,却必须紧紧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直到他听到陈青冥对一个男人说:“季惟会是我养大的最锋利的一把刀,他父母不在的事,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况且现在他已经不止这一个软肋了。”
      晋明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年来能每天顺利的溜进季惟的房间。为什么他能和季惟逃到花田里,他以为那是偷来的快乐,却一步步将季惟拖进了陷阱。
      他是季惟的第二个软肋。
      晋明月搂着季惟颤抖的肩膀,无意识咬着的下唇渗出血丝,艰难开口道:“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明天不会再来找你。”
      以季惟现在的武功,能拼尽全力试着离开这里。而他,永远拥有记忆里盛开的鸢尾花海。
      他无法离开,更不能成为牵绊住季惟的人。季惟应该离开青冥教,离开这个充满毒蛊,阴郁的地方,在自由的野外看更大更吸引人的月亮。
      季惟的手臂收紧:“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
      晋明月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拢到了一处。很疼,不知道是因为身上毒蛊的原因还是季惟太用力了。
      他却从来没有觉得如同此刻一样安心。
      这是季惟十几年本就不见天日的人生里更没有光亮的一个夜晚。
      可他一低头,就吻到了自己的明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