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Sherry611

7、缘深 下

　　无求被束缚在一根柱子上，这儿是一间破败的院落，很大，但是也很空荡，剩下的都是房屋残骸，可以看的出很久以前经历过一场大火。这里很偏僻，无求依稀能看到的远处的遍布粉色的桃都。
　　“醒了？”无求这才注意道，院中站了一个人，斗笠挡的严严实实的一个人。
　　无求扭了扭身子，几乎动不了，“施主是何人，为何要将小僧绑在这里？”
　　斗笠人缓缓走向无求，边走边说着：“‘小僧’？呵，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做什么不好偏偏做成了和尚。救你的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居然剥夺了你享受荣华富贵的命。”
　　斗笠人抬起无求的下巴，似乎在细细打量：“你长得和你母亲可真像，不过这眉毛和眼睛倒是更像你父亲一些......”
　　“你，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无求意外道，自己的出身师父没有说过什么话，只知道他是被上一任住持捡回来的孩子。而那住持在他还没来得及长大会思考这些问题时，就已经圆寂了。
　　“我当然知道，”斗笠人放下手，自顾自说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让我回忆起那段日子。一旦想起来，就又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这个院子是你小时候最爱呆的地方，那么大的院子甚至整个府宅全都是你的，好让人羡慕。”
　　“你明明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童，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家业留给你，你不配！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被捡回的孩子，但是我认真刻苦，每天都在学习，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不愿意相信我？你现在安分了十几年在那寺庙里，我可是一直都在努力，现如今，只要我成为了你，他们自然就能相信我，重振这里的一切！”斗笠放出了手里的蛇。
　　黑色的毒素沿着无求脖子的神经往外蔓延开来，“我会杀了你，但是我会代替你好好活着。你也很快可以和你的父母团聚。”
　　周边却是突然一阵低沉的野兽声，“别急，等他死透了，皮是我的，其他的自然就是你们的了。”
　　无求的脑子虽然开始不清楚，但是也能看到，从各个角落里慢慢匍匐出来的妖鬼，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对他垂涎许久。可是那毒液在一点点占领他的身子，随着血液流淌到身体每一个角落，若真的，他就要止步于此了，他可怎么办，或许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毕竟自己一直都不知道活着意义是什么。
　　段世和轻红一直保持着距离，他知道，轻红这次肯定不是一个人，既然她敢过来挑衅，那无求可能就要凶多吉少了。段世朝清岩点点头，清岩便从轻红的身后隐去了。
　　“嘿嘿，我要吃他的脑子，上次吃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一旁的妖鬼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了。
　　“你懂什么，人类的四肢才是最香的，都是活肉。”
　　“不，内脏沾点血汁，才是至上的美味...”
　　清岩缓缓的降到它们身后，“真恶心，人肉都是臭的，你们也咽的下？”
　　“噗嗤——”一阵爆浆的动静，斗笠人连忙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臭烘烘的妖鬼的血就迎面而来。刚才的妖鬼已经成了满地的残块，散发着阵阵恶臭。清岩嫌弃的脱掉了外面沾血的外袍，扔在地上，“果然恶心。”
　　“你是谁？居然敢动我的人！”斗笠人恼怒的冲了上去，他杀了那么多妖，不怕这种花里胡哨的家伙。放在几百年前，他清岩或许是斗不过眼前这个不知道吸取了多少妖鬼气的怪人，但是现如今，他早就不是什么区区桃妖，而已经成了妖魔的等级，魔王都要和他称兄道弟，更何况这种人？
　　“啊——”轻红从天上重重摔落在地，几个触手缓冲了下坠对她的伤害，她滑落到了无求的脚边，“你居然拿它伤我？这可是我给你的，你就这样对待一个抚养你长大的亲人？”轻红努力站了起来。
　　“抚养我？你还是不要说这些话的好，我已经很念旧情了，”段世手里的剑幻化回了扇子，看到脸色惨白的无求不禁皱起眉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哈哈哈，”轻红大笑起来，“看他的样子已经中毒很久了，只要再一会，毒素侵占心脏，他就必死无疑。”
　　“他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段世提醒道。
　　轻红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这和尚还是增广寺出来的，我吃了他就等于大补，可就不一定打不过你了。”
　　“这个老妖婆说话真有趣，你怎么不看看你会不会死在这和尚之前？”清岩提着被撤下斗笠的家伙走了过来，手上那人的脸已经不成样子，似乎腐烂很久但是凝固在骨架上，不堪入目。
　　轻红看到清岩居然没事：“你怎么会没事？我都动不了他，你怎么会安然无恙！”
　　清岩丢掉手里软绵绵的家伙：“老妖婆，你是不是在人间太久，忘了我在魔界呆了多久？如果一直都是任人宰割的小桃妖，这个桃都怎么能够成为我的地盘呢？”
　　轻红知道现在对自己极其不利，于是张口就想要吃了无求，清岩飞身上去，千万片花瓣包裹住了轻红，将她从无求身边带走，“段世你赶紧把你的小和尚带走，这个老妖婆交给我来处置就好。”
　　段世将无求带回了客栈里，现在的无求已经是在了垂死的边缘，嘴里好歹算是能说出些话来，“段施主，小僧求你件事，能不能在小僧死后，将小僧的尸骨送回增广寺，也算是给师父一个交代。”
　　“不要和我讲这些多余的废话！”段世一扬手，浴桶里便被装满了冰水，扯过无求的衣裳，将他丢了进去，“你忍一忍，别睡过去。”
　　无求软绵绵的趴在浴桶上，看着段世将胳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把这些喝了，我的血可以帮你清毒。”
　　“这是破戒，我不能...”无求将脑袋别过了一边，有气无力道。
　　段世摆正他的头，“你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活命，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我体内的妖丹，我没办法给你，这血你必须得喝。”
　　无求摇摇头，他不能，“施主，小僧...”见无求还是要拒绝的意思，段世干脆自己含了口血，俯身将血液灌进了无求的喉咙，无求没有尝到什么奇怪的腥味，而是一股凉凉的液体滑进了身体里。
　　一次又一次，手里的挣扎不再抗拒，心里果然还是想要活着，无求渐渐觉得身子没有之前那般揪心的难受，眉头也缓和了下来，随后陷入了朦胧的世界里去。
　　段世放开了无求，失血过多的他有些疲倦，用力让伤口先愈合上，他救过很多人，但是这次是最想救活的人。看着无求的脸色渐渐回复正常，段世呼了口气，当初不过是想要护着这和尚一会，可没想，日子久了，自己居然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无求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车上，段世在一旁看着窗外，无求先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他是在做梦还是？
　　“放心，你现在去打十桶水，这身子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段世收回来向外的目光，转向无求。
　　无求愣愣的点点头，想起什么来又问道：“现在，这是要去哪？”
　　“增广寺，”段世淡淡道，“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是该回去了。无求，你不要怨我让你破戒，我的血其实也算是良药，母亲的妖丹日复一日被仙人净化着，你也不等于破戒，心里不要在意。”
　　“小僧不会怪你，施主既然救回了小僧的命，那样做，小僧就是忘恩负义了。”无求似乎还能感觉到嘴上的触感。
　　段世清了清嗓子，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这次送你回去，说句实在，我有些舍不得，你是我第一个同行许久的人，难免会有些感情在，但我们不是什么同路人，不能强求什么。这是轻红的妖骨，你回去也算有些交代。”
　　无求看着手里的盒子，他听着段世的这番话，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下山来遇见第一个人就是段世，虽然是个妖，但是....
　　到了增广寺的山下，马车便住了脚。段世没有下车，无求自己踏着石阶往上走去，待他停下想要回头看看时，马车已经了无了踪影，不明的失落瞬间涌上了心头。果然，皆是过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