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千山里》醉得意

13、谎言

　　岑南来和荀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向闻风就继续说“姐姐是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
　　这么说，不是夭折。向良吉撒了谎。岑南来想。
　　向闻风叙述的时候，稚嫩的脸上带着悲伤，一双眼里满是泪水，“她很小就会做很多事。她太小了，不能砍柴，不能做饭，那她就择菜，收拾屋子，洗碗......她很善良，会陪没有人玩的小朋友，会埋葬路边冻死的小鸟，也会搀扶不远处住着的眼盲奶奶。不让她去学堂，她也不会哭闹，只是经常躲在学堂外面偷听......”
　　“可是她已经那么懂事，那么委屈了，那个男人还是厌恶她。”向闻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泪眼里，愤怒与冷漠代替了悲恸。
　　岑南来听着他的话，几乎同时，脑海中就描绘出了一个小女孩形象。跟她小时候多像啊......
　　“她现在在哪呢？”岑南来不自觉问出口。
　　向闻风闻言垂眸，一颗晶莹的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她早就不在了。”
　　“她被那个男人送去了神庙。”向闻风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送去神庙？岑南来闻言心中既有震惊也有不解。为什么.....要送去神庙？送去会被怎样对待？
　　“为什么？”这时候荀景看着向闻风开了口。
　　向闻风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岑南来突然想到女人对他叫的那声听云，所以是把他认成他姐姐，才会叫他听云嘛......
　　岑南来想着，问出了想问的问题，对她来说重要的问题——“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从一开始，她对于她听到的不是疯子就是母亲，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向闻风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慢慢地说，“她叫秦婧。”
　　岑南来则是笑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荀景默默站在一旁，看了她一眼，很快转回视线。
　　“谢谢你闻风。”岑南来摸了摸向闻风的头说。

　　出了门，荀景突然说，“这一家人都不太对劲。”
　　闻言，岑南来讶异地看向他。
　　荀景继续冷静地说，“先是向良吉，然后是向闻风。他说向听云早就不在了，但他这么小，怎么会把她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岑南来听完思考了一下。向闻风和向良吉关系冷淡，不会是听他说。而秦婧.....看上去也不会同他说这些细节。
　　那是谁出了问题？
　　岑南来还没想明白，荀景就继续说，“秦婧也有问题。怎么会这么巧，在我们站在房间的那一小会儿把向闻风叫做听云.....”
　　“就好像故意让我们发现向听云的存在。”荀景停顿了一下，岑南来接上。
　　荀景点了点头。
　　岑南来沉默了一会儿，想了下眼下的局面，然后说，“我现在相信闻风多一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向良吉口中的无皮怪，会不会是向听云来复仇......”
　　“再去问一下向良吉吧。”荀景道。
　　“好。”岑南来回道。

　　于是两人又折返到方才的屋子。
　　她们看到向良吉在收拾摆摊的东西，看起来是准备外出了。看到两人进来，他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上了热切的笑，看向岑南来和荀景的眼睛无比真挚。
　　面对这一张看起来朴实无害的脸，荀景没有因此热烈几分。他依旧是湖水一般平静无波地开口，“向听云是你说的无皮怪吧。”
　　荀景说完，向良吉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起来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缓慢坐到凳子上。
　　“你们坐吧。我全都告诉你们。”
　　岑南来和荀景对视了一眼，然后并肩走到向良吉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才不到两天就感觉已经是搭档了......岑南来抽空想了一下。
　　这时候向良吉开始讲述。“听云，是一个很懂事很乖的孩子。”
　　又是懂事和乖......当一个小孩只能用懂事和乖来描述，就知道她的生活多么窒息了。岑南来听完这个和向闻风一模一样的开场白想。
　　向良吉听不到她的腹诽，继续说，“至少我一直以为这样。”
　　荀景和岑南来都皱了皱眉。以为？
　　“她从小就很听话。所以当那天，我和秦婧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懂事听话的听云.....”
　　还没等岑南来和荀景问什么，向良吉就自顾自继续说，“我们看到，她剖开了一只小鸟的肚子......”
　　岑南来闻言一惊。她，有虐待的癖好？
　　还没完，向良吉接着说。“我和秦婧当时都吓坏了。我又生气又有点害怕地喊了声，‘向听云，你在干嘛？’”
　　“她听见我的声音转过头慌乱的看着我，眼睛无辜极了。我几乎又要相信她是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了。如果忽略她满手的鲜血的话......”
　　“后来，秦婧和我教育了她很久。她跟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她说她只是觉得好玩，只是觉得无聊了。她当时的表情真诚极了，她还去把那只鸟认真地埋了起来，甚至还立了碑.....我们都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向良吉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后悔之色。“直到那天，乡里出事了。”
　　“死了个人。是个女孩，我认得她。她因为脸上有胎记，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和她玩，只有听云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听到那个女孩死了，她哭得特别伤心。我以为，她们关系不错。”
　　又是“以为”，岑南来想。
　　向良吉再一次推翻了这个“以为”。
　　“然而当我看到那个女孩的尸体的时候，我脑子一下子空了。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向良吉讲述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眼里带着几分惊恐，说道，“我看到，那个女孩被剖开了肚子。伤口和那只鸟一模一样......”
　　岑南来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眼睛里此刻充斥着讶异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荀景则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秦婧也看到了。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爆发了成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我想把向听云交给官府，她不让。我不顾她的阻拦，把向听云带走了。”
　　向良吉叹了口气，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秦婧就是那时候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