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出现》风与度

4、届英男仙品

　　第四章

　　放学后的楼梯间是最拥挤的地方，迫切欲归家的学生们好似那乳燕归林，鱼贯而出，整个楼道堵得堪比北京早高峰地铁。

　　此时逆人群而上的难度堪比鲤鱼跃龙门，这龙门还设在瀑布上。

　　沈黛一路往内扣着肩膀，紧贴墙根，尽量减少和下楼大军的摩擦，好为自己减轻些存在感。

　　物理办公室设在四楼。
　　终于到了通往四楼的拐角，她常舒一大口气。

　　刚刚下课铃一响，门外就有人喊“沈黛，你班主任叫你”引得在场同学们纷纷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这一路上，她有些忐忑。
　　中国的学生似乎都是这样，一听老师找，就觉得是自己范了什么事，心里活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但仔细思索了一下这过去的一周，很快又坦然了——她自觉的啥也没干。
　　起码目前为止，乖学生一个。

　　“报告”没听到回应后，她干脆推门而入。

　　刚开学，她从没来过物理办公室，也不知道铁头孙的办公桌在哪里。

　　整个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烧水壶在运作，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此刻正弯腰在临窗朝阳的桌子上写着什么，长腿挺拔，因为弯腰的缘故，校服贴在腰上，清晰地展现出他凸起的脊骨，似山陵般起伏。

　　夕阳余晖洒下，有金光落在他头发上，蓬松柔软，显得有几分毛茸茸的。

　　“嗨”沈黛走过去打破了沉默。

　　他停下手中的笔，直起身看过来，一看是她眉头一挑，了然回应“你找班主任吗，他刚刚被另一个老师叫走了”

　　在这个空隙，她眼角的余光撇到了桌子上那张纸，好像是张表，标题加粗印黑，是：学籍……

　　她自觉这样不厚道，微微转了转身，错开目光。

　　“嘶”沈黛有些无语，这个铁头孙。
　　“那我等等他吧”也只好这样了。

　　手中的笔在他指间转了转，划出漂亮的圆弧，随着“咔嗒”清脆的一声，黑色的笔帽在他手里向上弹了弹，银亮的笔尖瞬间隐入笔壳。

　　岑尧看着她的眼睛，略作思索“有朋友姓谭？”

　　话题转变的有些快，沈黛明显一愣，一时都有些接不住。
　　“嗯，她是文3班的，怎么了”

　　“应该是你家长没时间来接，让你和朋友一起回去”

　　岑尧怎么知道的呢，这得益于铁头孙听电话爱重复的习惯。

　　“不能来接她啦”
　　“好的好的，让她和文三谭鲁鲁一起是吧”
　　“行，到时候我转告她”

　　所以纵使他专心填表，还是有几个词崩进了他的耳朵。

　　所以沈黛一来，关键词瞬间就被串起来了。

　　“哦，好的”沈黛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陶淑禾是京一附属初中的年纪主任，刚开学事情多，开会开的比较晚，沈文山又有不定时的酒局。

　　沈黛提过好几次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完全可以自己坐公交车了。

　　当时陶淑禾指了指沈度“他还可以待在校内托管”
　　“你，没伴不行，晚上一个人坐公交我不放心”

　　我的好妈妈呀，你知不知道温室里的花朵是扛不住风雨的。

　　已经忘记当时自己怎么据理力争的了，只记得当时陶淑禾一锤定音“说什么也不管用”

　　所以她今天也得坐谭鲁鲁家的车回去。

　　“卡登”水开了。
　　“咕嘟咕嘟”的水声响起，指示灯闪灭。

　　壶体跳动了一声，嗡嗡的烧水运作声消失，室内落入寂静一片，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从楼梯间的方向传来。

　　她转身离开，关门前发现自己应该道谢的，快速补了句“谢谢哈”

　　“没事”利落干脆的回答，声音依旧是淡淡。

　　再看，他已经弯下腰继续去写那张不知道叫什么的表了。

　　笔尖的力道搁着薄薄的纸透传到木桌上，发出清晰的“唰唰”声。

　　沈黛一出门就撞上了正往这走的铁头孙。

　　他脸上难得的喜滋滋的，一副中了彩票的样子“沈黛，我正打算找你呢”

　　沈黛也朝他甜甜一笑“老师，我已经知道了，岑尧同学告诉我了”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说完，她径直转身下楼，动作一气呵成。

　　铁头孙看着急匆匆离开的小姑娘，也没计较，扭身进了办公室。

　　今天年纪主任把他叫过去，就说了一件事，不怪他一把年纪了，刚刚还把情绪写在了脸上。

　　让他抓紧把岑尧转学籍的事处理了。

　　届英国际的年纪第一转进了他的班，这如何让他不欢喜
　　毕竟没有老师不爱尖子生，就像没有伯乐不爱千里马……

　　沈黛背着书包，一出教学楼就看见了坐在外廊隔墙上的谭鲁鲁。
　　她一只脚点地，另一条腿弯起半抱在怀里，下巴搁在上面，正百无聊赖地看教学楼外贴的往年的优秀学生介绍。

　　一看见她，表情颇为幽怨“呔，你这女人害得我好等”

　　沈黛赶忙柔声细语去哄“好鲁鲁，不生气啦，下次不会啦”
　　说着一把拉起坐着的人，挽着胳膊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走，顺路去超市，我给你买巧克力牛奶，怎么样”

　　“抚慰一下我们鲁鲁受伤的小心灵啦”沈黛糖衣炮弹来个不停。

　　“好吧好吧，勉强同意啦”谭鲁鲁故作无奈，内心早已陷入温柔乡的甜蜜。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地到了超市。

　　超市人不多，有几个男生在饮料区的货架前站着，正在挑喝的。

　　巧克力牛奶也在那附近，沈黛刚要往那里走。

　　谭鲁鲁却被一进门文具区新进的猫咪笔吸引了“黛黛你看这笔，真好看。上次来还没有呢”

　　这笔粉粉嘟嘟的，精致又少女心，款式也很多，轻易就让人花了眼。

　　沈黛看了眼，笑“我去拿牛奶”“你在这挑”
　　“我们别让阿姨等太久”

　　谭鲁鲁眼睛黏在笔上，挥了挥手，满不在乎道“没事，我妈不急”

　　那几个男生已经选完了，各自拿着喝的往收银台这走。

　　沈黛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听到一个男生开口“川哥，听说届英的岑尧转到咱学校啦”
　　“我记得，你是不认识他来”

　　沈黛干脆利落地拿了两包牛奶，转身就走，落在他们一行人身后。

　　前面为首的男生最为高挑，剪了个寸头，看着流里流气的，笑答“废话，那我好哥们”语气颇为自得，仿佛有荣与焉。

　　另一个人问“那他为啥过来呀，我是他我就不转……”

　　“想转就转了呗”这人说话吊儿郎当的。

　　李贺川点到为止“别打听那么多”

　　说着又拍了这人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啊，不是他”
　　“也不会是”

　　这话可能有些伤自尊，李贺川打了个哈哈，顺势揽过两边的人，一副狠倒苦水的模样。
　　“你们是不知道我和这哥们一起玩，心理压力多大”

　　“那伙计好比开了外挂的加特林啊，根本比不过”

　　“我靠，这么牛逼”

　　“说说”那人也来了兴致。

　　“初中，就有一次……”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出了超市，声音渐渐远去。

　　结完账，沈黛一看谭鲁鲁那精光闪闪又暧暧昧昧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有话要讲了。

　　“黛黛，你刚刚听到了吗”

　　沈黛点头“嗯，声音那么大，我可不是什么古墓派小龙女”

　　她递给谭鲁鲁一包巧克力牛奶，自己咬开另一包，香浓的可可味瞬间伴着奶香席卷舌尖味蕾。

　　“怎么了”难道鲁鲁也认识他吗？转念一想，不太可能，要是认识这样的人，早就和她叭叭个没完了。

　　“岑尧啊”

　　“你没听过吗”

　　“什么？”她应该听到什么吗？

　　“哎呀，就是那句话啦”谭鲁鲁觑她一眼，连这都没听过。

　　“京一招牌季青临，九中清官商淮序”

　　谭鲁鲁卖关子似的一顿，盯着沈黛因好奇睁
　　圆的大眼睛，一字一顿“届英仙品属岑尧”

　　“噗”沈黛刚喝进去的牛奶猝不及防喷了出来。

　　男仙品这个词，真的是好离谱好歹毒的形容，但又让人无法反驳的合适。

　　“这谁说的”谁这么有才。

　　“我也不知道，估计大家一起总结的呀，这东西虽然流传甚广，但向来是英雄不问出处的”

　　“你说季青临刚毕业，他就转来了，我们学校可真是人杰地灵，英杰辈出呀。哎，不过可惜了，届英可能要后继无人了”

　　这几个成语是这么用的？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出了校门。

　　拉开车门，沈黛乖乖地和吴秋月打了声招呼。

　　他们两家是一个小区的，沈文山和谭鲁鲁的爸爸生意上好像还有些来往，交情匪浅，平常走动的也算频。

　　谭鲁鲁的妈妈吴秋月在一家外语机构当中文老师，思想观念什么的很开放，性格也大大咧咧的，和年轻人相处起来没有一点长辈架子，听谭鲁鲁说她们平时相处起来跟朋友似的。

　　所以两个小姑娘聊八卦难得的没避开家长。

　　刚刚注意力一直在仙品上，沈黛琢磨回味了一下，又绕回刚刚的话题，好奇开口“为什么九中那个叫清官？”这又是个什么奇葩的形容。

　　“哦，据说是因为他朋友的女朋友看见他后没忍住评价了句“真帅”
　　他朋友吃醋了，跑去他面前叽歪
　　“你猜他回人家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

　　“嗯”谭鲁鲁乐的哈哈大笑，毫无形象。

　　“你就说吧，是不很骚包”

　　“是”看来暗贱难防，明骚也难躲。

　　“青临哥就不这样”沈黛就知道又要说季青林。

　　季青临和两人是一个小区的，比两人大两届，几个人不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也算是从小见到大了。

　　他是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在江临大学任教。

　　从小听话懂事，别的小朋友还在捏泥巴呢，他就开始看书下象棋了。聪明伶俐，又温润和煦地让人如面春风。

　　他今年在全国顶尖学府之一的平华大学念大一。高考是市里文科第三名，当时市里记者报道，标题就是“面若冠玉探花郎”赚足了噱头。

　　沈黛一直坚信，人是没有完美的，但他好像真的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反正至少在谭鲁鲁眼里是这样，她一直把他奉为男神。

　　“诶，黛黛，你说岑尧是什么样的啊”就剩他了。

　　什么样的呢？
　　记忆这东西可以本就可以被瞬间激活，何况是有关刚刚见过的人呢。

　　脑海中画面一帧帧重现，那些吉光片羽被捕捉，放大，广告弹窗般跃出心间，让人无法忽视。

　　澄澈的眼眸，沉和的声线，清冽的雪松气。

　　以及阳光下朝气蓬勃的身影……

　　她的心跳恍地有些失律。

　　这也太难形容了，像是在解一道很复杂的阅读理解题，还没有答案，无法衡量正确性。

　　“他就在我们班”她直接开口道。

　　“什么！”谭鲁鲁没忍住惊叫出声。

　　沈黛这还没说呢，他就坐她斜前方。

　　吴秋月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俩小姑娘不禁由心一笑。

　　鲁鲁真是完全随了她年轻时的脾性，一点也不稳重，总爱一惊一乍的。

　　沈家阿黛看着温温吞吞的，但据吴秋月老辣的眼光看看，她实则是最跳脱活泼的了，要不说这俩人能玩到一起呢。

　　“下次我要去你们班找你，顺便去看看他”

　　“老天爷，这是什么泼天的福贵，早知道选理去你们班了，可以天天看大帅哥”

　　沈黛把卸在腿上书包往上提了提“还好吧”

　　她有些心不在焉，一本正经胡扯道“长得好看的都有毒，比如毒蘑菇，再比如曼陀罗”

　　“别吃就行了呗，这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谭鲁鲁半认可半反驳道。

　　看着谭鲁鲁依旧冒着星星的眼睛，她叹了口气，坦白“我把大帅哥卷子弄丢了”

　　……..

　　谭鲁鲁听完整件事后，咯咯笑得直把头往车窗上靠。

　　头顶上的头发丝都在颤“他挺会省事啊，不过这也算是帮你省事了吧”

　　沈黛干笑“是这样，他没有和我计较，但真的好尴尬啊，你也知道了我最怕尴尬了”

　　谭鲁鲁托腮思考“是诶，这样会不会影响我们京一新招牌对你的第一印象啊”

　　“科学研究表明，第一印象对两个人以后的交往影响很大，而且通常不好改变”

　　第一印象吗，这个可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了。

　　只不过……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有她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