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疯批魔兽的最佳方法》四岁稔

12、送子庙巧夺魂幡5

　　扶玦蛇瞳一转，晦暗不明，其心底到底夹杂不快，但揽着的手还是松了松。

　　见状，钟应灵脚尖着地，退出一步。
　　她低头，唇抿了抿，方道：“这几句主人，我听得甚是欢喜，今后便这般称呼我吧。”

　　扶玦表情一滞，冷哼，没回话。

　　天色黑暗，细雨终蒙蒙小转，但隐秘深处的某些东西始终难以察觉，钟应灵捏紧掌灯，扫过扶玦一眼，而后迈步走向小道。

　　他尚修为未知，但挨了扶玦这一击，却没昏死过去，整个身体倒在水泊中瑟瑟发抖，他一只手陷进泥泞，一只手死死捏住长剑，许是听到钟应灵的脚步声，匍在水中的头颤颤抬起，一双眼恨得似插了无数刀子，淬了阎罗剧毒。

　　钟应灵居高临下看着他，小道嘴唇翕动，忽而咧开，无声嗤笑：“你迟早是我的。”

　　钟应灵：“你何时关注到我的，还有……与我随行的另一个女子。”

　　小道哼了一声，扭过头：“你既问，何不把身体献给我，在你魂魄消陨之际，我还能大发慈悲让你死个痛快——呃！”
　　钟应灵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对于献体，她突然没心情听了，此刻满心烦躁，只想知道钟古窈的下落。

　　“那个女子呢？”她问。

　　低低的谑笑幽幽传出，小道抖着上半身，那笑声逐渐绵长，逐渐猖狂。
　　“不知道。”他大笑道：“没准那婆娘已经成功了，那女人已经死了呢？哈哈哈……”

　　钟应灵漠然，表情冷得如霜浮面，便是扶玦此刻也识趣地没插嘴，下一瞬，钟应灵从锦囊里拿出一颗小小的丹药，蹲下，扯住小道的头发，半字未言将丹药强行塞进了小道嘴中。

　　扶玦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想到钟应灵那晚强塞药不成，哄骗他张嘴的画面，狠，狠得半点犹豫都没有。

　　吞了丹药，小道剧烈咳嗽，干呕，一口鲜血被他呕出，在泥水里化开。
　　“这是什么！”

　　钟应灵起身，眉头压下，苍紫的唇磨动半许：“毒。”

　　说罢，正要转身离开，那小道弃剑，两只手死死抱紧钟应灵的腿，“给我解药！给我解药！不然，不然你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钟应灵厌弃，试图抽出腿，可那小道抱得太紧，想叫他松开必得使些手段，就在这时，一道水流打在小道胳膊上，他吃痛叫唤一声，跌回地上。

　　紧接着，那小道的身体突发变化，皮肉逐渐脱落，腐化，他扭曲成一团，面露狰狞，嘴极其夸张地张大，痛苦之色蔓延，直至变为一滩血水，全程不过几息之间。

　　钟应灵回头看向扶玦，他冰冷的脸此刻也多了一丝诧异，“可不关本兽的事。”他摊开手，表示那一击只是打掉他手而已，并没下死手。

　　钟应灵满心疑惑升起，她喂的毒单会令小道腹痛难忍，全身自肚脐处发热难耐而已，并不致死。

　　怎么回事？

　　钟应灵又拿出药看了几遍，确认没喂错，她收回。
　　这下找到钟古窈的线索没了，麻烦。

　　“走吧。”这地方钟应灵不想多待。

　　然而，在这个小镇上寻了一个时辰都没寻到钟氏三兄妹的踪迹，钟应灵极其烦躁地回到送子庙当中。
　　在夜里寻人，且是雨夜，过于折腾人。

　　钟应灵坐到泥塑石像侧方，看掌柜夫妇已经熟睡，陷入沉默。

　　另一边，扶玦悠悠游移过来，升起水枝靠上去，目光停在钟应灵脸上，道：“蠢女人，人生自有他的变数，该应的劫便叫他们应去，你又何苦折腾自己，损己不讨好，而且，本兽看他们也未必会记得你的付出，这人情，还得还真不值。”

　　钟应灵低着头，眼睫轻颤，她语气轻轻，道：“他们记得与否，我不在乎，只求我自己心安罢了。”
　　当初在钟振面前她便言道，今后自己若惹了他们不悦，叫钟振只管出手，但她必会反抗，她与子雾轩，立场在那一刻就已经不同了。

　　还了人情，她便不欠子雾轩，子雾轩今后如何，她也必不会干预，但若两者利益相驳，她可以有心，心安理得地与子雾轩对抗到底。

　　“啧。”扶玦不懂，阖上双眼，轻叹：“可主人呐，你不也只寻了一个时辰？”

　　“……”

　　钟应灵没有回应，扶玦嗤笑几声，继续道：“本兽算是看出来了，主人对他们的生或死，可是半点关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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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死了，或在山里，在水里，在乱葬岗，席子一裹……不，席子都没有，坟也没有，就这么腐烂，发臭，你认为，子雾轩的人会如何？”

　　钟应灵抬眸，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习若往常，只好似每一天都度得无波无澜，炼药，习医修之术，在河道里放着祈愿安顺的花灯，对于我的死，他们有心者，会庆幸，庆幸子雾轩少了我这样一个祸害，无心者，只当死了一个寻常得不可再寻常的人，看若过客。”

　　“子雾轩，谁又会在乎我的生死，我在乎他们的生死，又是为何？”

　　七年前，她和女人被丢进毒潭时，就好似被丢的一件破烂包袱，他们明知毒潭危险，祸及性命，依旧不管不顾，留下她们冷血离开。

　　这又岂是在乎她的模样吗？钟家七女，活得就像毒潭的雾，是毒瘤，会害人，若散了，他们只会兴奋。
　　但，即使如此，前十年的养育供给，她不得不还。

　　扶玦闭着的眼睛浅浅睁开些许，眸子移向地上的钟应灵，半晌没有回话。

　　钟应灵收回目光，自嘲一笑：“睡了。”

　　明天还得继续寻人呢。

　　这一夜，钟应灵又做了一个梦，短暂却似悠长。

　　梦里，她蹦跶着抱了一摞医书，好似寻到的天价宝物，这是一个记不太清名字样貌的弟子给的，只叫她学完早点归还。

　　可回院子的路上，在她最喜欢的藤桥上，那个习惯自称小爷的弟子不慎将她撞倒，书全掉入水中。

　　“你抱着这么多书还蹦那么快，这下好了，看你如何向夫子们交代！”

　　书被水冲走，她一时无法追回，眼睁睁目睹好不容易借来的宝藏消失，自己甚至还会被责罚，想到女人看她被罚时失望又痛苦的神色，钟应灵头脑一热，抱着那个弟子就一同翻滚进了水里。

　　两小稚儿，被路过的人打捞上来时纷纷惨白了脸，那弟子抖着身，爬在赶来的娘亲怀里哭诉。
　　说什么……
　　“都是她，都怪她，将藏书丢水里也便罢了，还将儿子也推进去！”

　　“……”
　　她懂什么，只满腔怒火，顾不得自身虚弱，奔上去便要再揍他一顿。

　　“分明你推的我！我打死你这个撒谎精！”

　　最后自然是被众人拉开，她大叫，大骂，哭红了眼，直到伸出的手被女人一把握住，她回头，又看到了那双眼含泪光，倔强、不满、失望的眼睛。

　　“灵儿，你为何又要如此暴躁……”

　　蠢女人，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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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意似乎填满了整颗心，为什么要梦到那些不开心的事呢？
　　钟应灵不懂，想清醒过来，在梦里一遍遍叫醒自己，可那些画面始终挥散不去。

　　朦胧中，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被最在乎的人误会，滋味不好受吧？”
　　那声音挑着长长的尾音，续道：“所有人都厌恶你，可你又做错了什么呢？是出自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上不得台面，是家主的污点，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不过错上加错的，是你不该出生！”

　　钟应灵紧拧眉毛，怒问：“我出生时孑然一身，何来错！”

　　那声音兴奋了，道：“没有错吗？既然没有，那为什么没一个人愿意相信你，爱护你？你难道真的没错吗？真的没错吗？”

　　“……”
　　“你是谁？”

　　“……”
　　许是没想到钟应灵这么快反应过来，那声音顿了顿。
　　“我是谁重要吗？就如同你这个人，重要吗？”

　　钟应灵咬牙，忍着怒气：“我重不重要，我自己说了算！”于梦中，她不辨对方身份，只能道：“不管你是谁，立刻滚开！否则我必让你不得好过！”

　　那声音反倒更加兴奋：“嗯？让我怎么不好过？像你一样，被这么多人踩进泥坑，浑身污秽？哈哈哈！到死，所有人也只会对你说一句活该！”

　　“你，可以死了！”

　　于混沌中，钟应灵看到前方屹立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人此刻发出尖锐嘲讽的笑，边笑着，边道：“你以为你能杀掉我吗？痴人说梦，你浮生一场，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还沾了泥，一身污名恶臭！”

　　“哈哈哈哈——”

　　钟应灵捏紧拳头，大步奔向身影，一把捏住了身影的脖子，可那身影只抖动片刻，笑声荡漾不止。

　　“你以为捏死我，你就能好过吗？”

　　“钟家主看你的眼神是不是这样的？”身影的脸渐渐清晰，变成钟振的相貌，惯用那双嫌恶的眼瞪她，“怎么样，像不像，哈哈哈！”

　　钟应灵加重了手上力道，那声音说话变得艰难，却满口不停地嘲讽。

　　“闭嘴！”钟应灵双眼布满血丝，“我叫你闭嘴！”

　　“……”

　　声音停止。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片刻，钟应灵感觉脸颊滑过一滴眼泪，她死死掐住身影的脖子，而那身影在说话停止后，竟伸出手来，将那一滴泪轻轻拭去。

　　钟应灵只诧异了一瞬，顿觉腰间一紧，什么东西缓缓地，轻轻的缠了上去。

　　她低头一看，竟是长满毒刺的荆棘，在她腰身慢慢游移。

　　钟应灵唇瓣微张，怒地松了一只手，试图将荆棘掰下，可那荆棘越缠越紧，越缠，自己便越向身影倾靠而去。

　　“放开我！”她大吼。

　　那身影仿若未闻，道：“真蠢！”

　　又道：“杀了你，杀了你！”

　　钟应灵亦怒，顾不得身上的荆棘，挥着手便与身影近身搏斗，那身影速度也快，招招致命。
　　可没一招打在她身上，都不痛不痒，反倒身影先一步露出苦色。

　　他们翻滚于虚无混沌中，对对方毫不留情，却又贴得极近极近，近得对方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就在他们同时使出杀招，而招式尽数反噬到身影上的一刹，那道尖锐欠揍的笑声重新响起，回荡连绵。

　　钟应灵一愣，便听声音道：“我就说，你无法杀死我吧，哈哈哈——”

　　猛然，钟应灵眼睛一闭一睁，映入眼帘的脸忽然清晰。

　　掌灯滚落地面，撑起一片小小的亮地。
　　扶玦躺在地上，缠抱着她的身体，一只手摊开抓地，指尖捏碎地砖，另一只手则抱在钟应灵背上，五指紧拧她纤薄的肩头。

　　画面很是狼狈，扶玦与她的衣衫散乱摊开，沾满了泥灰。

　　“蠢女人！我杀了你！”

　　扶玦愤愤怒骂一声，尖尖的牙正要咬上来，钟应灵迅速躲开，掐住他的手迅速捂了上去，将扶玦的下颚强行收紧。

　　她愣了。

　　扶玦红透的眸子充满杀意，说要杀了她，一点不假，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扫了一样庙外，天灰蒙蒙的，似要亮了。

　　难道又被什么邪物蛊惑了吗？

　　无瑕关心这个，钟应灵垂眸，就这么趴在扶玦身上何等羞愧，她试图挣开，可扶玦缠抱得太紧，她除了手，哪也动不了。

　　“扶玦，扶玦！”钟应灵叫道。

　　扶玦晃动脑袋，白金色的长发蔓延极长，像纱，像星河，可现在却沾了灰，被他蹭得肮脏。

　　“魔兽！”钟应灵再次唤他：“扶玦？”

　　这一声落，扶玦的眸子又缓缓变回浅蓝，他眼中没有讶异，只那消杀的恨意散去，重现清澈。

　　扶玦冷笑。
　　“蠢笨的主人，打我打得真狠。”

　　钟应灵愣愣盯着他。

　　扶玦双眸危险地眯起，道：“本兽受不得委屈，主人说说，如何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