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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如何画得身双翼(二) ...

  •   蒙面黑衣人如鹰隼般掠过屋顶,一路上不曾惊动任何人。眼看云掩宫的大门近在眼前,他的行踪却未能躲过天上盘旋的真正的灰白色苍鹰。
      伴随着一声鹰啸,蒙面黑衣人抬头望去,才折身躲到花木丛里,殿前司二十多个侍卫就冲这个方向奔过来。
      为首的两个人朝身后队伍挥手示意,分作两拨,悄无声息地开始搜查。
      黑衣人知道躲不过搜查,踩着花丛跃起,准备攀上屋顶逃脱。
      “在那里!”“弓弩!”
      殿前司训练有素,手持□□人飞奔上前,短箭簌簌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逼得黑衣人不得不放弃原本计划,反转回来与他们近战。
      他手中长剑脱鞘而出,迎上殿前司众人手中佩刀,夜色里刀光剑影,叮叮当当很快引来更多人。负责巡逻的太监都是有些身手的,围在外层,身手好的上前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那蒙面黑衣人身手极好,只是他并无伤人之意,最重的反击也不过是把上前的人敲晕,但殿前司与宫中太监均是下了死手,双方竟一时难分上下。
      领事太监周正聪带着几个太监闻声赶来,他瞧见蒙面黑衣人立刻夺过最外层防备的太监手中的佩刀,冲到里面与黑衣人过招。
      周正聪居然是个用刀的高手,他的加入让黑衣人在众人以及□□持续攻击当中逐渐落于下风。
      蒙面黑衣人夺过短箭,闪身避开周正聪的横刀,冷不防左臂挨了其中一个殿前司侍卫的偷袭,利刃割破衣袖,血痕露出。
      黑衣人捂着伤口,挥剑隔开众人围攻,急速后退数步,来到一个提着宫灯围观的太监身前,那小太监并不会武功,只是跟着周正聪恰好到此,眼看黑衣人近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宫灯因此烧成了火团。
      黑衣人剑尖挑起燃烧的宫灯甩向身后,趁着众人闪躲火团,纵身跳上房顶,消失不见了。
      “去追!”殿前司一个头头挥臂示意众人跟上。他和另一个头头率先踩着墙壁跃上房顶,余下那些功夫尚不到家的,绕着宫殿往前面跑去。
      周正聪瞧了瞧那个吓傻了眼的小太监,不悦皱眉,甩袖走向另一边,云掩宫的方向。

      云掩宫内,姜采薇姐弟叩拜完毕,正要起身,冷不防一个未蒙面的黑衣人落在庭院中,就在他们的跟前。
      “楚将军——”姜惜夜惊喜万分,喊出了声。
      这一声音量不小,等他自己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巴。
      楚慎之弯了弯嘴角,似乎想笑,但是笑容不大能看出来。
      姜采薇拉着姜惜夜起身,之后上前扯过楚慎之左臂,将他带进了东偏殿。
      三人刚进屋掩上房门,周正聪就带人来到了云掩宫大门外。
      “周领事,门锁着。”一个小太监说道。
      周正聪冷哼一声,道:“他那样的身手,飞檐走壁并非难事,还需要走过这扇门吗?”
      他正要抬脚踹门,身后却传来喧哗声——“刺客闯进鹿苑了!快去告知殷大人,加派人手搜捕!”
      周正聪皱眉,放下脚后示意身手的太监提灯往鹿苑方向走:“围墙之外都看紧了!若他试图靠近云掩宫,即刻放出讯号,或以弓弩就地正法,勿使他逃脱!”
      “是!”

      楚慎之进门之后仔细打量室内情形——整洁干净,但是简陋寒酸。
      姜采薇和姜惜夜也在打量一身夜行衣的楚慎之,大约是从未见过他这种打扮,有些不习惯。
      这屋子不适合接待宾客,尤其是异国他乡,储君已沦落为质子,将军也成了不速之客。
      尚不知燕国皇宫何时会盘查到云掩宫,三人能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
      最后姜采薇、姜惜夜与楚慎之隔着案几,各自坐在旧蒲团上。
      案几上旧陶罐里有凉水,姜惜夜拿起缺了口的瓷碗要给楚慎之倒水,被他按住手腕劝阻——“太子殿下,臣不渴。”
      “哦……”姜惜夜咬了咬下唇,慢吞吞放下瓷碗。
      楚慎之的目光从姜采薇憔悴许多的脸庞转向案几一角,那里叠摞着姜惜夜写过的书法。他探手翻了翻,大约有十几张。
      沉默少时,楚慎之先开口问道:“太子与公主,可还好?”
      姜采薇不说话,盯着他的脸庞。姜惜夜轻轻摇头,垂下脑袋:“我无事……阿姐被燕帝罚入杂役房,日日劳作,也常被燕国宫里人刁难。”
      “公主……辛苦了。”楚慎之向她投去淡淡一瞥。
      姜采薇沉声问道:“你来燕国皇宫做什么?”
      “奉陛下之命,前来探望太子与公主。”
      “太子与我受困于此,非一朝一日可解脱。将军何必千里迢迢来赴险?”姜采薇冷笑一声,道:“身为殿前都指挥使,你该做的,是守护父皇母后,免得他们为奸人所害!身为骠骑大将军,你该做的,是整治军队,养兵蓄锐,等待时机攻打燕国一雪前耻!”
      楚慎之看看神情不安的姜惜夜,再看向略带怒意的姜采薇,从衣襟下掏出两方叠起来的布巾,抖开来放在了姐弟俩面前,那竟是两方素色的手帕,手帕一个绣着蔷薇花,一个绣着竹叶。
      “陛下与皇后娘娘自有他人庇护,攻打燕国也不急于一时。臣此番来……是替为人父母的陛下和皇后娘娘跑一趟。手帕是皇后娘娘亲手所绣,臣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之夜见到二位,送上贺礼,以解二位思乡思亲之情。”
      楚慎之轻声道:“太子与公主收好此物,勿让外人瞧见,免得引起猜忌。”
      姜采薇与姜惜夜先后拿起手帕,抚摸着手帕一角的小小刺绣,俱是感伤不已。
      “臣不能久留,暂时告别二位殿下……后几日臣会看燕国防备如何,若得时机,臣会再来拜访。”
      “大哥!”一听见他说要走,沉浸于悲伤之中的姜惜夜站起身,这个称呼跟着脱口而出。

      时光仿佛倒回数年前,那时楚慎之还未入职军中,住在京城云州长公主府。姜采薇豆蔻年华,姜惜夜尚是垂髫小儿,而楚如谨苦读准备殿试夺魁,巫问雪还在学医……
      长公主府的庭院里,几个人各有各的忙——巫问雪蹲在花圃边上栽种草药,楚如谨躺在一旁的竹椅上看书,不远处的屋檐下姜采薇坐在石阶上雕刻木头,姜惜夜则被楚慎之按着肩膀举剑习武。
      他们是至亲,私下里楚慎之就是他们几个的兄长,就连姜采薇与姜惜夜都叫他“大哥”。只不过在外面,才会有“殿下”和“将军”的区分。

      一声大哥让楚慎之愣住,这回他的笑意明显了些,甚至逾矩拍了拍姜惜夜的额头。
      他转身要走,又被姜采薇一声“表哥”留住脚步。
      “万事小心。”姜采薇向他点了点头,捏紧手中的帕子。
      楚慎之颔首不语,拉开门后向外瞧了一眼,转身合上房门。房门闭上的瞬间,他瞥见姜采薇将手帕小心叠起来,一旁的姜惜夜也是如此。

      楚慎之离去不久,姜采薇回到自己房中。她将手帕藏在衣柜的最底层,之后恋恋不舍地合上衣柜,坐在床脚,发呆少时,仰面倒在床上,轻叹了一声。
      但轻叹的余音尚未止,惊呼声差点儿脱口而出——她仰面倒在床上才发现,屋顶房梁上竟躺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因为她的轻叹而笑出声来,紧跟着翻身一跃,落在了床侧。
      姜采薇飞快地起身,连退数步,满眼戒备地盯着同样一袭夜行衣却蒙面的陌生人——他是个男人。
      那人轻轻摇头,一双眼睛看过来,带着温和的笑意。
      “苍阳公主,久违了。”
      竟是在渝州郡守府邸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江湖侠客,薛轻鸿!
      他怎会在此处?
      姜采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及时到的?莫非与楚慎之同时夜探燕国皇宫?他们……
      思虑间,姜采薇瞥见薛轻鸿左臂上的血痕。薛轻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伤口,不以为意地甩了甩胳膊。
      “无妨,小伤。”
      姜采薇慢慢走向房中案几,那里有一个破旧的竹编箩筐,里头放着针线碎布头之物,都是她慢慢搜集而来。案几放着一角水罐,姜采薇捏着罐口晃了晃,里头尚有少许凉水。
      “坐吧。”姜采薇回头招呼薛轻鸿,手上麻利地跳出一块素洁的麻布,倾倒水罐将其润湿。
      她席地而坐,冲几步之遥的薛轻鸿示意:“薛少侠深夜拜访,想必是为刺杀燕帝而来。既然失手受伤,借采薇之地躲藏,那便是信得过采薇。”她将半湿的抹布叠成方块,又道:“伤势虽轻,亦不可大意。焉知萧云昊不会闻着血腥味儿找过来?”
      薛轻鸿解开左臂护腕,卷起衣袖。
      那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是颇长,血迹斑斑。
      他坐在姜采薇身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帮自己擦拭血迹,随后找出另一条干净的素洁布条,缠在他的左臂伤口上。
      “这里没有药,等你逃出皇宫,自去寻医敷药吧。”姜采薇说着,将那沾了血的半湿抹布搭在烛台上方烘烤。
      薛轻鸿一边重新绑好护腕,一边侧脸偷偷打量姜采薇:“公主殿下怎知萧云昊还活着?”
      “他是何等身手?我虽未亲眼见过,但耳听未必为虚。”姜采薇目光看着被烛火烘烤而泛着水气的麻布,因为越发浓重的血腥味儿而皱起眉头,“以后别再这般轻举妄动。明烟阁的地牢里,还困着两个刺杀萧云昊的燕国高手。他们想必是活不过今天了。”
      “是么……”薛轻鸿怅然叹道,“除夕之夜,燕国皇宫真是热闹……”
      “我奉劝少侠,以后也勿再做刺杀燕帝的打算。”
      “哦?为何?燕帝死了,难道对姜国来说,不是称心如意的事吗?”
      “燕帝就算死于刺杀,可燕国的大军犹在,他朝中臣子犹在。他们不想亡国,哪怕燕帝没有子嗣,他们也会弄出一个傀儡皇帝来……倘若姜国没有亲手掌控燕国的一切,那么燕国偌大的疆域,势必引起周遭各国争夺。姜燕两国之战,将成为天下之战,两国百姓之伤亡,将变成天下百姓之伤亡。”
      薛轻鸿那双清亮的眼眸,透出讶然的目光。他长久地凝视姜采薇带着几分疏离的脸庞,沉浸在思绪里。慢慢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温柔。
      他似乎又笑了:“原来公主竟想得这般长远……也早就清楚姜国该做什么。”
      姜采薇侧脸瞥了他一眼:“这道理,但凡用心之人都明白。你觉得我不该想得这般长远,觉得我应该不清楚……那是因为你以为,身为女子不必去想,亦不必清楚。”
      薛轻鸿缓慢摇头:“不,我这么以为并非因为公主是女子。我是个俗人,公主殿下。我未曾经历公主这般遭遇,也不如公主心胸开阔,平日所为不过是求一个名扬天下,最多也就是期盼姜燕两国再无争战而已。”
      他停顿少时,察觉到姜采薇似乎在认真地打量他,语气越发柔和起来:“不少人都说,公主既不像陛下,也不像平阳长公主。可不过两次相遇,薛某便深信,公主像极了陛下,更像平阳长公主……”
      “你认识我姑母?”姜采薇蹙眉,随后轻轻摇头,“不,听你声音,不过弱冠之年,姑母病逝之时,你尚是孩童。”
      薛轻鸿道:“薛某未曾得见长公主,但长公主大仁大义之命传遍姜国,薛某略有耳闻。”
      兴许是提起平阳长公主,姜采薇面容上多了几分伤感。她举着麻布的手不知不觉下沉,没意识到手指快要触碰到烛火。
      薛轻鸿眼疾手快凑上去,探臂握着姜采薇手腕拉回少许。两个人本来坐得甚是靠近,如此以来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姜采薇愕然扭过脸,因为从未与男子如此接近而心生慌乱,不由自主想要后退起身。
      薛轻鸿立刻放开手,将她扶起来之后拱手一礼:“薛某冒犯了。”
      “……无妨。”姜采薇低头轻声道。
      “薛某告辞。”
      “……请便。”
      薛轻鸿后退数步,转身离去。
      房门掩上,姜采薇才松了一口气,弯腰将烘烤过的抹布以烛火引燃。
      屋内的血腥味儿渐渐淡去。
      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莫名地弯起嘴角,露出多日以来难得的一个浅淡笑容。

      明烟阁内,烛火已灭。屋外屋檐下宫灯的红光透过敞开的门映射在地板上,勉强照出一方光亮。
      燕帝萧云昊侧坐在正中的宝座上,一只手还捏着酒壶,酒壶半歪在檀木桌上,洒出少许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殷寂枫穿着殿前司的官服,毕恭毕敬地站着,目光不敢看萧云昊。
      “没抓到?”
      “……没有。”
      “在鹿苑跟丢了……云掩宫去察看过吗?”
      “看过了,没有异常。倒是发现太子与公主私设香炉祈福,您看要不要……”
      萧云昊终于扭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他冷笑一声,拎起酒壶猛灌了两口。
      “为父母拜月神祈福……他们真的拜对了吗?”萧云昊恨声道,“姜长洹这个伪君子!要骗他们到什么时候!”
      他用力将酒壶丢出去,白瓷的酒壶擦着殷寂枫的左臂飞过坠地,摔成碎片。
      酒香四溢,萧云昊的怒意也跟着暴涨。
      殷寂枫侧身躲到一旁,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备马,孤要出宫散心!”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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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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