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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友 ...

  •   “黄娘子,你需要休息吗?”竹卧雪轻声问向黄莺。
      走了大约一刻,梅晓寒靠着竹卧雪的肩,已然睡去。
      “不必了,我本是农家女,从小便在田野中长大的,这些路程,虽然累些,但也还可接受,还是赶紧为晓寒治病才是。”黄莺摆手拒绝道。
      “也好——对了,还想请问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桐庐再往上走的话,可是要出睦州了。”
      “唉,就是为了出睦州的。”竹卧雪的话勾起了黄莺的心愁,她哀叹一声,说道,“我并非本地人,而是杭州盐官人,被那王省绑架至此。若不是碰上了晓寒,我也无法得救,此行也正是为了归家。”
      “我有一事不明,梅娘子是如何知晓你身陷险境的?”
      “说来也是缘分,那晚正是新婚之夜,晓寒想着宴饮之时,厢房内应是无人,故打算趁此之时,盗些金银珠宝的,没料到我正好被困在那儿。我本已心灰意冷,见突然有根救命稻草,就没多想,央求她带我离开。晓寒也没问我缘由,直接带我逃跑了,还是后来才告诉她详情的。”
      “原来如此,但偷盗终归不好。”
      “不,不,晓寒她是个好人。她可是个侠盗,劫富济贫的。她也是其听闻王家之恶名,故意惩治他们的。”黄莺急忙反驳道。
      “我也没说梅娘子不是好人呀,梅娘子是不是好人,从她的言行举止,相信谁都能看得出来,可这偷盗并不是好的行为。王家作恶不假,是需要惩治,但惩治的手段必须是光明正大的。以恶治恶,一时快意人心之举,并非长治久安之策,只会让人们分不清善恶之界限。”竹卧雪话语温和而坚定。
      “可是……”黄莺还想争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啦,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批判她,我也没有资格批判她。这只不过是我的观念罢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观念,她是如此,你也亦然。再者我也不是她,我现在坐壁上观,说的也是些闲话,说不定我身于她的处境时,我还不如她呢。”
      “嗯,好吧。”黄莺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又行了半个时辰,卧雪三人虽未到桐庐,但见前头有座村落隐约可见,想到晓寒的病,决定先过去落脚。
      可他们没走多少路,却见有十人拦在前方,手持刀棍,站成一排,看其样貌,来者不善,也就停住了脚步。
      “梅娘子,该醒醒了。”卧雪注视着前方,向还在沉睡着的梅晓寒说道。但晓寒却并未知觉。黄莺见状,只好拍了拍晓寒的肩。
      “嗯,是到了吗?”梅晓寒有些迷糊地问道。待其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前方阻拦的人,反倒是卧雪肩上的湿迹。她连忙伸手擦了擦,又胡乱抹了把嘴角,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哈,平日我不流口水的,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吧。”
      “无妨。桐庐的话还未到,但麻烦却是到了。还请梅娘子先下来会儿,让我腾出个手来。”说着,他蹲下了身。
      梅晓寒此时也是看到了前方的人,便赶紧从卧雪身上下来,与黄莺一起站在卧雪身后。
      那阻拦的人群中有一持刀者,身材矮小,正是那王朴,而在其身侧的便是朱武朱聪俩兄弟。他向前一步,对卧雪发话道:“阁下应是知晓我们为何而来吧?”
      “知晓。”卧雪并不废话,简洁地回答道。
      “那是否还要管这闲事?”
      “要管。”
      “好,既如此,就莫怪刀枪无眼了。弟兄们上!”王朴往身后一招手,剩下的九人便直直地向卧雪他们冲了过来,而他自己反而落在了后面。
      梅晓寒见此情形,意欲拔刀相助,却被卧雪伸手拦住,示意不必出手。他将包袱轻掷在地,两袖携着清风,施施然便迎了上去。
      等两方就要撞上时,卧雪飘然一个侧身,躲过冲在最前头那人落下的刀锋后,右手趁机抓住其持刀的手臂。那人欲挣脱却不得,虽心生惊诧,不知此人模样年少,何来这等力气,但也没闲着,当即立断,沉下重心,稳住身形,左手反抓向卧雪的右手,想借力反制。但还未等那人站定,卧雪便借转身之力,将那人甩了出去,一脸轻松,如同在打水漂游戏一般。而这飞出的石子,也击起了水花,重重地砸在其后的两人身上。那两人闷哼一声,一同倒在地上。
      其余人并未停步,绕过倒地的三人,围住了卧雪。卧雪又一个纵跃,躲过了身后的一记横扫,落下时,单脚轻点棍身,凌空腾起,轻盈如飞絮,飞踢向面前一人,凌厉如寒针。面对卧雪的人避之不及,只得架刀于胸前,却是于事无补,依旧被踢倒在地,在地上滑出了一丈长的深印。
      朱武见此刻卧雪背后空虚,且处下落之时,不加犹豫,双手握斧,斜砍过去。可竹卧雪并不像他想的那般任人宰割。他并未转身,也不必转身,只是将身形不易察觉地微微侧开。这侧开的一点点距离,若是旁人看来,仿佛卧雪并未动过,但就是这侧开的一点点距离,让朱武自信满满的一斧落了空。卧雪也不给其再来一斧的机会,落地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扫堂腿,尘沙飞扬间,朱武失了平衡,便要栽倒。竹卧雪在其半落未落之瞬,以手作刀,劈在朱武手腕之上。朱武遭此巨力,吃痛难忍,不由得劲力泻了大半。卧雪又从刀化爪,夺过他手中的铁斧,对着挥斧相助的朱聪掷了出去。飞去的斧柄正中朱聪的眉心,让他还并未有所表现,便已无法表现。
      余下三人,皆是持棍,他们相互间对视一眼,心底下了决定。他们调整站位,围住竹卧雪,三人三棍一同向着牢笼中的困兽刺来。但此牢笼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牢笼,此困兽也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困兽,他们认为竹卧雪此刻无计可施,不代表竹卧雪他真的无计可施。
      竹卧雪竟不躲也不避,坦然地任由他们刺来。可他们明明都瞄准着竹卧雪的身上,却不知为何没有一棍落在他的身上。三棍都擦过卧雪的身,而卧雪身处其中,不见慌乱。他双手揽过棍子,气沉丹田,轻喝一声,挥舞起来。此中之力道,三个大汉,相抗不得,若是不松手弃棍,便是自己也要随棍飞舞,无奈只得放手。竹卧雪收去了棍子,倒也没轻易放过了他们,随手投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条长棍分别飞刺三人胸口。三人皆抵挡不及,捂着胸口,被击倒在地。
      此刻,被扫起的尘沙还在弥漫,倒下的人心无战意,躺地不起,身后的梅晓寒也松开了之前紧握刀柄不放的手。竹卧雪站在倒地的人群前,双手负于背后,对着一脸惊恐的王朴,淡淡笑着言道:“那么阁下是否要来试试?还请莫怪我拳脚无眼了。”
      “阁下这说得哪里话,就是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呀。”王朴回道。
      “明知如此,又何必阻拦?”竹卧雪问道。
      “唉,身不由己啊!咱们虽是庸人,但又怎会分不清黑白?而现今寄人篱下,心底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听命行事。我们这些人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的重担全在一人身上,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心知不是条正路,可好歹是条活路,若是连这条路都绝了,就真无路可走了。你们年轻有为,不像我们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还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不知我们的辛酸无奈呀。”王朴越说越激动,似是真情实感。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说了。反正现在打也打过了,你们也可以交差了吧。”竹卧雪怕他又说一大堆,赶紧道。
      “可以了可以了,感谢阁下宽宏大量,我们这就走,我对天发誓,今后绝不再添阁下麻烦,出都不出现在阁下面前。”随后王朴叫地上装死的都站起来了,被击昏的朱聪则由朱武和另一人搀扶着。
      “你们赶紧走吧,别再有下次了。”竹卧雪摆摆手道。
      “好嘞,保证不会了,弟兄们一起给阁下道个谢,谢阁下不杀之恩!”
      那些人便跟着王朴躬身谢道:“谢阁下不杀之恩!”
      竹卧雪哭笑不得,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就走你们的吧。”
      见竹卧雪确实不打算追究,王朴一群人才肯离去。
      梅晓寒见他们走后,忍着难受,说道:“这群人是来招笑的?真不知王省上哪找来的,实乃三生有幸啊。”
      “谁知道呢,或许不过是演戏罢了。我们走我们的,不要放松警惕便是。”竹卧雪回道。
      “这倒也是。桐庐还有多远?”
      “不到十里了,但见前头有座村庄更近些,打算先去那里落脚。”黄莺接话道。
      “也好。”
      “梅娘子,上来吧,我们该行路了。”卧雪说道。
      这次梅晓寒不像初时那般扭捏了,可能是相处下来不那么生疏了,可能是病情重得实在受不了,也可能两者皆有,总之她轻轻应了一声,十分听话地便上了卧雪的背,不再说话。卧雪捡起地上的包袱,三人向着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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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哥,我们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回去的途中,一人忍不住问王朴。
      王朴回道:“不然?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他们留下来?”
      “那没有,只是觉得这也太容易了些,打赢打输都没关系。”
      “你真以为少爷是让我们去打一架吗?那你看得就浅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啥意思?你们知道吗?这也没见到有甚么酒嘛。”那人听不明白,问向周围的人。而其它人皆是摇了摇头,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唉,你们有空多读点书,这就是你们为什么只能做个打手的原因。”
      “嘿嘿,毕竟不是这块料嘛。朴哥,你就体量下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讲讲罢。”那人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其余人也点头表示同意。
      “罢了,闲着也是闲着,便与你们讲讲吧。”王朴见众人都想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解释道:“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意思是说咱们少爷他的目的不在于与阻拦那些人,而是在于掌握情报。其中最主要的情报,在我看来,应有两条。一为实力,试探出那黄莺的助力究竟如何;二为路线,确认他们究竟欲往何处。而现在,虽然我们没能让那女娃出手,但那管闲事的大致实力算是知晓了,况且他们的去向也已清楚,确实够我们交差了。”
      “哦,难怪朴哥让我们倒地了就别起来呢。”那人恍然大悟。
      “你也不想想,可以两指接刀的人,是你们几个人一起上,就能打得了的吗?”王朴白了眼那人,接着向众人说道:“你们那,以后也别有事就傻不愣登地冲上去拼命,王家花钱买的是让我们办事,而不是买我们的命。我们人虽贱,但命亦贵,明白了吗?”
      “明白了,朴哥。”众人齐声应和道。
      “明白就好。”王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他没有将郎君可不知道那管闲事的性情如何,也从未在乎过他们此去是死是活的事实说出口来。
      何必呢,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他如此想道,人生已不易,有些可以遮掩的黑暗,就不要让他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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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卧雪一行人来到村庄,四处转悠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医馆药店的。于是向一群在嬉戏打闹的孩童询问了一番,才得知村里人如果得的是寻常小病,家中自有备着的草药,若是大病的,都是直接去桐庐的。但偶尔也有一两个郎中路过,正巧前两天就有个郎中停留此地。三人闻言,正打算去寻,却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卧雪吾友,好久不见啊!”
      三人回头望去,一位背着药箱,郎中打扮的青年,笑容灿烂地走了过来。
      “方兄,你怎么在这里?”竹卧雪见到来人是方平,有些疑惑。
      “我自离了崇安后,一路行医而来,这几日便在此义诊。本来我今日便打算走了,没成想却遇上了你。”方平解释道。
      养生谷?梅晓寒心起波澜。传言养生谷之人行事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故养生谷之所在无人知晓,其谷中人无处可寻,江湖中也仅有他们救死扶伤的事迹流传,不知竹卧雪是如何与其结识的。她看向黄莺,见黄莺亦如自己一般惊讶,想来养生谷常常行医不取诊金,治病不收药钱,在乡野间名声应也是流传极广的,也无怪乎会如此。
      “先不多说了,正好你在这里,帮我给这位娘子看看吧。”竹卧雪说着将梅晓寒从身上放了下来。
      “我大老远便见她面色不佳,正打算开口呢。来,且让我再仔细瞧瞧。”方平让梅晓寒伸出手,把了把脉,又说道:“受寒发热罢了,就是拖得久了点,病情加重了些,我这正好有药,服下便好,跟我来。”方平带着竹卧雪三人来到一处茶铺,要了碗热水,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副药来,倒下四分之一入碗,让梅晓寒服了下去。
      “若明日病还未好,再服用刚才的剂量便可,剩下的你拿着吧。”方平对梅晓寒说道,并将那副药递给了梅晓寒。
      虽然竹卧雪并未觉得累,但毕竟黄莺走了这么久,梅晓寒又患着病,而方平也不着急着走,也就坐着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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