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17、灵玉

　　慕知音又回到梳妆台查看那附近的痕迹，无论她怎样仔细看也没有看到鞋印或是拖鞋印。
　　随着调查范围的扩大，慕知音看到离梳妆台最近的手工提花地毯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那人应该没穿鞋，空脚踩的，看脚印的大小深浅，慕知音推测这应该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
　　仔细想想，十二三岁的男孩若是放在SH大，多都还没成手。自打有SH以来，十六七岁就能出正经任务的都只有沈航一个，就连景海然这样有天赋的，都到了十八岁才出师。
　　看这痕迹的暴露程度，这小子连反侦察都不会，更别提跟她这样的“老”江湖过招了。
　　她将枪别在后腰，顺着地毯上的脚印，来到阳台窗帘前。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慕知音双手环胸，用命令的语气问道。
　　“我……我自己出……”
　　听声音果然是一个少年。
　　怎么又是个少年。
　　慕知音心里犯嘀咕，她这才想起来，凤宁也是“少年”。
　　这么一想，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少年从窗帘后面探出个脑袋，看着慕知音怯生生地说：“姐姐，我没衣服穿。”
　　一声“姐姐”给慕知音叫得心都酥了，上辈子她就活到二十岁，组织里那些人，常见的那些都比她大，而那些小屁孩她只见过一波，还是给人当教官的，因此二十年来从来没人叫过她“姐姐”。
　　慕知音将浴室里多出来那件浴袍递给少年，让他先穿上，而后给管家打电话，列了一个清单给他，请他们帮忙采购。
　　少年穿着浴袍从窗帘后面出来，腰带并没有系很紧，使得领口一直开到腰间。
　　胸口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皮肤看着光滑白皙，看着比小姑娘还嫩。
　　“怎么进来的？”
　　等管家送衣服的功夫，慕知音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倒了一杯温过之后递给少年。
　　“你带我进来的。”
　　少年但是不客气，接过杯子吨吨吨三口两口就没了，喝完还举着杯子问：“姐姐，还有吗？”
　　慕知音就知道，她自己早晚会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姐姐”上栽跟头。
　　可若不是男孩一直叫她“姐姐”，慕知音恐怕早就将他绑在阳台栏杆上，就让他那么赤身裸体地晾着，直到他说实话为止。
　　只是，她观察少年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哦？”慕知音故作挑逗之意道：“那姐姐怎么不记得，还带过你这样水灵的男孩子回家啊？”
　　少年倒像是习惯了被人这样调戏，心跳都没有波动一下，看着慕知音诚恳地说道：“我是您今天亲自买回来的玉镯。”
　　刚来的时候她倒是听说过这里的居民都是各色石头化形的。
　　只是没想到，全世各界显贵每年花大价钱来求的东西，竟让她这门外汉一次就撞见了。
　　“嚯，没想到你们这些灵玉是长这副模样的。”慕知音上下打量着少年。
　　适时，管家将衣服送过来，慕知音示意给少年。
　　少年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他并没有回到刚才的位置上，而是坐在慕知音身边，拽着她的手腕说：“我家里人都是灵玉，但今天卖你手镯的老板，对于我们来说，其实相当于你们说的人贩子。”
　　“人贩子……”
　　慕知音喃喃自语。
　　仔细想来，若磊岩大陆怪石嶙峋，所有居民又都是石头化形的，那要是经过不正当途径获得并拿出来卖的，的确就是人贩子了。
　　“嗯，他手里的其他小朋友都不是玉，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而且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被偷走，父母是会很难过的……”
　　“你有啥不一样啊？”
　　说到这个，少年突然自豪起来，说：“我们灵玉，尤其是翡翠里的高级货，从小都被教育，我们生来就是要被买走的，到了主家，就得好好工作，给主家带来好运，这才是我们灵玉一族生而有灵的意义。”
　　慕知音忍俊不禁，觉得他们的存在倒是挺有意义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找到父母，把你送回去吧。”
　　她并不需要能带来祥瑞的灵玉，只是打心底里觉得，孩子如果有家，还是要回去的。
　　让走丢的孩子回家这事儿，可能已经成了慕知音心里的一个心结。
　　“不用，你既然买了我，你这辈子我就跟着你了，等你走了，我再跟新的主人就是了。”
　　少年倒是不避讳，也可能是他自带灵气，不怕这些。
　　“那也得有个名字吧。”慕知音还是想把他送回去。
　　“我叫王珝，你不用想着送我回去，我是自愿出来的。”
　　说着说着，王珝有些不乐意了。
　　从他成年到出来少说也七八十年了，这七八十年里什么风雨没见过，用得着她送他回家吗？
　　这是磊岩大陆类人的特点，除了龙脊丘陵大陆，就是磊岩的人与全世其他地方计算年龄的方法不一样了。
　　毕竟石头这种东西，放在外面风化掉也得上百年，那些埋在地下的玉石，当是越老越值钱，越老种水越透。
　　只是一旦被挖出来，他们的样子就不会再有太大变化了，除非再受什么外力冲击。
　　按照全世的算法，他现在应该有122岁了，但若是按照磊岩的计算方法，他如今也不过十二岁。
　　“你们这些人……”慕知音摇头叹息，他们没经历过生死，永远都不会知道“家”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
　　果然，一百多岁了，说话还像小孩子。
　　说着，他捏了个诀，又回到慕知音手腕上了。
　　慕知音这才发觉，这小子刚才一直抓着她手腕，是怕她跑了。
　　“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龙脊丘陵外面的这些人，怎的一个比一个粘人呢？
　　这灵玉跟虎鲸或者是凤凰都不一样，由于他们特殊的属性，即便是被塑造成镯子，他们人形的样子都不会有所改变，所以即便是被慕知音戴在手腕上，实际上她的手也是穿过了他的“身体”和灵魂的。
　　正是这样，只要他不想让慕知音将他摘下来，慕知音就是死都不可能与他分开的。
　　“还是你们灵玉狠，跟你们比起来，墨绝弦啊，凤宁啊都算个屁……”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慕知音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将王珝摘下来，她终于放弃了，答应王珝，走哪都带着他。

　　当天夜里，她因此睡得沉了些，直到王珝将她推醒，她才听到客厅里墨绝弦等一众人的脚步声。
　　她二话不说，收拾起行李戴着王珝从通风管道逃了。
　　“我真是服了，她怎么找到这的？”逃命途中，慕知音一边看着身后有没有来人，一边自言自语。
　　“你昨天那么招摇，她找到你也不奇怪。”王珝说道。
　　“找到我不奇怪，关键她怎么知道是我呢？”
　　以她对墨绝弦的了解，墨绝弦应当没有这个本事。
　　“她或许不行，但是她身边那个不是善茬。”王珝提醒她。
　　“她身边的人？”
　　“嗯。”
　　“你认识？”
　　在被慕知音买回去之前，王珝曾跟过墨绝弦找的那个探子。
　　“听说是广莫大陆世安局退下来的，寻踪很有一套，全世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合着这是装上同事了。
　　“那你要是了解他，就帮我躲开他们，去找昨天那个要带我们离开的男人。”慕知音说。
　　有王珝在，墨绝弦在磊岩绝对不会再找到慕知音，只是想躲她，他们就不能再去昨天与男人见面的地方，这样一来，有该怎么与他取得联系呢？
　　“姐姐，我看你右手那个手环是那男人给你的吧？”途中，王珝问。
　　“对啊！”
　　自打男人给了她手环，她还一次都没用过，早想到有这样的天降，她还跑个屁。
　　她立刻按了上面的呼叫按钮，并带着王珝躲在一个山洞里。
　　“你怎么知道我这手环具体用途的？”等待的间隙，慕知音与王珝聊了起来。
　　“跟那个探子之前，我跟过极谷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板，他们专门为广莫的各大管理局提供技术支持，这个手环是他去世之前生产的最后一个设备，那以后我就被他儿子卖到了市场上。”
　　“所以，这个手环只有广莫的管理机构才有权使用？”慕知音看着手环上忽明忽灭的装饰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男人至少是广莫政府的人。
　　如此重要的电子设备，随便就能给一个甚至不属于广莫大陆的人，那这个男人应当有不少实权，用龙脊丘陵的等级制度类比，这人至少是个局长之类的。
　　别说，慕知音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
　　“是啊，那人是广莫总司司长，“总司”就是管理全世大小事务的机构，他们……”
　　尽管王珝没有122岁老人的心智，却有他们一样的唠叨。
　　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王珝，慕知音觉得，那些百岁老人之所以话少，大概率只是因为说不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