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但单纯》戴月端木

13、两天一晚（2）

　　玻璃栈桥、高空秋千、云中漫步、悬崖蹦极……无一不是刺激的项目。第一个项目便是一座长达三百多米的玻璃栈桥，位于千米高空之上，桥下树木茂密，深不见底。大家在栈桥前合照之后，陆陆续续走了上去。
　　顾颂延心惊胆战，乐书再三确认，“你不会是恐高吧？真是那样的话就别走了，何必为难自己？”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慢慢走，多欣赏欣赏风景。”顾颂延紧紧扒着护栏，催促乐书先走。
　　等同事们陆陆续续逐渐走完了栈桥，顾颂延才挪了五十多米。她跪在玻璃上，欲哭无泪，越看脚底下就越腿软，根本站不起来。有小孩鼓励她，“姐姐，不用害怕，掉不下去的。”
　　顾颂延强颜欢笑，“谢谢你，我不害怕，马上就站起来了。”
　　等小孩走远，她又垮了。静静待了一会儿，她深呼吸，闭着眼睛，仰起头，扶着护栏往前摸索。
　　一个人默默崛起的过程大概就是如此。

　　耳边传来熟悉的笑声。顾颂延担心自己被耻笑，连忙调整姿态，睁开眼睛四处寻人，和对方打招呼。
　　宋晏时双手随意搭在护栏上，对比顾颂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像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似的。
　　“你在这干嘛呢？怎么不跟上队伍？”
　　明知故问。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有点恐高。”顾颂延实在坚持不住了，如果不是宋晏时，她也会向另外一个和她搭话的人求助。“宋工，师兄，你能不能让我……算了，对不起……”
　　想拉着他走过这段桥。
　　“往回走不行吗？”宋晏时初听颂延喊他师兄，心中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干嘛非要逞强？”
　　“我想……”颂延闭上眼睛，仰起头，执拗道，“至少能做一件能让我觉得刺激的事情。宋工，麻烦你让开点，别挡着我路。”

　　她脆弱。她执拗。她正在改变自己，创造自己。
　　宋晏时发了善心，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那里用衬衫裹了两圈用来避嫌，担心她会介意肌肤接触。
　　“你拉着我吧。”
　　“谢谢！”这一声道谢说的卑微。离开家人，她身边还没有这样维护她弱小心灵的人。
　　“一直闭着眼睛也可以吗？”宋晏时打算鼓励她，“试着睁开眼睛看看，不要往脚底下看就行。”
　　顾颂延决心做这样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很快便视死如归般睁开眼睛。天空格外的蓝，白云从眼前飘过，风吹散了云朵，又在另一个地方团聚成型。风里有海的味道。
　　“是不是很漂亮？”宋晏时看着她眼底的欣喜，说话的语调也掺杂了愉快的风的气息。
　　“也许要终生难忘了。”顾颂延说了真心话，侧头看了一眼宋晏时，内心的紧张消减了一些，手上抓着他的感觉也想牢牢记住。离他很近的每一个瞬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美丽的花无论在哪里都诱惑着人想要留下它的一切面貌。
　　宋晏时被她的发言逗得笑开了花，觉得她天真，假意的诗情，“以后能看到的风景还多着呢！这就终生难忘，你以后得多少次终生难忘。”

　　顾颂延并不反驳。有他引着，三百米很快就要走完了。宋晏时忽然想要逗一逗她，迅速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只是没想到顾颂延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一下子被带倒，跪在玻璃地面上，猛然闯进视野的高空坠落感觉如同脑海里的一圈紧箍咒骤然缩紧。她某个地方好疼，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宋晏时见状连连道歉，颂延却出乎意料的盯着脚下，慢慢站起来了。一张毅然决然、大义赴死的表情，以缓慢的、坚定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待达到终点，顾颂延转身向他挥手呐喊，和一旁同样哭哭啼啼走到最后腿都软了的女孩子们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宋晏时看着，看着，露出庆祝的笑容。
　　“你刚才吓我一跳！怎么突然觉醒了？不害怕了？”
　　顾颂延冷静下来，刚才欢呼雀跃的人不是她似的，高深莫测叹息道，“因为发现了真相，当你对什么都不抱希望的时候，什么都不怕了，一切都无所谓。”
　　“说得真好！是有这么个理。”但是，她是怎么突然悟到这个的？她这意思是刚刚对谁不抱希望了？

　　两人顺着人流走到了高空秋千前面，排队的人不是很多。正在玩这个项目的女生在惊恐大喊，她身边的男孩子在大笑，两人走下来时，却是女孩兴奋，而男孩腿软走不动道，看着女孩的背影却是高兴的，“我就说上去一次就不会害怕了吧，你看你是不是很开心?”
　　“顾颂延你要不要试试?”宋晏时的表情看起来心怀鬼胎。
　　工作人员不断招揽游客，一位青年小哥看见他们，十分热情道，“来试试，不怕的，人生总要有挑战，试试才知道真感觉。”
　　嘿呦，上升到人生高度了！顾颂延远远退出一步，坚定拒绝，“我不行，我受不了这刺激，宋工你自己玩。”
　　“这是双人项目，一个人不行的哦！”青年小哥及时插话，“不开心不要钱，这刺激程度老实说还比不上你刚刚走过来的那云端栈桥呢！你那个都走了，这才是小意思。”
　　完了，顾颂延心动了。青年小哥看颂延盯着正在秋千上笑出声的一个女孩子露出羡慕的目光，继续引诱，“你要是真怕，我们一会儿给你力度小点，就像在公园里小孩子玩得一样。”

　　“想去就去试试，有我陪你嘛不是?”
　　宋晏时这句话是推动顾颂延再次踏出勇敢那一步的最后推力。她怯懦上前，望了望那巍峨高山，想着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生活就是这么一堆永远撬不动，越来越重的石头。难得今天有这么一位赏心悦目的人作伴，要是日后……有一天……
　　一只海鸥独自飞跃山巅……她突然动心了。
　　宋晏时果真处处护着她，照顾着她。
　　青年小哥叮嘱一些注意事项，突然冒出一句，“帅哥，一定要抓紧你女朋友哦！”
　　顾颂延惊恐，有些反悔之意，“哎……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没有危险！”
　　没有人理睬她的意见。宋晏时忙着向小哥请教要点。
　　“别怕别怕，有我在。”
　　顾颂延忍不住气冲冲，“有你在又怎么样？万一掉下去了我不信你能把我拉上来。”

　　豪气壮志只是一时兴起而已。现在她真的怕极了，什么美人，什么人生遗憾通通都闪一边待着。
　　“要是掉下去咱俩只会一起掉下去，所以你怕什么?”
　　宋晏时说这话倒是有点安慰到顾颂延了。她的激动情绪瞬间缓和下来，神智清醒，身处虚空之中反倒更加安心了。她怎么样没关系，要是连累到身边这位她就不愿意了。就为着宋晏时想着两人会一起掉下去这种无畏的、淡然的态度，她心里充满了拯救世人的力量，尽管她所能做的只是遵守安全规则，保证她的安全，也是保证身边这位的安全。
　　“那我就不怕了。”
　　顾颂延嘻嘻笑着。宋晏时也笑。
　　阳光里，两人不约而同觉得对方这一刻在闪闪发光。

　　从秋千上下来之后，顾颂延反客为主，看见想要体验一番的项目，便问，“这个？”
　　宋晏时点头，默认陪着她一起。两人心知肚明的做了什么约定似的，她相信他今天不会拒绝她，他也实实在在的告诉她这件事。但是他们到底算是以什么样的关系一起度过这么长的快乐时光？
　　天边夕阳将天空染出大片橘红色，很多人在欢呼拍照。马上就要到了归队的时分，放纵结束，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的尴尬起来。
　　“走这边。”他说。
　　“哦。”顾颂延心情复杂。再次沉默。
　　“以前……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项目吗？”宋晏时说话的语调不像平时那么让人觉得随便。顾颂延误以为他不开心似的，抬头去看他，恰巧和宋晏时的目光相触，两人不约而同紧张的快速转移视线。
　　“我……家里人不让……”这么说会不会让人怀疑什么，顾颂延连忙补充，“因为我比较恐高。”
　　“是吗？”宋晏时伸手拉开横在面前的树枝，笑着低头看她。
　　顾颂延的目光也迎上去，越看越想要陷进他的心里去。
　　“小心脚下。”

　　温和而迷人。
　　直到晚上入睡前，顾颂延的心绪一直无法平静下来，一边回味，一边警醒自己不能继续靠近，陷入无法挽救的境地。她企图转移注意力，烦躁的翻着手机，无意中看见宋时晏发了一条朋友圈。
　　文字是：心有猛虎嗅蔷薇。配图九张天空图，前八张是蓝天白云，镜头不稳，景物扭曲，但看得久了却会产生别样的美感。第九张图是今天下午遇见的夕阳，只是左下角几个长头发的后脑勺看起来有些突兀。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境拍下这些照片，又是为何要把这些照片晒出来给人看？
　　为什么一直忍不住去猜测他啊？顾颂延对自己生气，将手机扔远。此时手机震动了两声，她又巴巴地爬到床另一边把手机捡回来，是哥哥和宋晏时同时发了消息。
　　顾林安：你也去疯玩了？顾颂延，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顾颂延：没有啊，只是拍了合照，我什么都没有玩，我很好。
　　祈祷半天，握着手机等来哥哥一句：小心些，照顾好自己。她才放下心来，退出聊天页面，一眼便看到宋晏时发了一张照片，正情绪低落的猜想这个时候该不会是说工作上的事情吧，真倒人胃口，点进去一看，她吓了一跳。

　　照片上的人是她自己，笑得露出了所有牙。
　　这算什么？越界？不工作的时候也可以算是朋友吧，拍一张照片很正常吧。
　　宋晏时：今天随随便便拍到了这张照片，觉得挺好看的，发给你当作收藏。
　　有病啊！顾颂延险些崩溃，呲着大牙花，因为阳光闪耀睁不看眼睛，笑得像个傻子，有什么好看的？还特意发过来给她收藏？如果他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绝对立刻赶过去狠狠教育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