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但单纯》戴月端木

9、惶惶

　　你自己找死我就没办法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做什么了?顾颂延百思不得其解，她并没有做惹祸上身的事情啊！本来是想着向上级反映的，但她又不可能直接跑到黄主任上级的上级那里去告状。而且，她最后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现在这也成错了?
　　实在想不到宋晏时在讲什么，这话本来让人听着就不舒服，颂延想，管他什么意思，她不会在乎了。

　　转正汇报准备的十分辛苦。顾颂延整天连饭也顾不上吃，不停的查看机器人状况，修改PPT，手上的测试工作也不能停下来，忙得晕头转向。而鱼乐书那边显得轻松多了。她不费什么功夫就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当别人在水深火热的时候，她倒是闲了。
　　“现在才知道，这就是宋工的风格，把功夫用在平时。”鱼乐书笑得合不拢嘴，没少说夸宋工的话。
　　顾颂延酸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也去宋工手底下干活。”看看鱼乐书的成果汇报，她这段时间学习了不少关于医疗型机器人的知识，真是让顾颂延羡慕嫉妒恨哪！
　　“嘿嘿，宋工才不要你哩。”鱼乐书骄傲。
　　顾颂延吃惊，“这怎么说？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宋工觉得我差劲？”难道他觉得她不够格？
　　“倒不是差劲吧……”鱼乐书自知得意忘形失了言，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去，看见顾颂延那一派天真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还是选择委婉地说出实话。“宋工说的哦，他说他不喜欢太努力的人，就像你，总是一本正经的，畏手畏脚还要凑热闹，周末要去加班准备转正汇报，还说从小想做医疗机器人的人太可笑了……所以他应该不喜欢的只是你周末主动去加班抢了他的风头吧？其他的另有其人，六部那个叫沈承的男生，老是过来凑热闹，他不就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指点一二吗？讨人厌是应该的吧？”

　　什么？！顾颂延快要炸了！她生气的时候会摔东西，现下手里就有一只玩偶，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使劲蹂躏，发泄怒火。不是他……是有什么病吗？
　　“想骂人是吧？我教你，他××……×东西！”鱼乐书尴尬解释，“我当时也觉得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就怼他了，因为你那天晚上不是跟我说遇见宋工了，他叫你多努力，其实我那时候就想告诉你不用太在意的，可你好像很恐慌，我就没说……我当时就怼他了，说你不喜欢努力的人还到处劝人多努力？你自己不也是很努力吗？天天来加班，把自己给作到医院去了，我当时真的这么冲。”
　　“那他说什么？”原来他是不喜欢她的，无论是作为一个下属员工，还是一个陌生的人。原来他的教养优秀到可以对一个不喜欢的人做到同等的绅士。
　　“他应该是不想和我吵，随便糊弄我，就说，做这个不是努力就可以的。”鱼乐书把实话讲完，又真心安慰，“你很不错的，钟工就很适合你啊，他经常在别人面前夸你，你真的不用在意宋工怎么说。他那个人就是会让人讨厌的性格，长了一张臭嘴，我有时候真的想把他的嘴给堵上，气得我想晚上给他套麻袋打一顿！”
　　顾颂延假装被逗笑，“先攒着，等离职了再给他套麻袋！”

　　鱼乐书的话，她都懂。她想的是，送他去了医院，往大了想，或许是救他一命，往小了说，也算是帮了一个大忙吧，怎么能对帮他忙的人讨厌起来？别人的生命也这么不值钱吗？想不通这一层，她的心有点痛，只好安慰着自己，不该用付出去道德绑架。帮忙是她该做的，对方讨厌她也是一种自由。
　　“后来周日你去加班了吗？那……”鱼乐书小心打听，“那天，宋工在公司晕倒那天，岂不是你也在？”
　　“我没有。”顾颂延连忙否认，生怕给宋晏时添麻烦似的，“我没去。”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傻。”鱼乐书晃着颂延的肩膀，“宋晏时整天管得太宽了，连钟工也说呢，明明是他的属下，倒要被别的人指导。你也注意点，我担心钟工嘴上不说，心里会介意的。”
　　“嗯。”她没想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职场真复杂，她应付不来。

　　晚上，顾林安发来消息：最近如何？
　　颂延回复：挺好的，放心。
　　顾林安：转正怎么样了？
　　颂延：没问题，能过。我们领导帮我一张一张的改PPT，教我话术。
　　顾林安：妈刚给我打电话说领导让你不开心，遇上了什么问题？
　　刚看到这个消息，哥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顾颂延来不及怨妈妈说好保密的转头就告诉她的好大儿，不情不愿的接了电话，支支吾吾，“就是一个管不着我的领导，还是比我大三届的一个师兄，我有点受不了他说话的方式，别的没什么，和妈说完已经想开了。”
　　“是吗？”顾林安沉默两秒，“你那师兄是谁？叫什么名字？”
　　顾颂延想起哥哥在那个学校任教过一段时间，想来可能认识，于是爽快的回答，“叫宋晏时，河清海晏的晏，时间的时，留着卷发，很会打扮的一个男生。哥你认识吗？他那张嘴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认识。”
　　“哦。”顾颂延无语。
　　“别老是想着空手套白狼。人都是讲利益的，就算你救了别人的命，你要是没有什么对他有用的东西，他还是会该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知道吗？你平时少多管闲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少操点心，多养养身体，下班就回家，不要和公司里的人来往太密切。周末我去看你，就这样。”

　　一通说教之后，电话立马就挂掉了。顾颂延惊呆了，迟迟不能结束头脑风暴。她没和妈妈讲起送领导去医院那事呀，也没说因为自己对他有恩，却被对方讨厌这事，只是提起公司里有个人讨厌她而已。哥哥的预感怎么这么准？一下子就命中要害！
　　不过现在她想通了。哥哥说的对，这世界上有的人就是像宋晏时那样的。不值得深交的人那就保持距离。

　　如今再听到宋晏时那一声充满磁性和魅力的早晨第一声，顾颂延心静如水，好听还是好听的，不过激不起什么波浪了。她想起有许多喜欢的声优或者演员，不也是如此吗？就算曾经令许多人深深着迷，难以自拔，但当他们的恶劣行径暴露出来后，再美好的感觉也只是过往的风景，徒留惋惜。
　　两人再遇见，顾颂延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恭敬的打招呼。宋晏时仍然高冷回应一点头，或是一声“嗯”。她从他身边经过，鲜少再紧张欣喜，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又情难自抑。她成了那种因为上班许久造就的行尸走肉。面上冷，心里也冷。
　　当然了，在其他人身边，面上是不冷的，内心也是有几分火热的。

　　一推开更衣室的门，顾颂延看见宋晏时站在衣架前看手机。她开门后，反应极快的打了一声招呼，宋晏时朝这边看了一眼，收起手机开始穿衣服。两个人都晃着时间，慢悠悠整理仪表。到了最后一个步骤，顾颂延从盒子里抽手套，因为只剩下两三只，很久拉不出来。宋晏时戴的是大号手套，明明就在旁边的盒子，颂延没有妨碍到他，他却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一直等。直到她拿出手套，他才伸手去旁边的盒子拿。
　　“我妨碍到你了吗?”顾颂延仰头直视他，说得妨碍不仅仅是指妨碍到他拿手套这件事。
　　“啊?”宋晏时没理解她的意思，“没有。那我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吗?”
　　“啊?”顾颂延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
　　“走了。”宋晏时拉开门，微微等了等，顾颂延在他身后接手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临近下班之时，宋工照例过来串门，拉着钟工聊天。今天钟工没空搭理他，他也不走，四处转悠着。
　　“我以前也是这个实验室出来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在这里待了许多年似的。实际上他不过才来了一年，在钟工的实验室待了两个月而已。这些是顾颂延从前辈口中听说来的。
　　“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了?”钟工有点烦他这位师弟，总是游手好闲，然后在别人下班之后拼命工作。
　　“没什么进度。”宋工难得说丧气话。“我那里人手不够，师哥，你借我两个人呗！”
　　“不借，快走！”钟工赶人。
　　“那算了，下次有问题就别开口找我，师兄。”宋工坐在桌子上，一扭头看见顾颂延又在改她的PPT。“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把握没?钟哥，你是不是没管你的新人啊?这怎么做成这样?我看是完蛋了，不合我胃口……”
　　钟工立马起身，低着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顾颂延有些失望，孤立无援，心里想把这个人模狗样的宋晏时给揍个百八十遍才能平静心中怒火。
　　没半分钟，钟工诺大个强壮身体挪过来了，抓着宋工的两只胳膊把他给运到了门口，推出去，关门，万事大吉。

　　他真是讨厌我啊！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医院那事?这人的心眼也太小了吧，颂延想。
　　“颂延，你别听宋晏时那张嘴乱说，他是有名的臭嘴，这里人人都想赏他一巴掌呢！”钟工说着，把整个实验室的人都逗笑了，看来是真的。“一会儿我叫他给你道歉，你做的挺好的，一定会顺利转正，别担心，好好准备。给你说的那几个问题好好记一记，没什么问题。”
　　事到如今，她再多想又有什么用处?
　　颂延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九点钟的时候撇到有人从外面经过，凭着直觉，她认为是宋晏时，吓得不敢出去，生怕和他撞上。又多待了两个小时，终于饥肠辘辘，脑子也无法正常工作了，才收拾东西去更衣室。
　　刚进去，一个白影跟着进来，吓了颂延一跳，叫出了声，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晏时。一时间又是心动惊喜又是怨恨四起。
　　“宋工怎么还没走?你在实验室还有工作要做吗?”
　　宋晏时低头玩弄手套，轻声“嗯”了一声。
　　两人无言。空房间里只剩下颂延换衣服的声音。他站在一米之外的地方，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