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罗曼史》陈茉离

2、命中的天敌

　　一月的宜渝，偶尔气温还能达到十度，徐夏舒为了省电，手洗脏了的校服，刚把衣服挂好，隐隐若痛的小腹像提醒她什么。
　　徐夏舒拿起抹布，默默地把手擦干，佝偻着身子找了块椅子坐下。
　　“都第三天了，怎么还这么疼……”她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她睡衣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了起来，用力地按了下开机键。这把手机是外公用淘汰了的老人机，反应会缓慢一些。
　　卓漫妍：“夏舒，我去帮你跟老师说了，但是……”
　　徐夏舒回了五个字：“嗯？但是什么？”
　　卓漫妍：“老师说，会和年段的老师商量，到每个班级去提醒那位同学不要胡说。但是，我担心那个人不会停止八卦你的事情，毕竟老师也没说要去调查他的身份。”
　　事情还没有到不能收拾的时候，老师做这个决定，并不让她意外。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过段时间就放寒假了，校园墙应该也要放假了。
　　徐夏舒回了一串感谢卓漫妍的话，就把手机放回兜里，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她最薄弱的课目是数学，当年要不是运气好，蒙对了一道大题，她也不可能考上宜渝中学。高一年的奖学金名额一共有五个，她必须争取把数学补上才行，但无奈，她的数学实在太差了，很多解题思维都跟不上。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的五官组合灵巧秀美，却透着一股野性的侵略感；那少年唇红齿白，一颦一笑间皆透着张扬自信和恣意的光彩，却不夺目。
　　这个人，就是沈知随。
　　“不行，不能找他。”
　　徐夏舒马上否决了这个冒险的想法，她和沈知随不能走太近！
　　高一时，只因他在军训的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她身后的两个女同学便开始不搭理她了。现在是非常时机，他们更不能走得太近。尽管，她是真的很馋沈知随的大脑，恨不得连夜借来体验五分钟。
　　“算了，”她仰天无奈，“我还是靠自己吧。”
　　但老天爷似乎并不想叫她如愿，话音刚落三秒钟，一本厚厚的笔记从阳台飞了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脚边。
　　她看向阳台，默念：“沈知随？”
　　不，这不应该是个疑问句，应该是个陈述句，这本笔记本的主人只能是他。
　　徐夏舒心动地翻开几页，上面流畅笔挺的字体和简易好懂的解题思路，都让她动了私心，想留下这本笔记。
　　“徐夏舒，”他在阳台对面喊，“我知道你怀疑匿名的人是我，但我要告诉你，我不会做这种事。”
　　嗯？她没怀疑过他啊。
　　她之所以躲着他，是因为她知道宜渝的有钱人多、学习好的人更多，很多人有着天然的好条件，而在青春期这种最容易攀比的年纪，她不想成为出头鸟。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没有依靠的小孩，出了事没办法保护自己，这是事实。
　　法律难以界定什么是校园霸凌，学校默认的规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呢？
　　从父母离婚，母亲生病后，徐夏舒就比同龄人更懂得社会的规则，她没能力僭越，也不想僭越，只想安分守己地考上大学。所以，她不能冒险招惹沈知随。
　　更因为，他的爸爸的身份……少女眉眼低垂，知道无法回到童年的安稳，如今晦涩得尴尬。
　　“沈知随，”她起身，把笔记别到身后，微垂着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她不舍地把笔记拿了出来，翻了几页，才重新丢回对面的阳台。
　　“啪”的一声，震走了冬日枝头上的麻雀。
　　沈知随看着地上躺着的笔记，没有焦虑、没有生气、没有责怪。他捡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给江岑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自己高一的数学笔记送到三楼给徐夏舒。
　　翌日，江岑打着哈欠坐到座位上。他揣着一颗好奇的心，酝酿着如何开口，没想到沈知随就主动搭话了。
　　他把一瓶特仑苏递给他：“江岑，你帮我把东西送过去了吗？”
　　他看上去极为沉稳冷静，也是，都二十岁的人了，扎进高二的人堆里自然是独树一帜的风貌。人情世故，他处理得比自己爸妈还熟练。
　　江岑接过：“啊，我让我弟江淮送过去了，他们同一年段，比较方便。”
　　这是他托人办事的老规矩了，他不收他下次就不会找他了。
　　他客气地点了下头：“嗯，谢谢，麻烦你了。”
　　江岑嘴唇打颤：“知随，你为什么对那个妹妹这么好，你是不是……”
　　他几乎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却天天缠着一个对他冷脸，还处于舆论风头浪尖的女孩，这很难不让人想些别的。
　　“江岑，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自然规律吗？”
　　“不知道。”
　　“很多事情，本身就不需要理由，人类有一套属于他们约定俗成的行事风格。”
　　江岑没听懂，算了，沈知随有个专治精神病人的院长父亲，说话一般人听不懂也正常。
　　徐夏舒今早是踩着点进教室的，差点被劳动委员登记名字了，因为在一分钟前，江淮拦住她，给了她一份学霸江岑的笔记。
　　江淮来找她，这倒是让徐夏舒觉得难得。虽然之前她和江淮也没什么过节，但自从上次月考，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罗绵桐向班主任举报江淮作弊之后，她就扫了台风尾，被江淮的朋友远离了。
　　但很快，她想通了——
　　这是俄罗斯套娃，是沈知随让江岑让江淮来找自己。
　　他到底图什么，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小时候跟上瘾了是吧？
　　早读课结束后，卓漫妍马上凑了过来：“夏舒，那个校园墙的人昨晚又更新了，说你爸现在在殡仪馆工作……他还说，你爸工作养小三，但你却吃着低保，让外公外婆养着你。我其实也搞不懂，他是想说你不好，还是想告诉同学你生活不易？”
　　徐夏舒感觉心脏火燎燎地烧着，没有经过本人的允许，在学校传别人的家事，随便揭别人伤疤的事情，就是不对的。
　　第一次，忍忍就过了，第二次，她决定予以反击，找到匿名者和他谈清楚。
　　“吃低保怎么了？”
　　讲话这么盛气凌人，千万别让她知道，他一边看不起低保户，一边自己吃着低保！
　　卓漫妍几乎没见过她生气，连忙搭了下肩膀安慰：“夏舒，你去找沈知随谈谈吧，如果说你的人是因为沈知随，那解铃还须系铃人的……”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夏舒抿了抿嘴唇，尽管再不想和沈知随把话摊开来讲，现在火烧眉目了，也是不得不做了。
　　在沈知随面前暴露伤疤，也比家里的事情闹得学校人尽皆知为好。
　　但没过几个小时，徐夏舒就后悔万分——
　　沈知随，真是她命中的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