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罗曼史》陈茉离

5、雄竞

　　她抬眼，杏眼澄澈，但又透着深邃的故事感，同幼年的单纯不大一样。
　　“是啊，”她歪着脑袋看他，已经一米八几的个儿了，她都不能轻易摸到他的脑袋，只能踮起脚来，“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就是那个让我数钱的人？”
　　不然，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对她这么好？
　　沈知随的眸光一顿，脑海里冒出了一段话——
　　“别让她知道这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别影响小姑娘高考。”
　　还是别往她眼里那片沉重的海域丢下巨石了，他小的时候答应过她不能骗她，但是，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违约。
　　希望，她知道之后，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沈知随回到房间，马上把暖气打开，又把缠在脖子上的围巾拆了下来，没等他把围巾放好，电话就来了。他看了眼备注，顺手将围巾放到了书包里。
　　“喂，爸。”他轻手轻脚地接起电话。
　　“嗯，你交代我的事情，我正在办呢。”
　　他微皱了下眉：“嗯，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她产生什么救赎者情结，也不会耽误我的学习。”
　　他的耳朵不小心点到免提，对面温柔沉稳的中年男低音从麦克风中透出：“那就好，如果你能处理好这件事，说明你已经长大了。你各方面综合素质都好的话，爸爸就能放心让你去追求做飞行员的梦想，如果你只是理性大于感性，或感性大于理性，没有真正独立自主的能力，爸爸希望你回到医院，做一名精神科医生。”
　　处理好这件事，难道很难吗？
　　他不是都要解决好了吗？
　　此时的沈知随，还不懂父亲话里的深意，也不懂未来有一天会突如其来的人生转折和情绪跌宕。他只知道，现在的任务就是读好书、顺手照顾好徐夏舒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他淡淡地回应：“爸，我知道了。”
　　他不想再回英国了，这里，挺好的。
　　早上六点，铃声准时叫醒了徐夏舒，今天的气温骤降到三度，她的鼻炎发作，兜里揣着两包纸巾就往学校走，整个人头晕目眩的。还有三天就是期末考了，她要撑住！
　　就在她走到公交车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了她面前，车窗慢慢摇了下来，副驾驶上坐着沈知随。
　　他冲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坐进来，她看到驾驶座上的女人，马上警惕了起来：“这样好吗？”
　　女人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十岁了，长发盘起，整个人透露着温柔祥和的气息，她想起来了，这是沈知随的妈妈。
　　女人偏过头来，同她打招呼：“天太冷了，夏舒你上车吧，阿姨把你和随随一起送到校门口。”
　　长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徐夏舒也不得不上车了。
　　昨天说人家儿子会把她卖了，今天就上了人家的车，真是尴尬。
　　车内放着莫扎特的曲子，沈母也亲和地关照她：“夏舒，你还记得我吗？”
　　她连忙应声：“阿姨，我知道，您以前是兰因小学的副校长。”
　　要是当年她早熟点，就不会把她儿子收入门下了。
　　沈母笑了下：“我现在不做副校长了。”
　　“啊？”
　　难道沈家现在已经发展得没有当年好了吗？到时候，两个菜鸡会被人吃定了吧？
　　上一秒，徐夏舒还在构想万一沈知随罩不住她的playB，下一秒，沈知随就看了过来：“我妈现在在宜渝市教育局上班，是副局长了。”
　　“……”
　　很好，playB取消。
　　宜渝中学校门口前，沈母将车停下。徐夏舒下了车也不敢马上开溜，毕竟长辈还在，这样不礼貌。她和沈知随两个人肩并肩站在门口，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
　　沈母温柔地交代道：“这两天期末考，我来给随随送点吃的，让他补补身体。夏舒，你要有空的话，可以去家里找随随一起吃个饭哦。”
　　她一怔，随即眼底一热：“好的，谢谢阿姨。”
　　沈母将车开走，徐夏舒慢悠悠地跟在沈知随后面，让他有些诧异。换作以前，老妈的车开走她马上就跑路了。
　　但看到她眼眶边缘红了一圈，答案不言而喻。
　　沈知随隐隐触动，几年前他还在宜渝市的时候，徐夏舒是个明艳活泼的少女，现在虽然也能看到一缕过去的残影，但身上却蔓延着更多的恐惧、胆怯、瑟缩。这些年，她身上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
　　两个人走到食堂门口，男生宿舍几个人跑了出来。
　　B402宿舍的男生打量着沈知随和徐夏舒，然后朝前面的男生勾肩搭背，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她，脸上洋溢着狡黠刁钻的八卦。
　　罗绵桐皱眉推开了他们，沈知随眼底闪过一阵厌恶，他在英国读高中的时候，最熟悉这种眼神，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物以类聚。”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罗绵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了沈知随，眼神晦涩不明。
　　冬天是最容易产生静电的，徐夏舒感觉自己现在站在两根活跃的电线中间，浑身蔓延着电流的刺感。
　　她马上拉着沈知随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不想他和罗绵桐当面吵起来。
　　她半路压低声音叨叨道：“你为什么对罗绵桐这么有恶意？”
　　他不以为然：“我没恶意，我这是善意。”
　　“你胡说什么？”
　　他现在只差把“对罗绵桐有意见”七个字刻在脸上了。
　　“劝一个人向善，改变恶习，才是为他好。”
　　恶习？
　　看来，沈知随还是对罗绵桐有意见。她得赶紧找到匿名者的身份，解开这一团乱麻，不然未来两年生活都不能平静了。
　　大课间跑操徐夏舒又请了假，她正头晕眼花地擤鼻涕呢，窗外便突然杵了个人影站在那。她愣了下，把湿漉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才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一到班级门口，罗绵桐便温声开口问：“你和沈知随，是什么关系？”
　　她差点忘了，她和罗绵桐虽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他们两个人一个家在南边一个家在北边，罗绵桐这种乖乖仔又不常和楼上高年级的学生交朋友，所以根本不知道沈知随的存在。
　　“就是，我和他……算了，解释不清楚。”她摆了摆手。
　　罗绵桐塞了包奶粉过来，蹙的眉仿佛拧死结，不太好看：“夏舒，我知道你为了之前的事情和我不太高兴，但我确实亲眼看见江淮作弊了。我不想我们再因为这些事闹不愉快，毕竟，我们两个都是从兰因镇来到这里读书的，我希望我们能彼此照应，而不是内闹。”
　　“还有呢？”
　　“还有，”他认真道，“沈知随接近你一定不是为了照顾你，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别被人骗了。”
　　“你们男生怎么这么奇怪？”
　　徐夏舒嘴角抖了下：“谁跟你说沈知随会骗我的？”
　　为什么他们俩给她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想起来了，用生物书上类似的一个词语形容就是——
　　“雄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