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再续》浮声

21、再见再见

　　舒月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大概很久，因为自己搭在夏以洵腰上的手都酸了，重重垂在身侧。

　　“这个是什么？”夏以洵松手时碰到舒月口袋里的纪念品，塑料包装因碰撞发出声响。

　　舒月脑袋还是垂着的，她的脸太烫了，现在没法抬头和夏以洵对视：“给你们买的纪念品。”

　　“是吗？”夏以洵往后退了一步，给足舒月缓冲的空间，“给我买了什么？”

　　舒月把口袋里的绿檀手串拿了出来，伸手递给夏以洵：“一条手串，觉得你戴会很好看。”

　　夏以洵看着手串，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他没接，只是伸出了左手靠近舒月的方向。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舒月立马懂了，无奈般地轻叹了口气然后亲自给他戴上了手串，过程中不小心触碰到的瞬间引得她指腹泛麻。

　　也是这一刻舒月才后知后觉，今天自己和夏以洵的亲密度已经超过以往的任何一天，以至于简单的触碰都会让她过分羞怯。

　　“很好看。”夏以洵心满意足地盯着手串看，然后眼神又移到舒月身上。

　　“你喜欢就好。”舒月给出了一个很官方的回答。

　　夏以洵晃了晃左手，炫耀一般地朝舒月展示，温声问：“给自己买了吗？”

　　“当然。”

　　“买的什么？”

　　舒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条绿檀手串，反正夏以洵迟早会看到，所以现在让他知道也没关系。

　　如预想中的那样，夏以洵看到这条手串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亮：“情侣款？”

　　舒月淡淡地陈述事实：“我们还不是情侣。”

　　“那就是预备情侣款？”

　　“……你觉得是就是吧。”舒月缓声道。

　　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下了半小时就停了，舒月在确认没有下雨之后朝夏以洵的方向说道：“雨停了，可以回去了。”

　　夏以洵还在看手串，此刻正拿着手机在拍照，弯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不知为何，舒月被他感染，嘴角上扬几分，催促的声音中都带着几分愉悦：“快点，跟上我。”

　　两人并肩前行，夏以洵的声音很缓慢，像在讲睡前故事，他同舒月讲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明天录制完节目过一周他就要进组拍摄电影，拍摄时间是三个月，在此之后他强烈表达了想要电话联系这一想法。

　　“三个月，”舒月瞥他一眼，“在哪里拍？”

　　夏以洵说了个离北湖很远的城市，舒月一次也没去过那里，只知道那边多山，气候很湿热。

　　“所以这三个月我们不能见面，对吗？”

　　夏以洵隔了几秒才低声回应：“不一定，我会忍不住来找你。”

　　“但是你也走不开吧，”舒月慢慢地往前走，“拍摄时间这么紧。”

　　所以夏以洵才会提出电话联系，估计正式进组之后，他看手机的时间都不多，两人可能整整三个月都见不上面。

　　“会后悔么？”夏以洵突然这么问。

　　尽管舒月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不会后悔，但夏以洵好像还是没办法确定，他在这一方面对自己的自信心和平时差得有点多。

　　她计上心来，装作懊恼的样子：“好像有一点。”

　　舒月缓缓地说，像在给他分析：“你看，我们成为‘发展对象’一周都没到，接下来三个月就见不到面，联系的时间也不多，太亏了是不是？”

　　两人的手有意无意地碰到一起，舒月觉得痒，但没有收回，几个来回后衣袖被夏以洵轻轻拽住，他语气郑重的像在保证：“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隔着一些距离，两人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舒月感觉到夏以洵拽着自己衣袖的力道重了几分，他微微垂下眼：“你不能后悔。”

　　不是‘不要’后悔，是你‘不能’后悔。

　　舒月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语塞，又要问出来，问出来又怕她后悔。夏以洵在对待这份还处于接触阶段的感情时总带着一股怪异的，不属于他的胆怯，舒月不知道缘由为何，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说过的，我不会后悔。”

　　舒月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夏以洵的手掌，然后握住，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她话里安抚的意味很强。

　　夏以洵的眼神落在交握的两只手上，几秒后回握住舒月，两人掌心紧密相贴。

　　“我对你很有信心，”夏以洵用闲聊的语气说着，但舒月能感觉到他此刻比刚才要放松不少，“感觉你哪里都很好，值得很多人喜欢。”

　　这句话太像情话，舒月一时都没办法适应这样的夏以洵，但确实说在了心坎上，没法否认：“我也觉得。”

　　“是吧。”夏以洵脑袋往舒月这边偏了几分，“所以啊，有时候很没安全感。”

　　舒月微微用力抬起了两人正牵着的手，在夏以洵眼下晃了晃：“都这样了还没有安全感？”

　　她自顾自地说道：“而且该感觉到不安的应该是我吧，我们夏老师的cp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每一个看上去都那么般配。”

　　“你还关注我的cp？”夏以洵有些意外。

　　舒月：“夏老师太火了，我想不关注都难，各个网络平台都给我推送。”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两人轻缓的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夏以洵用拇指指腹按了按舒月的手心：“不要相信那些，都是假的，我只和你般配。”

　　舒月忽然庆幸已经天黑了，夏以洵看不她此刻的表情，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拙劣地掩人耳目，殊不知泛红的耳朵早已出卖了她，暴露在夏以洵的眼底。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舒月迟了一会儿，问：“什么？”

　　夏以洵嘴角上扬：“自己想。”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舒月都没再说话，在快到民宿的前一个路口时舒月抽出了自己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她道：“听到了。”

　　——“我只和你般配。”

　　——“听到了。”

　　舒月先走进了民宿，脚步非常不自然，几乎有些同手同脚，留下夏以洵一个人在后面傻笑，好半晌才追上去。

　　第二天白天六个人一起在古镇逛了逛，中午在一家很有名的饭店里吃了饭，很快就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

　　舒月把昨晚买的纪念品给了大家，她笑着说：“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这次分别，舒月很大概率不会再和他们有交集，所以陈思思接过纪念品时抱住了舒月，她声音带着些舍不得，却又在笑：“郁金香开花了要送给我。”

　　“好，到时候寄给你。”

　　舒月是一个很讨厌分别的人，所以她习惯刻意去忽视当下的场景，等回过神来时接送自己的车已经到了，司机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提醒她上车。

　　她是第一个离开的，跟在司机身后，拉开后座的门坐进车里，余光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夏以洵，他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在舒月的目光投向他时，他抬起手挥了挥，像在告别。

　　天色似乎瞬间暗了下来，没有阳光，没有古镇，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唯有夏以洵还站在自己对面。

　　高中的晚自习铃声响起，校园很安静，没有学生在外面逗留，舒月背着书包跟在母亲身后，手上拿着的是休学手续。

　　“舒月！”

　　一个少年的身影冲进舒月的视线里，他的一头金发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奔跑间宽大的校服外套被风吹起，鼓动着，在舒月回头看向他的那刻他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和你的同学好好道个别。”母亲见状很体贴地给两人留出空间。

　　夏以洵这会儿又走得非常慢，刚刚明明还是跑过来的，他问：“你明天不来学校了吗？”

　　“嗯，”舒月阐述事实，“之后都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月觉得夏以洵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她讨厌这样的时刻，也不知道夏以洵为什么会在上自习的时候跑出来叫住她，如果说是道别，好像也不太可能，毕竟这段时间她和夏以洵的关系很差。

　　所以她说：“回去吧，我要走了。”

　　夏以洵垂了垂眼，把手里的书递给她：“你的书还在我这里。”

　　当时夏以洵问舒月借了一本英语教辅书，然后在书上的每一页都写下了他自己的名字，像是青春时期专属的恶作剧。

　　“我买了新的，这本你喜欢可以继续用。”舒月说。

　　夏以洵摇了摇头，执意要把书还给舒月，舒月没办法，只好接了过来。

　　那时也是春天，夜晚的风有些凉，舒月吹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始咳嗽，她咳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得快要炸开，想立马从书包里掏出药来吃一颗。

　　但夏以洵还在，她忍住了，状态好一些的时候见夏以洵嘴唇正一张一合，他好像说了很长的一句话，但是舒月一个字也没听清。

　　为了不扫兴，舒月用了一个万能回复：“嗯。”

　　“快回去上自习吧，被老师发现会被处分的。”舒月再一次提醒。

　　夏以洵的一头金发在风中凌乱，但又那样随性好看，他很安静地站在树下，朝舒月挥了挥手。

　　“再见。”

　　他的语气比来时要轻快，仿佛两人明天还会见面一样，但谁能想到，后来的十年里，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记忆中穿着校服的金发少年的‘再见’和面前古镇街道上戴着麦克风的大明星夏以洵的声音叠在一起，挥手的弧度也逐渐重合，在下一个瞬间两道身影都在舒月的视野里消失。

　　舒月转了转手腕上的绿檀手串，很小声地呢喃一句：“再见。”

　　是会再一次见面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