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喝醉酒之后，会看到最想要的东西哦。”朋友引诱没喝过酒的周翩。
“不了不了，喝醉了怎么办？”周翩笑起来眼中光芒激越，清凌凌的水晶耳环随之晃荡。她虽然清瘦纤弱，但整个人都在隐隐发着光，“明天有个重要的工作会议，要早起呢。”
与别人相比，周翩无疑是幸运的。他人工作五六年也是策划组里的小喽啰，而她刚一入职，所做的游戏demo就被钦点立项，一跃成为乙女游戏J17项目的主策划。
工作两年多，周翩全副身心投入在J17上。她变本加厉地加班，别人996，她9127：从上班9点打卡，敲键盘到午夜12点，一周七日如是。
累吗？连项目组里的同事，都劝她不要太拼命。
周翩摇摇头。她多幸运，能够找到、并且有机会做真心热爱的事情，怎么会觉得累呢？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根蜡烛，灼灼地为梦想燃烧。
只是这样也挽不回市场颓势。在董事长的强势手腕下，她的乙游在今天正式宣告中止开发。
消息确认后，周翩第一时间约HR去喝咖啡：“麻烦帮我列出集团内所有空缺的位置。三天内，我要保证J17项目组里所有人找到接收方——不然他们就要被劝退了。”
HR抬头看周翩。她表面看起来神色平静，但眉目间的愁绪根本掩不住。连带着腮边透亮的水晶耳环，都像是一颗将坠未坠的泪滴。
“J17小几十号人，全部保住工作？你真是为难自己……”HR悠悠地叹，“况且，你的第一优先级，应该是给自己找下家？”
“优先他们吧。”周翩打开笔记本电脑，“大家跟我一场，不能让他们因为J17解散而失业。”
这夜，周翩依旧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人。
她摁下电灯开关，办公室霎时陷入黑暗。落地窗外霓虹灯流转，映照着墙上乙游男主的大幅海报，辉煌又落寞。
周翩压抑已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寂静的黑暗里，细碎的呜咽如水波的反光，一闪而过。无尽的不甘化成灼热胃酸，反流到心口。周翩跪坐在地上，忍不住干呕了两口，喉头刺痛的如影随形。
她想起朋友的话：“喝醉酒之后，会看到最想要的东西哦。”
如果在醉酒的幻想里，她付出了两年心血的J17能起死回生。
——如此廉价的幻梦，她也想要拥有。
深夜，711热闹的招牌音乐声都染上了夜风的凉意。自动滑门左右推开，周翩信步走入。
琳琅满目的啤酒尽头，冰柜的反光映出周翩微张的瞳孔：怎么有这么多牌子？
嗯，先排除菠萝啤，这是没有酒精的“啤酒味饮料”。
今天白天似乎喝了太多咖啡。周翩心跳加速，脑中翁然有声。
世界在坠落，眼前彩色的啤酒Logo模糊成一片。
她不得不扶着冰柜门，稳定自己的身体。
平心而论，周翩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差。这段时间，她为了避免项目被解散努力转圜，重压之下长期失眠、熬夜、吃饭也不规律。
她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但她偏不。
她已经行规蹈矩地活了很久了。不至于混到头，连口啤酒都喝不上吧？
冰柜的冷气沁凉地扑在她脸上。苍白的指尖迟疑地指向易拉罐，触感冰凉，像是眼泪滑到了月光之中。
眼前模糊一片，但这罐应该是啤酒吧？
清脆的“啪哒”声之后，易拉罐的拉环被扯开。细腻的泡沫溢出罐口，空气中散发着微甜的麦芽味。
她将罐口贴至双唇，轻轻一仰头，清凉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入口中。
气泡顺着食管噼里啪啦地破裂，一路直达胃底，仿佛在她胸腔里放了一场微型烟火秀。
轻微的痛感唤醒了几乎窒息的感官。胃里沉着一块冰，酒精的燥热感顺着血液涌上脑子。
酥麻沿着神经蔓延，周翩模糊的视线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原来喝酒是这种感觉。难怪大家都说“小酌怡情”。
冰凉的啤酒罐上流下水珠，顺着周翩纤细的手指滑下，冰得有些刺痛。突然，干燥而温暖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手，抽走了冰凉的啤酒罐。
“深夜不宜饮酒。”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谁？周翩茫然抬头。
男人穿着利落的黑色风衣，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隐隐有一种压迫感。
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冰凉灯光，他低头俯视她，露出一双乌木般深沉的黑眸。
嘶，难道是啤酒之神在告诉她，她心底真正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心血乙游复活，而是多年前的暗恋对象？
……她才喝一口啊！
“精神状态不佳，更不宜饮酒。”男人眉心微蹙，眼神里责备和心疼混成一片温柔，”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周翩被酒精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勉强运转，说出了那个在心里埋藏许久的名字：“……耿星河？”
“不清楚自己酒量的情况下，在便利店开罐即饮？”耿星河轻晃了一下啤酒罐，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勇气可嘉，小醉猫。“
周翩敲了敲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只是有点困，没有醉……还给我吧？我去买单。”
她伸手去够啤酒罐，而他的长臂一抬，仗着身高优势，让她捞了个空。
反而是她，差点失去重心，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空着的那只手扶住她的肩膀，暖暖的触感从周翩肩头传来。
他比高中时长高太多了。周翩抿唇，无意识地抬头一看，坠入他乌沉沉的眼里。
目光里全都是他，耿星河棱角分明的脸压过来，镜片后的黑眸如黑色天鹅绒，包裹住她的情绪：“你现在这个状态——喝点其他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融化了她的防备，她的心头蓦然一酸。
七年前，你为什么一走了之？
现在，我努力创造的乙游，也在今天被迫告别了。
也许我就是个废物。
耿星河正搜刮词语哄周翩，便看到她微微仰起的脸庞上，有一颗巨大的泪珠滑落。她纤薄又彷徨地立在那，像是一只极美的薄瓷花瓶，总让人害怕它下一瞬就要碎裂。
她一直是安静的类型，哭起来也没什么声音。第一滴泪坠落后，一连串剔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像冬天挂在屋檐边清透的冰凌，承受不住了，便扑簌簌地往下掉。
“没说不让你喝。”耿星河手忙脚乱，卷起袖子，想去擦她的眼泪，又迟疑地停在了半空，“怎么就哭了。”
“你们都欺负我。”周翩往后一躲，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控诉。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耿星河语气柔软，试图哄她。
“你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才出现，是特地来看我笑话吗？”周翩抽噎着，越说越气，“东篱集团最年轻的高管，上了央台的采访的高管招牌，你特地来便利店堵我看我笑话——”
耿星河微一回头，余光瞥到便利店员探头探脑吃瓜的样子，干脆长臂舒展，顺着身高差抚上她的后脑，将周翩压在了怀里。
周翩被迫埋在他的衣襟里，被他带着往外走。她嘟嘟囔囔地说了两句，换来头上两下轻柔的安抚性摸摸。她只好闭嘴了。
他的怀抱黑暗又温暖，压得周翩满头满脸都是他的味道。深邃又内敛的乌木香调，带着一丝温暖微甜的檀香气息。
声音通过胸腔共振，周翩听到他的话语：“麻烦结账”、“扫码吧”之类的。不到一分钟，周翩被他裹挟着带了三两步，闻到了室外微凉的空气。
他在路灯边放开了她。
拢了拢风衣，耿星河一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这位小醉猫，还有什么要指证的？”
周翩倚在路灯旁，破罐破摔地伸手：“酒。”
就这样了还记得酒？耿星河无奈地挑眉：“喝吧。”
“……谢谢。”周翩接过啤酒，报复性地又灌了一大口酒，“我今天真是糟糕透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J17宣布解散。”耿星河眼眸微深，“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答，周翩咽下嘴里的酒液，又吸了一下鼻子：“你不知道当时立项有多艰难。我熬了几个大夜，做了展示……”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耿星河伸手，扶住她的背，保持她的重心平稳。
“好不容易说服那群老男人，女性是巨大的蓝海市场，乙游是有前途、有未来的。立项的时候又卡我脖子，塞来的人都不服我……”
“说重点。”耿星河一挑眉。
“我真的很努力了。整整两年，两年都没有过过一个完整的周末！”周翩抹去眼角涌出的泪花，满脸不甘心，“我的男主角写得那么好！项目做了两年，他们居然说砍就砍！”
看来她现在已经没法沟通了。耿星河迟疑片刻，俯身在她耳边问：“今晚，去我家将就一晚？”
“咳咳——！”周翩被呛得惊天动地，泪盈盈地确认，“你说什么？”
“你家有人可以照顾你？”路灯的反光落在耿星河眼镜上，模糊了他的眼神。
“没……”方便上班，周翩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公寓。
“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女生，半醉。”耿星河冷静地陈述道，“被我带走，至少知根知底吧？”
路灯的暖光洒在他身上，阴影下更显得耿星河宽肩窄腰，身形绝佳。
周翩突然想起了高中的他。那时他更瘦削一些，冰山学霸冷情冷面，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对她也差不多。但即使面露嫌弃，语带责备，他也会站在她身边三步，绝对不会任她陷入危险。
“考虑得怎么样，我打车了？”他翻出手机，“已经过了我的睡眠时间了。”
“我没醉！我可以自己回家。”周翩赶紧拒绝，“我很清醒，不需要人照顾，我自己打车回家。”
虽然相信他，在他面前，她想保留一点基本的体面。
耿星河一挑眉，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对男性有防备心理是好事。”耿星河语气平静，“待会这样，我就站在楼下等着，你上楼进房间了，给我发个信息。可以吗？”
他绅士、周到、边界感十足，周翩心里反而不对劲了。这人提议去他家，难道……真的只是不放心她的安全？
她装作脚步踉跄的样子，往他身上一靠。
并没有坠入想象中的温暖怀抱，而是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扶住了。
耿星河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抱住她。
大概，他只是日行一善，助人为乐吧。周翩心里冷笑。
求而不得者，醉酒也没什么用。她的乙游不会复活，七年后重逢的耿星河也并未喜欢上自己。
他的叹息从她头顶洒下：“要是没遇到我，你可怎么办啊。”
周翩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打到了车，但怎么也找不到门牌号的位置。
生物钟使然，周翩在八点自动醒来。啤酒的后劲让她脑袋像被锤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她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房间。
深绿色的遮光窗帘被风微微吹起，外面是温柔的阳光，屋里的空气安宁静谧。
一转头，她看到了仍旧在睡梦中的耿星河。他的睫毛挺翘纤长，随着呼吸的轻微起伏着。
什么？他们直接跨越所有步骤——睡一张床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