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吗》闻声如晤

3、第三章

　　花花早餐铺里只有一张大方桌。

　　越山只能在丁泠对面坐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老板很快又端了一碗放在越山面前。

　　“怎么样，口味还习惯吗，油茶算是这里的特色了。配料都是我们自己种了晒出来的。”老板问丁泠。

　　怪不得这样香醇，丁泠点点头，勺子舀起最后一口油茶，问老板：“老板，多少钱啊。”

　　老板笑眯眯地摆摆手：“没关系小姑娘，我见你也投缘，就当是我欢迎你来岭西玩。”

　　丁泠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她实在不擅长面对这种陌生人散发的善意。

　　越山吃东西速度很快，后吃那么多居然和丁泠同时吃完。

　　丁泠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尝到味道。还烫。

　　“老板，你的花种得很好看，我可以拍一点照片放在网上吗？”

　　老板听见她的夸奖，笑得更开心：“多亏了越山啊，我以前也爱种花，但这气候毕竟不同，种出来总是稀稀拉拉开也开不成个样子，还是这小子教我的……他偶尔还来帮我浇浇水……”

　　一不小心又打开了话匣子，老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吧去吧。”

　　丁泠举起镜头，记录下岭西风沙下的生机，将这组照片放上了社交平台，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了具体地址，变成了小众旅行打卡点。

　　有更多的人能来到这里，听他讲种花的故事，品尝他亲手磨出的油茶了。

　　希望他会开心。
　　—
　　丁泠给安乐和小助理也带了一份油茶回去，不过没好意思再吃白食，还是执意给了钱。

　　“好香啊！果然是小巷更能出美食！”安乐和小助理赞不绝口。

　　午饭后三人一起开车进山，去岭西提前踩点。

　　是客户指定要在岭西拍摄的，说对这里很有感情。

　　说实话这片丁泠从来没来过。一般是她在哪个地方就接哪个地方的单子，不指定拍摄地点，但，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丁泠她们开了很久，为了找到一处绝佳的拍摄点。

　　岭西地处黄沙荒漠和山地丘陵的交界处，一半荒芜，一半生机，大自然就是这样奇妙。

　　此处地势相对平缓，黄沙丘下倒着一颗被蛀倒的巨树，巨树一半淹没在风沙中，一半在山丘泥地拼命发出新芽。

　　腐败荒芜中透出庞大的生命力。

　　其实没几个小时就订好了点，但五点，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三人准备回酒店休息。

　　地势偏僻信号不好，导航基本无法正常使用。荒漠或树林又都长得差不多，虽然一路都做了记号，但天色昏暗根本看不清。

　　她们好像迷路了。

　　安乐有些慌了，她每次出远门都是和丁泠一起，去的也都是相对不那么偏远的地方，这是第一次进这么深，而且天几乎黑透了。

　　偏远地方的天好像都黑得很快。
　　安乐瘪着嘴：“泠子，怎么办，咱们这是真的要生不同衾死同穴了吗？”

　　丁泠有些好笑，她知道安乐胆子小：“同不了穴，这里野狼多得很，你一躺下就被分尸了。”

　　“泠子，你变坏了。”安乐瞪丁泠一眼：“那可不行，我们这么好看就算死也要留个全尸，几千年后挖出来还是艳尸一号二号三号呢。”

　　小助理被逗得扑哧一声，车里氛围好歹轻松了些。

　　天越来越黑了，地形也摸不透彻，丁泠不敢开快了，凭着方向感大致估算着地方往回开。

　　小助理提议要不三个人都在车里歇一晚算了。

　　但三个人的手机和摄影器材都没电了，明天还有工作。

　　夜里的山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偶尔听见似有若无的蝉鸣和什么动物的嚎叫。

　　目光能见的，只有车灯照亮的几平米泥地和闪亮的星子。

　　突然车子碾过一块高耸的石块，车身剧烈地向右颠簸，小助理坐后排没有系安全带，猝不及防地惊呼一声，猛地抓住前排座椅稳住身形。

　　有树枝刮过底盘发出滋滋声。

　　车里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远处似有隐隐的火光。

　　昏黄跳跃的亮光在死寂沉黑的夜晚格外显眼。

　　“泠子，那里好像有人！”安乐不敢动丁泠的手，激动得隔空指了指火光的方向。

　　丁泠控制方向盘，缓缓向火光的方向驶去。

　　车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有人影随着火光摇摇晃晃。

　　真的有人！

　　丁泠驾驶着车缓缓在火光旁停下。
　　—
　　越山正用便携卡式炉煮火锅。

　　刚放入一片牛肉，远处刺眼的车灯直直朝他眼睛射来。

　　他眯了眯眼，望着车子的方向。

　　车子在他近处停下，熄了火关了灯，车里下来三个人。

　　“您好，我们在山里迷路了，导航也用不了……”丁泠上前交涉，话说到一半，看清面前人的脸后不禁愣住了。

　　还，真是巧啊……

　　两次抢她镜头还追着她要微信的变态男。

　　越山嘴里咬着半块牛肉，看清人也愣了。

　　嚯，天才摄影师，又遇见了。

　　“呃，请问您能不能给我们指个路呀……”安乐也向前一步，“作为感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还有蒋何的梦中情人。

　　丁泠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人可不可以信任，扯了扯安乐的袖子，想要阻止她的话，然而慢了一步。

　　越山艰难的把牛肉咽下去：“没问题。”

　　越山看出了丁泠的犹豫，难道……真把我当变态了？

　　他决定解释一下：“那天实在不好意思，冒犯到你，我的朋友是个社恐，但非常非常喜欢你崖边那一组作品……中的模特，所以让我帮他要一个微信。”

　　听今天老板的话，他也不像是什么不正经的人。丁泠有点放松下来。

　　这两人认识？安乐疑惑。小助理记得越山，他外形太有特色了，于是凑到安乐耳边小声把那天的事简短的告诉她。

　　模特本人就在眼前，但现在也不太好去要微信了。像趁火打劫。

　　安乐不在意那些，很大方的说道：“是我的微信吗？既然大家有缘，交个朋友也可以啊。”

　　蒋何躺在在八百里外的家中，受宠若惊的看着微信提示栏，备注安乐的好友申请。

　　“那个……你们吃饭了吗？这个点儿镇上的馆子应该都关门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吃？”
　　丁泠想拒绝，太麻烦人了。

　　安乐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好吧。

　　没办法，火锅实在太香了。

　　于是三人坐下一起吃火锅。

　　中午只吃了一碗油茶和一些小吃，现在月上中天，三人确实饿惨了。

　　“你们是来这采风？”越山搭话。

　　“对，明天在这拍一组定制客片，今天进山来看看景。”丁泠答。

　　“这一片太偏了，网络根本无法使用，地貌大多类似，地形也曲折，你们没有找个向导吗。”

　　丁泠有些尴尬，这确实是她的疏忽，她之前也没来过，不知道这里这么特殊。

　　“你来这露营吗？”丁泠转移话题，眼神示意他停在旁边的车和早已搭好的帐篷。

　　“对。”越山笑笑。

　　吃完火锅，越山麻利的把现场收拾好，说：“夜里的路可能不太好开，前面几公里有一片山沟，我第一次来就不小心侧翻下去了，要不我开车带你们回去，这片我来过好几次了，还算熟。”

　　环境确实不熟悉，明天又还有拍摄，尽管丁泠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但这时也不得不这样做。

　　越山把三人送到酒店门口，笑着对丁泠道：“有缘再见咯。”

　　越山在丁泠心里的形象一直是变态男，现在一下子升级到救命恩人。

　　转变太快丁泠有些无法适应，斟酌片刻还是给越山发了微信消息。

　　【Tinkel bell：您好，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改天请您吃饭可以吗？】

　　【越过16座山：不用了，就当是我对你照片的谢礼。照片我非常喜欢。】
　　—
　　隔天一早，几人与客妹如约在酒店汇合，驱车进山在昨天定点的地方顺利进行了拍摄。

　　有了昨天的教训，丁泠带着小助理把效率提到最高，早早回到镇上去吃羊肉串。

　　年轻人就是没心没肺，一顿羊肉串就让小助理把几天奔波的劳累忘得精光。

　　丁泠准备继续西下采风，顺便休息一段时间。

　　她超负荷工作太久了，需要一个人充充电。

　　三人在市区分道扬镳，安乐和小助理飞回芒市，也开始他们的假期。

　　岭西是荒漠与生机的分界线，越往西，风沙越重。

　　丁泠独自驱车上路。

　　宽阔的国道两侧是一望无际的大漠，畅快奔驰在平坦的大道上，仿佛进入了极乐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和她自己。

　　无边的大漠和巨大的荒凉悲怆将她包围，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以她为中心，她不用思考，不用强颜欢笑，甚至不用动弹，就有震颤灵魂的欢愉将她包围。

　　丁泠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任何其他娱乐手段都不能让她感受到的满足。

　　前方有急弯，丁泠将车速缓缓降下来，一辆同样追求新鲜的SUV与她擦肩而过。

　　她这时感受到自己仍在人间。

　　丁泠干脆将就慢悠悠的车速，走走停停，将镜头对准大漠荒沙，快乐是瞬间的，但相片可以让它变成永恒。

　　前方的马路边上似有一个白底红字的牌子。

　　丁泠驱车慢慢靠近，牌子上写着SOS。

　　丁泠靠边将车子停下，有人兴奋地凑到车头前来：“您好，请问可以稍我一程吗，我车抛锚了，我到有人的地方就行。”

　　男人嗓音磁性醇厚，中气十足，像蓄势待发的猎豹，很耳熟。

　　丁泠下车，看清男人的脸：“是你？”

　　越山也愣住了。

　　说是有缘再见，但没想到这么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