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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绝处逢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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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你记住,千万不要出声,也不要出来,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裴十鸢看着面前渐渐模糊的身影,失重感瞬间袭来,她伸手朝着井口叫喊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井里漆黑一片,她仰头看着顶上透进的红光,眼睛忽然疼的厉害。
是梦。
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裴十鸢转头努力看向周围,沉重眼皮令她连睁开都吃力,她缓了片刻视线方才清晰,可这陌生地方,究竟是哪里?
裴十鸢想要起身,左肩突传来一阵刺骨痛意,瞬间疼得冷汗直流。她转头看着肩膀缠绕的绷带,方才那钻心疼痛倒是提醒了她,那日的雪崩之下,她竟然活了下来。
是有人救了自己么?
裴十鸢忍住嘶声,缓缓扶着床沿坐起,门外人听得响动忙进来一看,转而满目惊喜:“姑娘总算醒了。”
那黄衣女子忙从桌上倒了热水递给裴十鸢:“姑娘肩膀可是还疼?于大夫说了,您这般活下来便是命大了,可要好好修养。”
裴十鸢缓缓咽了几口水,点头行礼回应。
“多谢,可是姑娘救的我?”
那女子连连摆手:“是楼主救的您,姑娘放心,既然到了百晓楼,定会万般无碍。”
裴十鸢不由一怔,百晓楼?
怪不得能把一个将死之人救回,想到那日情形,裴十鸢心下不禁一颤,也不知应远如今如何,覆雪阁如今又如何。
“我……能见见楼主么?”
那女子接连倒了几杯茶,招呼着人前去上些滋补药膳,方才回她:“姑娘莫急,姑娘这才刚醒,可得好生适应一番。楼主前几日便来看过您了,只是最近有事出去,姑娘先歇息两日。”
裴十鸢闻言一愣,楼主来看她,难道这人竟是熟识之人?
那女子见裴十鸢不说话,语中打趣:“姑娘放心,我们楼主最是和善,不会让姑娘失望。”
裴十鸢听这话一阵莫名,那女子利落收拾了下桌子,转瞬便放了许多膳食,轻声嘱咐她久未进食要慢些,说罢又寻了大夫前来帮她诊治。
裴十鸢看着提着药箱进来的白衣女子,不由生出几分好奇。这楼主如此贴心,连大夫都专门为她寻了女子,哪有半分江湖传闻般狠戾。
她看着满身的伤,眼中不由一顿,自己肩上那道伤口原本深可见骨,现下却早已结痂,仔细一看,浅一点的伤口已经差不多痊愈,裴十鸢有些惊异,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那大夫看着她疑惑,温声道:“三个月。”
“那么久!”
大夫轻轻替她擦着伤,垂眸叹着气:“本来你是救不回的,可他……硬是寻了整个大渊稀有药材吊着你一口气,千年参都用了不少。”
看着裴十鸢呆愣表情,那黄衣女子忙凑过来:“对对对,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这可是从鬼门关把您拉回来的。”
听闻这话,裴十鸢更是满目疑问,她只是一个玩命的刺客,百晓楼楼主为何对她这般上心?
大夫专注换着药,简单把脉之后交代几句便退去,那女子留下坐在桌前直盯着裴十鸢,裴十鸢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问她:“还未知晓你名字。”
“我叫唐月月,姑娘看着稍长我几岁,便叫我月月吧。”
裴十鸢点点头:“裴十鸢。”
唐月月眨巴着眼,歪头露着满眼天真:“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暗夜刺客裴十鸢,我就是好奇这出了名的杀手,竟然长姑娘这个样子,我原本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女子呢。”
裴十鸢垂眸一笑,这唐月月年龄不大,却是有趣得紧。
歇息几个时辰后,唐月月指挥着下人前来安排沐浴更衣,见裴十鸢伤口扯着,唐月月又帮她一番收拾打理,转头命人收拾了床铺后,道着早些休息便离去。
裴十鸢躺在床上怔的出神,这几日便仿佛做梦一般。她莫名来到了百晓楼,可应远如今怎样了?那日他的伤势也重,不知一番颠簸可还顺利回了覆雪阁,裴十鸢暗自祈祷着他平安,脑中思绪万千,待困意渐袭,不过半刻便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天色刚亮裴十鸢便早早醒来,刚起身片刻,便听得门外有人轻声敲门。
“请进。”
唐月月满脸笑意推开门,搓手哈着冷气:“姑娘醒的可真早。”
“习惯了,你怎的也起这么早?”
唐月月端过一盆热水:“楼主交代过要好生伺候姑娘,我可不敢怠慢。”
她喊过几个小丫鬟,不一会儿便帮裴十鸢利落换上衣裙,裴十鸢看着一身的紫色襦裙不由失笑,自从进了覆雪阁,她何时再穿过这普通女儿家衣裙。
唐月月专注挽着发髻,待最后簪了一枚浅青色玉缀后,笑意盈盈看着裴十鸢:“姑娘真好看。”
裴十鸢有些呆愣地看着镜子,这么多年来,有人说过她厉害,有人说过她可怕,可从未有人说过,她好看。
现下正值初春,屋外虽已停了雪,可还是免不了寒凉。裴十鸢坐在屋内,唐月月生怕她凉到,每个角落都放了几个火炉,虽然很是暖和,却让人有些闷得慌。裴十鸢走到窗前开着透了透气,见屋外景色正好,便在廊下赏赏院中景色。
这庭院种了许多红梅,在漫天霜白中显得别有一番滋味,裴十鸢看着那花朵,又低头蹭了蹭廊下的雪,在脚底画出一朵梅花,仔细一看,倒与师父当年画的有几分相似。
雪渐渐融化,只余浅浅一抹水渍。裴十鸢怔怔看着消失印记,这近来梦中皆是师父过往,师父若是还在,如今又会怎样呢?她低头愣得出神,听见身后有脚步靠近,以为又是唐月月拿了热水来换,便未抬头。
“月月,还能再捂会儿呢,不用换。”
未听得唐月月回话,身后却传来一声浅浅轻笑,那声音宛如春风,令她不由转头。
来人一袭青白长衣,手中拿着一盏小炉,乌发高高束起,簪着一枚莹润白玉,眉眼间露着几分清冷。
裴十鸢看着那身影,忽而有些恍惚。
当年小公子也是这般,手里拿着一本书,站在廊下喊她过来。
“公……子。”裴十鸢脱口喊出。
那男子似是料到这情形,口中不知嘟喃了句什么,朝着裴十鸢慢慢走近。
“大名鼎鼎的刺客裴十鸢,也不见得令人闻风丧胆。”男子转身坐到廊下长椅,翘起二郎腿朗声开口,“昨日便收到楼中书信,你现下觉得身体如何了?”
裴十鸢看着面前男子一副放荡不羁模样,方才念想霎时烟消云散。小公子若是长大,怎可能是这般形态。
她缓缓呼了一口气,拘礼垂谢:“谢过宋楼主救命之恩。”
那男子杵着下巴,轻轻摇摇头:“如今这百晓楼已不姓宋了,裴姑娘消息未免也太久了。”
裴十鸢一诧,那男子挑眉看向她:“池则非。”
“池楼主。”
“也罢也罢,裴姑娘睡了那么久,江湖上的有趣事儿可错过的多了。”池则手中摆弄着一枚青果,“你不想问我为何救你?”
见裴十鸢未答,他接着道:“若我说路过巧遇,你可信?”
“百晓楼楼主之位向来非常人可及,池楼主这般巧遇,未免太难以让人信服。何不如说,受人所托,不得不救我一命。”
池则非哈哈一笑:“受人所托是真,不得不救嘛……”他抛起青果一手接住,“也是真。”
“怪只怪那条件给的太丰厚,我可不想拒绝。”池则非看向裴十鸢,见她一副了然模样,歪头一笑:“你不好奇是谁?”
“世上最难撬开的便是百晓楼的嘴,我身无分文,除了那身武功,想必也入不了池楼主法眼。”
“哦,可如今,暗夜刺客的武功也上不得台面了,你不仅身无分文,还毫无用处。”池则非轻拍身上飘来的雪,语气戏谑。他盯着裴十鸢,似是在等她做何反应,可过了半晌面前人眼中依旧毫无波澜。
池则非不由有几分失望,略带埋怨低语。
“怪不得一样讨厌。”
裴十鸢未听得那轻语,顿了许久方开口:“故人而已。”
池则非眉间转过一阵喜色,语中难得透出一分波澜:“哦?你知道是谁?”
看自己料想的没错,裴十鸢紧接着回答:“除了她,还会有谁。”她抬眼看着漫天雪花,“她杀了我师父,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池则非欲言又止,盯着手中青果直叹气,不再回话。
几人在廊下静站许久,池则非觉着有些无趣,便转头招呼唐月月过来一番嘱咐:“天气寒凉,还不请姑娘回房暖暖,不然白瞎了我那些药,我可不想又被人飞鸽传书挤兑。”
想起前些日子池则非看着信咬牙切齿模样,唐月月乐得捂袖低笑。
池则非瞥眼瞧见她满脸幸灾乐祸,一把扔过手中青果:“还不快给你姐姐回信,这一天铁打不动三封传书,我这正事都没忙完还得事事禀报,真是烦都烦死了。”
唐月月看他边抱怨边离去的别扭身影,转头打趣:“姑娘见笑,楼主自小便是这般,嘴虽毒些,但心是最好的。”
裴十鸢莞尔。
方才听得池则非一番话,相必当时透漏消息之人便是程素,覆雪阁之中的内鬼,料想也是她所安排,可既然她想陷自己于死地,又为何要救她。
裴十鸢想起少时随程素一同出行任务的种种记忆,只觉胸前堵得慌。那时的程素笑意盈盈,和师父二人形影不离,默契非常,她以为她们会是覆雪阁最好的伙伴,却未曾料到,终究还是走到刀剑相向那一天。
或许刺客,真的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