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芯相印》苏岑月

4、大鲸鱼与海带

　　孟林晚躺在卧室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怎么面对孟行宴提出的相亲问题，去还是不去。

　　突然电话响了，对方自称是南城区交警三队的队长陈实，他说：“孟小姐，导致你父母出车祸的肇事司机被抓了，他亲口承认是自己开车时走神，闯了红灯。”

　　孟林晚心中一沉，问道，“他说了自己是受人指使吗？”

　　陈实一如刚才平静的口吻说，“没有，我们调查了几处能拍到现场画面的监控，还有两辆车的行车记录仪，都能证明是司机不留神导致的。”

　　孟林晚连连摇头，否认道，“他一定在撒谎，背后一定有人操控，希望你们警察尽到职责，查出幕后之人！”

　　陈实有点无奈，但仍然低声应道，“好的，孟小姐，我们会继续追查的。现在案件准备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了，司机想问你能谅解吗？”

　　孟林晚想到爸爸的遗体还滞留在医院，而真凶却逍遥法外，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变得冰冷。她带着坚决的口吻说，“绝不谅解。”

　　孟林晚睡不着，又起身去爸妈的房间清理了一些东西。翻到了一些平时没见过的首饰，小物件，不太重要的文件。

　　孟林晚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爸爸保险柜的钥匙，密码她心中有数。还有找到靠谱的律师，越快越好。

　　孟林晚想到甜梦心理咨询中心的咨询师海带，可以感觉到他的心不坏，他是圈外人，他们没有利益纠葛，说不定他可以推荐靠谱的律师。

　　但是海带说只有每周三五他才会在甜梦心理咨询中心值晚班，他今天还会在吗？

　　孟林晚没有过多的选择，其实她也想再听到那温柔的声音。

　　犹豫片刻，孟林晚拨通了心理热线的电话。等待响铃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你好，手机尾号9933的朋友，欢迎来到甜梦心理咨询中心。感谢你选择与我们分享你的困扰和想法。”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你好，我想找个人，他是你们这里的咨询师，名叫海带。”孟林晚压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

　　“呃……”对面的女声似乎很疑惑，“我们这里没有叫海带的人。”

　　“那……他确实是你们这里的咨询师，昨天晚上他还接了我电话的呢！”

　　“噢，是这样啊，昨天在我们这里值班的咨询师，他有个小爱好，每次接到新人来咨询，都会给自己取个新的名字。”

　　温柔的女声愉快地笑着说，“你直接说找海带的时候，我一瞬间还真没想到。正好他今天还在，你等着。”

　　孟林晚听到电话被搁在桌上，有脚步声远去，渺远的声音飘忽直至消失。

　　过了一会儿，昨天那个温柔的男声又出现在孟林晚耳边，“你好，让你久等了，大鲸鱼。”

　　“你怎么知道是我？”孟林晚话一出口，就想到了刚才那位女咨询师说的，瞬间就明白了。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呀，我的名字也是独一无二的。”男声依然温柔，似乎能包容接纳一切。

　　孟林晚还是被这句话温暖到，问道，“没想到今天还能找到你，本以为你不在的。”

　　男声轻柔地笑着说，“按常理我是不在的，但是我突然有种觉悟，趁有时间多积累一些咨询时长，给我自己的咨询师证书贴金。”

　　孟林晚感觉听他说话很轻松，也跟着笑着说，“你真坦诚，那我就是你做试验的小白鼠呗。”

　　男声安慰道，“我们都是以心换心，非要说试炼的话那也只是技术层面的。而且，我也是你测试这个世界是否值得相信的小白鼠吧？”

　　这么一说，还真像这么回事，反而他才是那只小白鼠？孟林晚在心里暗笑，好像世界又燃起了一层亮光。

　　“对了，有事想请你帮忙，我现在遇到一些困难，想找一个不需要很大名气但是要很专业，最重要能保证人品的律师，你有推荐的吗？”

　　男声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我有一个人选，但是我只告诉你是什么律所，剩下的你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解决，也不一定非得是他。”

　　孟林晚有点意外，“喔，明白了，你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电话那头似乎是微微笑着，但是不接话。

　　现在的沉默，似乎也是温柔的。

　　孟林晚莫名觉得跟海带聊天很安心。她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是一个被好听的声音征服的人。

　　孟林晚决定把自己的难题抛给海带，让他也陷入自己的烦恼里，“我想告诉你一个我现在正在面对的大麻烦，我不知道怎么解决，你可能也不能帮忙，但还是想和你聊聊。”

　　海带恢复了他温柔细腻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是体贴的呢喃。

　　孟林晚有点丧气地说，“上次跟你说过家道中落，把我加比作一个地主大家庭，现在情况是我爸爸去世，妈妈也病重，我叔叔们想侵占我家的财产。”

　　“呃，想侵占家产，还得先有家产，现在为了保住家产，我叔叔们想让我嫁给另一个地主的儿。那个小地主，我以前认识，就像个小混混，嫁给他估计没好日子。”

　　海带听着孟林晚慢吞吞的叙述，回复道，“你的麻烦真的挺大的，跟熟悉的人结婚都像是一场豪赌，何况是不熟悉的人，而且还有前科。”

　　孟林晚长吁一口气，“是啊，地主家庭内部都很麻烦的，他家还是一个组合家庭。我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是发生意外……”

　　海带也有点叹息，“我能明白，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你肯定不想和那个小地主产生交集。现在你面前，每条路都不好走，如果那个小地主愿意帮你的话，你还有翻身的可能。”

　　孟林晚感觉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理解过，她感动之余又觉得造化弄人。

　　如果不是发生这些，她根本不会遇到海带。如果不是发生这些，她也根本不需要遇到他。

　　如果不是遇到了海带，她觉得自己可以心一横、眼一闭上，相亲、结婚啊，都无所谓，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达到目的。

　　但是遇到了海带这样温柔的人，孟林晚又希望自己的心灵也保持住一些以前的纯净，她想留有一些属于自我的部分。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谈感情，我本不是为了付出感情而去。你看，就连认识你，也是因为伤心痛苦，奔着被解救而来。”孟林晚突然看不起自己。

　　海带知道此时的大鲸鱼是矛盾的，纠结的，他安慰道，“每个人都会坠落低谷，这就是我们心理咨询师存在的意义啊。其实，人生百态，众人皆苦。”

　　“可能此时，你不能鱼与熊掌兼得，但把握住你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其它事物就随缘来去吧。”

　　孟林晚不甘心，有点执着地问道，“你会如何取舍？如果你有一个略有好感的人，你会娶一个不爱的人吗？”

　　海带有点沉默，这不是咨询师该回答的问题，但他不想回避这句质问，他越界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暖风，“作为咨询师，我建议你立足现实中此刻最重要的矛盾，去解决它。”

　　突然海带的话锋一转，“然而，抛开咨询师的身份，以我个人的名义回答，我不会娶我不爱的人。但如果你需要嫁的那个人，正是爱你的呢？也有可能你以后会喜欢他。”

　　孟林晚冷笑一声，有点讥讽道，“我要学习你们男人的冷漠无情，坚决把自我放在第一位，我明白了。”

　　海带并不气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没有绝对正确的做法。只是在我看来，你说的略有好感的人，我觉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对于你未来的人生，是完全不需要存在的一笔。”

　　孟林晚心中大无语了，他是在装傻，还是真智慧看透？孟林晚没说那人是谁，他直接劝放弃？

　　孟林晚突然很想看到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好奇地问，“按理说，你做咨询师也有段时间了，热线电话接过不少，有人去找过你吗？”

　　男声倒是很有耐心，“没有人想来找我，我只出卖声音和感情，不卖脸。我原本也只是出于业务需要，辅修了心理学的硕士学位，考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就想出来实践多帮助一些人。”

　　孟林晚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佩服地说，“你厉害，心存高远，给你点赞！不过我有种感觉，你一点也不像咨询师。”

　　海带呵呵地笑起来，发自内心地说，“我把这当做对我的夸赞，说明我平易近人，不摆咨询师的架子，不端专业的话术来哄骗来访者，也不吝啬撕下咨询师的虚伪面具暴露作为人丑陋的一面，真诚待人。”

　　孟林晚竟然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她没有反驳，海带的快乐真简单，他有种把揶揄当做夸奖的超能力。

　　挂了电话后，孟林晚觉得有点落寞，为了听到这温柔的声音，她又找了他一次。

　　大鲸鱼和海带，可能在同一片海里，但是海太大，他们不会在现实中相逢。就算，相逢又能怎样？

　　孟林晚反手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大脑，她想消除这段记忆。

　　这一点点温柔，像两次镇定剂一样，缓解了她伤口的疼痛。

　　这有限而渺远的温柔和善意，让溺水的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来访者和心理咨询师，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将富士山私有。

　　爱，是孟林晚现在最给不起的东西，她没有，她是个穷光蛋。她想认识那个人，只是想去强取豪夺，要得到别人的爱。

　　孟林晚命令自己的大脑关机，真正能在现实里拯救自己的人，只有自己，还要借助另一个富家子弟的身份。

---

作者有话要说：　　海带的超能力也让我拥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