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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泡海带 ...

  •   “陈头,”卢甲甲策马来到陈不催面前,说,“人已除,抓了个活口。”

      陈不催瞧了眼日头,道:“挺快,干得不错。”继而看向马背上的黑衣副手——那名黑衣副手一身伤痕累累,气息奄奄,整个人横垂在马上,双手被缚,头颈弯曲,漏出了衣襟里的项链。

      陈不催见那项链特别,特地扯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项链细长坚韧,中间吊着一块锁状薄银牌,正面刻有“陈”字,反面刻有“季平”,做工相当粗糙,应是普通人家拿碎银打的长命锁。

      “陈季平?”陈不催抬眸看了眼黑衣副手,“陈家人,家中幼弟?”

      古时多子女的家庭为孩子取名时,会以“伯仲叔季”为序,名中有“季”,往往是最小的那个。

      黑衣副手不答,还相当硬气地白了陈不催一眼。

      陈不催不以为意,心料这黑衣副手已无兵无卒,落入他手必不敢再有什么动作,遂将银牌扔给了钱丙丙,说:“堵上嘴,带走。”

      众人收拾好东西,再度起行。

      马步缓缓,车轮辘辘,又行五里,众人来到地属安杨县管辖的织秀镇。但临镇口,众人没有驱马而进,而是绕过小镇,行径一片茂密丛林,来到一处天坑。这天坑幽深巍峨,深、长皆达百丈,周围白岩濒河矗立,壁草丛生,犹如五彩画屏,被当地人称为“彩色的巨眼”。

      陈不催率领的临物府三百人支队便驻扎在此。

      青篷马车长驱直入,一路“咯哒咯哒”进营。王二虎冒出虎头,见丛丛军帐、铠甲兵刃,不禁连连惊叹,一阵欢呼。应鸿许是上辈子各种战争片看多了,不觉稀奇,但自进了军营,理应放下的心反而七七八八,上上下下。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又好似什么都不用问。

      因为景珵跟他说过,待时机成熟,他想知道的都会知道。而如今,他的确什么都知道了——知道景珵为什么会装成粥粥无能的书生来螺运鸿,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至两月就突然离开。

      因为他是王爷,还盗走了五万两岁修银。

      应鸿心中一寒,可更寒的,是景珵盗银的理由。

      那理由恐怕更加简单——夺嫡。

      那景珵想做皇帝吗?这是应鸿迫切想知道的。

      因为依朝廷各方局势来看,太子禁足东宫,其党羽忙着避嫌,下马是必然,而皇上病重,继位在急,龙椅的接班人必会在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景珵之间产生,又或是……

      太子造反夺权。

      应鸿叹了口气。他向来不喜研究政治,但如今身不由己,很多事情都必须考虑,也必须想方设法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心想,自己被迫卷入这场夺嫡之争便罢了,可要命的是——他感觉自己被景珵攥在了手心里,进、出衙门因他,离开霍城也因他。那等纷扰一过,他还能因景珵回到霍城,过原本安稳的生活吗?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才是令应鸿真正害怕的。

      应鸿的腿主要伤在了筋骨,整个右小腿没法动弹,好在处理及时,服用两日汤药,还有卢甲甲针灸医治,右腿恢复了一点知觉。但治标不治本,应鸿腿依旧是个废的,最好状态也只能拄着拐杖在外面晒晒太阳。

      王家三口对此有点担心,心想小老板年纪轻轻就瘸了腿,别受不住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但他们明显多虑了。

      应鸿生性乐观,对腿废了这事看得挺开,心想腿伤了就伤了,配合治疗才是关键。而且人活一世,几十年光阴,不能一直埋怨已经发生的事,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才是对的。

      他是如此想,远在平州的景珵也是如此。

      是夜,天幕星垂,万籁俱寂。

      祥瑞当铺二楼上房灯火通明,景珵夜里难眠,正苦心钻研着他从匸型大院带来的地图。

      那地图是京怀河下游的水陆图,上面被他标注了水陆两道重要关卡,有城镇官府、码头、官道驿站、山湾歇脚点等,还纸上谈兵式地摸索出几条行商路线,计算了运输距离、耗时、货资种类、储备量、利润、官府开支等等,统筹了途径城镇,择选最优中转点,以便官兵补物休整。

      说简单点,整张水陆图是景珵以这几年江南实况为基础,结合小老板说的乡村振兴,研究出的一条水路两用的商道——也是他第一次认真钻研的惠民政策。

      景珵如此苦心孤诣,目的是想与他五哥一样,在文治上有所建树,以便未来在朝堂立住脚跟。另外,这也是他博取自由身的筹码,他必须在所不惜。

      彼时夜幕沉,时间一晃,已经过了子时。

      祥瑞当铺崇尚节俭之风,一到子时便会将回廊灯火减去一半,因而楼道昏昏,幽深至极。

      陆思赶得巧。他方从平州武器铺回来,灯火没灭几盏,遂赶着余光上到二楼,又经辗转,来到景珵房前,见里面灯火通明,不禁一顿,轻声道:“八爷?”

      景珵房中无回应。

      陆思又唤了几声,听里面没有动响,以为景珵已经歇下,轻轻推开了木门。但一进去,他没急着去内阁为景珵熄灯,而是卸下手中武器的布套,将一杆丈二长枪放在了兵器架上——那是景珵遗落在云州的配枪,瑞雪银龙枪。

      景珵研读专心,不知陆思已进屋。直到人进到内阁,两人四目相对,方讶异道:“济楚?你怎么来了?”

      陆思似乎比他还惊异:“已过子时,八爷您怎还未歇?”

      景珵侧首看窗,适才发现天色已晚,略感叹道:“研习过深,未估摸时辰。”

      “是又难入眠?”

      说时,陆思已掀开矮脚案几上的香筥,见里面的安神散空空如也,只剩一缕灰烬,不禁面泛忧色:“这几日的安神散是太医院新调的方子,加重了龙涎香的用量,五爷特地嘱咐我每晚为您燃上。可这都已经燃尽,您还未能入眠——您心事是又加重了?”

      景珵因幼时癔症缘故,常常不寐,五天里总有三天被噩梦叨扰,每每惊醒,都会寻书读。即便已经读得滚瓜烂熟,也还会逐字斟酌,以辅入睡。十年时间,一如既往。

      景珵默然许久,道:“已经习以为常,无甚要紧。”

      陆思道:“可明日一早就将启程赶往霍城,路上翻山越岭,风尘大,极耗您心神。您早些歇,才有精力应付。”

      景珵充耳不闻:“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陆思愣了愣,有些无奈道:“是的。方主事夜里已率人从平州码头出发,总计两百二十三人,五十艘鸟船,不出意外,两天时间就能抵达三角岛附近岛屿。您的长枪我也让器铺加了半斤铁打磨,已锋锐如初,可直接备以上阵。”

      “嗯。”景珵道,“既已准备就绪,你也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再辛操劳。”

      “您都未歇我又怎敢歇。”陆思看向案几上的香筥,把话又兜了回去,“不妨再为您添一剂安神散,您在榻上歇着,没准一会儿就能入睡。”

      景珵摇了摇头,沉着眉道:“安神散无用,不必兴此一举。”

      陆思不知该说什么。他跟在景珵手下七年,少见他这幅愁眉样,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然而心念电转,见景珵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张江南水陆图上,估摸着,八爷忧心,恐怕正是为政事而忧。

      这几日,陆思在与景珵的闲聊中,得知了霍城螺运鸿的事,也知晓八爷正在研究一条农商之道。其中意图,陆思大致猜到一二。

      其一,为民,设立一条江南专属商道,经邦增益,促农促商,惠及江南民生;其二,八爷想借此在朝堂上正式露面,向皇上及文武百官一展自己的抱负;其三……

      八爷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五皇子。

      五皇子景瑜天资聪颖,德才兼备,是妥妥的帝王之才。三岁熟读经书,六岁能事政务,十一岁时,向远赴西疆的二皇子提出“边疆三治”,一治区域管辖,二治税制农垦,三治水利林木。

      二皇子在边疆休战期间,实施了五皇子所提的“三治”,颇得成效,被世人称赞治疆有功。

      但照理,这功劳该有一半归五皇子。奈何五皇子深居宫中,太子、皇后都盯着他手里那点政绩,母族齐氏又不如二皇子生母李氏深远强大,故不敢揽功。因而,边疆治理的功劳便全数归给了二皇子。

      好在二皇子与五皇子感情颇深,两人不会为此计较。除此之外,二皇子德性宽柔,目光长远,知自己虽怀武才,文治上却略逊五弟一筹,曾也向其言明:论做治世君主,众皇家子弟中,唯五弟最合适。而如今看来,五爷合适做君主,一度闲散的八爷也不差。

      边疆三治中,五皇子主张制度规范。而八爷的农商之道着眼点与别不同,意在江南富庶共享,妙在小惠,人人皆得。两者政道都是为治天下,不遗一处。

      陆思感佩两位爷的胸怀,也高兴八爷愿意事理朝政。但想,如今首要任务是在江南肃清太子乱党,而非桌上这条农商之道,便劝到景珵:“八爷,事理江南政务不急一时,您如此宵衣旰食,身子骨哪受得住。若因此消瘦,回了京,五爷定是要责备我的。”

      景珵依旧一副愁眉不解的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陆思沉吟,干脆自作主张,准备起新的安神散。结果,景珵在中途喊住了他。

      “济楚,”景珵犹豫了会,问,“你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陆思愣住,以为景珵话里有话,吓得一脸煞白。

      景珵见他神情难堪,这才反应过来:“别误会。是我如今遇一良人,与他之间的事不知如何解,特想问问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小老板的第N天。
    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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