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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小龙虾 ...

  •   陈不催并不理睬,狠然甩掉手中帐帘,说:“激将法用的不错,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来人眉长眼佻,半露胸膛,一副流氓痞相。他虚抬起刀,说:“我方才所言不虚。你那小总旗的确受我一刀,刀上血气,正新鲜着呢。”

      陈不催目光冷了下去,道:“名号。”

      那人傲气非凡:“陈家寨,陈仲山。”

      陈不催说:“陈季平是你兄弟?”

      陈仲山道:“不错。”

      陈不催目光愈加冰冷:“顶上这个,是你大哥还是三弟?”

      天坑幕夜下,一黑衣男人站在帐顶,迎风不动。此人身形魁梧,气息沉敛,手中握有一把铁环大刀。刀长四尺有余,雄厚剽悍,沾有斑斑血迹。

      ——那血正是周围值哨士兵的血。

      男人身形一晃,携刀跳了下来,与陈仲山一前一后夹击陈不催:“我家三儿,是妹子。”

      陈不催不知卢甲甲生死,忽发了狠,道:“既然大哥都来了,剩下的怎么不跟着一起?我好送你们全家下黄泉。”

      陈孟余作为长兄,说话相当稳健:“生死看刀。谁的刀快,谁才有资格。”

      陈仲山听到这话,乐得大笑:“大哥,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陈千户现在手里可没刀,怎么跟咱们比?方才你也看见了,他还想抢我手里的婴宁刀呢。”说着挥了挥右手,闪出几羽刀光。

      应鸿见那长刀,心想:这刀凌厉,锋锐程度绝不亚于陈不催的鸳鸯刀,若受此一刀,定要一命呜呼,遂带着王二虎往帐深处退。

      陈不催却意外喜欢那把婴宁刀,不禁将目光落在上面。片刻,才抬眸看向远边的天。

      只见东营的火已经烧到了中营,火光四射,浓烟滚滚。三只黑鹰在空中不停盘旋,呖声惊天,似在吸引周围匪兵往军营赶,战况一触即发。

      陈不催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令弟这计,使得妙。”

      陈仲山悻悻然:“那是当然。他若不故意落入你们之手,我的鹰又怎么找到你们,又怎么……把鹤襄王的狗一网打净?”

      他笑得痞。陈不催却不理睬,反唇相讥道:“你们陈家寨如今沦为流寇,苟身岛上替太子养狗。这事,陈家祖宗可知道?”

      陈仲山笑意顿敛。

      陈不催又道:“高州陈家寨,昔日江南第一刀,‘疾狠柔’三字要诀闻名天下。建寨四十年,在江湖始终留有一席之地,只可惜……第三代寨主陈林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十五年前大肆宣扬挑战第一剑圣,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成了个废人,江湖人士无不贻笑大方。”

      陈仲山喝道:“你闭嘴!”

      陈不催继续道:“陈家寨自此声名俱废,隐退江湖。本以为能东山再起,怎如今到了你们手里,竟成了太子乱党,与朝廷作对?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还真是把陈家祖宗的脸都败尽了啊。”

      陈家寨第三代寨主正是陈仲山的父亲。陈仲山自小对父亲自不量力挑败之事感到羞愧,最容不得别人拿此羞辱,当即怒从胸出,欲倾刀而上。大哥陈孟余喊住他,跟陈不催道:“兄弟几个都姓陈,不管天南地北,便是一家人。何必为姓景的江山争个你死我活,自封为王,不快活得多?”

      陈不催听出陈孟余的拉拢之意,但闻“自封为王”四字,顿时大笑:“自封为王?我说,你们是在做哪门子的白日梦?乱党做够了,居然还想做土皇帝?”

      陈孟余道:“有何不可?”

      陈不催笑道:“可,太可。太子如今失足,可不就那点军备和兵力,你们占了,能成什么大事?倒是背弃祖德——就不怕陈家前辈集体掀棺材板?”

      陈孟余心知陈家寨是两代祖辈苦其心力而建,闻言有所思。

      陈不催道:“喃,你们想称王,是想当谁的王?不会……是狗的王吧?”

      陈仲山不忍讥讽,叫道:“大哥甭跟他废话!趁他们现在人力分散,灭了他的营,剥了他的皮!也让他尝尝季平受的苦!”

      陈孟余不为所动:“陈千户,在朝廷做事,规矩多,毒虫多,刀容易生锈。但在陈家寨,没那么多规矩,刀也任你挑。”

      陈不催生性忠勇,一心为主。但闻“没规矩”,心头一跳,还真生出几分动摇。

      可须臾,他杂念消除,从腿间甲裤抽出一把短弯刀,说:“行啊。既然说起刀,说起规矩,那你们就留下来陪爷爷多玩会,玩尽兴了,我好提着你俩兄弟的头,找王爷领赏。”

      陈孟余道:“你可想清楚?”

      陈不催听陈孟余说话有几分谦和,属实是流氓痞子里的少君子,遂转过身,对他好声说道:“不用想。我在临物府几年,难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今日久逢敌手,你俩……可别死太快!”说时已脚掌运力,不给任何人反应的余地,以雷霆之速欺近,劲出手中短刀。

      陈孟余见刃近眼,小退一步才抬起大刀,与陈仲山同起刀式,分别往陈不催上、下盘砍去。

      陈不催遭前后夹击,立收肘臂,腾身闪躲。他身形宽硕,看似笨重,实则相当灵巧,在空中翻腾如夜鹰飞旋,轻灵之极。而后脱身,他借手脚纤长的优势,瞬发三步,抢进帐中。

      陈仲山道:“大哥快追!”

      陈家兄弟疾步回赶,试图追上陈不催。可陈不催已是轻功一跃,抱着应鸿、王二虎破顶而出,又含指吹哨,将他的红烈马从马棚唤了出来。

      陈不催意在保全应鸿、王二虎,根本不屑与陈家兄弟多纠缠。可二人对其紧追不放,跟着轻功上顶,手中婴宁刀与铁环大刀一细一粗,一轻一重,在几人间横劈斜砍,扫出阵阵刀风。陈不催带人七闪八躲,竟是毫发无伤。

      斗了几招,一匹健壮红马从远处踢踏奔来。陈不催猛踩帐顶,帐顶陷落,众人齐齐下坠。他借机飞身而出,将应王两人甩到马上,吩咐马儿:“去镇上找老三,快!”一拍马臀,令马儿纵蹄狂奔。

      应鸿见陈不催打算孤身奋战,忙回头制止。可话还没说出口,陈不催便已潇洒回身,指着陈仲山的刀说:“乖孙子!爷爷喜欢你那刀!人可以死,刀别给我砍坏了!”遂持短刀冲进陈家兄弟的夹击,狠狠斗了起来。

      此时营内已涌入大批匪兵,金石碰撞声之猛,杀声震天。

      那红鬃马儿是陈不催的爱马,驰骋过沙场,知道躲避带兵刃的匪兵,一路带着应王二人左闪刀,右避枪,马头不停往前闯,连连撞翻好几人。

      一行匪兵见到红烈马和应鸿他们,举刀冲来。应鸿有些慌张,手劲却意外地稳。他绰起拐杖往前横抡,神之右臂发力,咚咚咚三声,瞬间打晕三人。可右脚还受着伤,放马镫上吃力,这一抡疼得倒吸凉气,险些从马上摔下。

      王二虎在后搂紧了他,四处张望,喊道:“爹!娘!”他寻不到人,又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害怕父母已死在匪兵刀下,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脚下马儿也夹得愈紧。

      英勇神武的小老板这会见自己拿根破拐杖也能打晕人,尚有一敌之力,心想:这种危难之际,自己怎么能临阵脱逃,弃同伴于不顾?遂想自个下马,让马儿带二虎先走。可马儿越跑越快,像支离弦的箭,眨眼越过层层匪敌,奔至中营。且这马儿灵性非凡,似知道主人之命是带人离开,便一个劲地跑,不曾有丝毫怠慢。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厮杀声中异常突出,犹如一支兰陵入阵曲。应鸿不会吁马,马儿也不听他的,速度只增不减。直至一声微弱的长哨呼来,马儿才降了速,掉头往主帐营奔。

      卢甲甲匍匐在主帐营前,鼻中气若游丝,腰间的血已成泊。他听到红烈马的踢声,以为马儿自行从马棚跑了出来,想哨马,让马儿将陈不催的佩刀送去。但见马上的应王二人,立即明白怎么回事,遂命道马儿:“快……去找……老三……”

      他微弱的声音像在水中呢喃。应鸿根本没听清,下了马,瘸着腿,踉踉跄跄地抚起卢甲甲。

      应鸿见他一息尚存,万分惊喜道:“卢总旗,撑住。”

      卢甲甲腹部被陈仲山一刀穿过,前后肉|洞正哗啦啦地流着血。王二虎看得害怕,哭声更紧,问道:“我爹娘呢?!我爹娘他们在哪?!”

      卢甲甲声音喑哑,指了指红烈马,用尽全身力气道出二字:“……先走。”

      应鸿捂住他的伤口,道:“别放弃,我先替你止血。”

      卢甲甲抓紧他的衣袖:“……走!”

      应鸿这阵子受卢甲甲照料,恩情非浅,绝不可能抛下他不管。但见四周士兵厮杀已逼主营,卢甲甲又急需止血,他强忍腿上伤痛,趔趄奔进帐中。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响,竟不见一个药罐,想来卢甲甲自己是军医首领,那些药品罐子应该都在他帐下。

      应鸿疾回原处,不知如何是好。卢甲甲忽指了指甲裤里的弯刀,说:“火……”

      应鸿看他那刀,又看了眼周围火光,一愣,立即领会他意。他以前在战争片里看过用热刀、热剑敷伤止血的法子,遂取弯刀放篝火上炙烤,拿烧红的刀子往卢甲甲的伤口一帖。登时,一阵肉焦味升起。

      卢甲甲咬紧牙关,绷紧全身肌肉才挺过两阵痛。待目光荡回一丝清明,他竭力跟应鸿说:“多谢……”

      应鸿已经不想管谢不谢了。他瞧了眼外面战况,又瞧了瞧地上的那对鸳鸯双刀,道:“你是不是想找你们陈头?把刀给他?”

      卢甲甲嘴皮干裂,轻轻点头。

      应鸿心想:卢甲甲是上过战场的男儿,还是个小将军,却能被那个陈仲山一刀偷袭,险些丧命,想来那陈家兄弟武功不凡,定不好对付。而如今,军中的小统领钱丙丙和徐乙乙都不在,兵力分散,无人组织前往西营支援陈不催。除此之外,这些匪兵刀刃精良,进攻有序,他们若在这时围攻陈不催,陈不催必会陷入困境。而他手中无重兵利器,怎么力挑那对兄弟,即便有,一个人又怎么突出重围?

      应鸿沉吟许久,道:“我带着刀和人去找他,你先带二虎走。”

      卢甲甲闻言激动,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他急得直拽应鸿衣襟,心想:他一个士兵可以死,八爷的人可万万不能死!怎料应鸿见他一口血吐了出来,以为人快嘎了,二话不说把他扛上马,把拐杖塞给王二虎,嘱咐道:“二虎,路上遇到那些人别怕,一棒子抡过去,也千万别停马,让它带你们去找徐总旗。”

      王二虎哭着说:“我不走!没找到爹娘我死也不走!”说罢扔掉拐杖,捡起地上的阳锋刀,紧紧握在手里。

      应鸿此刻也是万分担忧家人,但想人命关天,谁的命都值钱,厉了声道:“二虎!同样是救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带卢总旗去镇上找援兵,救这里所有人!”

      王二虎愣了一下。

      应鸿又说:“我找到你爹娘和阿嬷就去找你,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有我在,他们绝对不会出事。”

      王二虎牙关发抖,不知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应鸿抚着他的肩,声音坚定道:“听话,相信我。”

      王二虎平日最信得过小老板,此时见小老板眼里有烈火,有期望,心中忽觉重责压过,遂抹去眼泪,拿起拐杖上马,同样坚定道:“我会把人带去找徐大哥的!你们都要坚持住!”

      应鸿欣慰不已,拿过阳锋刀,一拍马背,喝道:“去!”红烈马得了指令,继续往外奔。

      天坑内外此时杀声如浪,火光滔天,黑夜与四壁被照得发紫发烫。原本驻扎的临物府三百步兵,因调走钱丙丙、徐乙乙支队,只剩二百。而匪兵气势凶猛,看样子至少四百兵。此役敌众我寡,打得异常艰难,好在临物府兵种多样,弓箭手已架上高地,远箭近剑,齐齐攻向匪兵。匪兵之中无盾兵,即便刀锐枪利,一时也难找到合适避所,不少匪兵就此倒在长箭攻势下。

      箭声嗖嗖掠耳,刀兵相见,哪里都是险境。应鸿拿着双刀,避开重重交锋,瘸脚来到中营大道。他认得小旗衣服,扯过一个小旗,问:“会骑马吗?!”

      那小旗抹去脸上的血,道:“会!”

      应鸿将鸳鸯刀塞给他:“找匹马,骑上去西宿营,把刀带给你们陈头领!路上记得喊,让所有人往西营集合,助你们头领突围!”

      那小旗见手中凛凛双刀正是头领佩刀,拔足往马棚奔。

      “对了,”应鸿赶忙拉住他,问,“有没有看见我家人?一男一女,还有位老人。”

      那小旗认得应鸿,点头说:“见过。他们都在地洞避险,北三小队正护着。”

      应鸿惊喜道:“地洞在哪?”

      那小旗往北营指了个方向。

      应鸿感念万千,一拍他肩头,道:“知道了。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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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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