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兵败 ...
-
“陛下，沙州战败！”
大宣昭丰十八年二月，沙州告急，战败。一时间朝堂沸腾，天子震怒，群情激愤，立刻有朝臣执笏而出。
“西北竖子胆敢来犯，欺人太甚！臣恳请陛下出兵反击，扬我国威！”
“不可！年前才经历大灾，出兵如何能供上军粮？还是说你罗大人能自掏腰包填上去？！”
“你！真是不可理喻！”
大臣们呛红了脸，或唾沫星子乱溅，或以头抢地，高呼一声陛下三思，政见不合地你来我往吵个不亦乐乎，直至面红耳赤，嘴唇干裂，才隐隐有淡下来的趋势。
昭丰帝李凌已是耳顺之年，老态龙钟，也不知是不是操心政事的缘故，脸上的褶子似乎更深了，他眼边隐隐有些鸦青，似是多日未眠，宫人奉上来的茶水分毫未动，只见他摁着紧锁的眉头，低喝一声，“够了！”
顿时鸦雀无声。
帝王乍怒，匍匐在他脚下的大臣们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许久，昭丰帝才开口，那嗓音低低的，似乎十分疲惫似的，“沙州各部来势汹汹，即刻命守备军戴罪立功！开国库，另由安国侯挂帅，点四万大军奔赴前线，不得有误！”
短短几句却是一锤定音，大臣们暗暗思忖，这安国侯武将出身，身经百战曾百胜，把控战局的能力很强。
大宣重文轻武，文臣兴盛，武将势微，可用的武将寥寥无几，但老侯爷毕竟年事已高，此去未必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随后附和一声“陛下英明”，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云，朝散了。
……
周阁老府上一处小院里，一玄袍男子匆匆穿过拱门和抄手走廊，走进间小院。
屋中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着暗纹月白鹤氅，身量颀长却异常消瘦，那一双眼睛仿佛只放得了天地，自有暗光流转。
不过，这人面容虽好，但仔细看却能看到他病态太重，脸色泛白，似是大病未愈。
只见他端了两盏茶出来，抬眸看了看匆匆赶来的黑袍男子，把茶递给他，随后轻笑道，“退之，尝尝今日新点的茶。”
那位被称为退之的男子接过茶一饮而尽，随后才看见他竟然穿了双木屐，他哭笑不得，“我说晏清啊，你是不知道今日朝堂炸了锅吗？怎么，你这是要去学谢公？”
“不过是老侯爷重挂帅印，前路未卜罢了——不过退之，今日你可有出头？”
退之刚想说话，便有小厮过来通报，“公子，东宫来人请您去一趟。”
闻言，周元温放下茶杯，随后看了看身上的鹤氅，侧首回道，“容我去换身袍子，稍等。”
周元温字晏清，取‘温玉元琢，海晏河清’之意。此人待谁都谦逊有礼，谁也挑不出错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来接的东宫总管见他，也乐得笑脸相迎。
“周公子。”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指了指一顶轿子。
不待周元温开口，赵总管便又道，“殿□□恤您病中不宜吹风，特请来一辇软轿，公子请吧——”
话至如此，周元温也不好说什么，温声道了声有劳，便抬脚上了轿。
东宫威严大气雕梁画栋，沿路走来，皆是巍峨殿宇，宫人静立见礼，周元温微微颔首示意。
穿过折廊和青石板路，他被带到了一处偏殿，走进去才听到乱七八糟的争论声。
年轻的太孙殿下听说周公子到了，眼睛一亮，“快请！”
旋即被带到了殿内，众人齐齐侧首，想看看这周公子是何许人也。
太孙见到他，先是一喜，随后打量了下他的脸色，皱眉道，“晏清啊，我只道你病还未痊愈，怎得好似更严重了，脸色这么差？”
周元温道:“劳殿下挂心，陈年痼疾难除，心头毒箭难拔，元温已是废人一个了。”
此话一出，太孙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微愠，“晏清！胡说什么呢，你才学文章天下一绝，当得起大才二字！”
“……殿下传元温来可是有何要事？”
“孤打算向皇爷爷提一提叫你入仕。你是孤的伴读，此事也顺理成章，况且前些日子提的维新总折已被皇爷爷盖了章，皇爷爷他……想见见你。”
闻言，周元温愣了愣，有些无奈道，“殿下……”
“好了晏清，你可知沙州战败，高老侯爷重挂帅印之事？”太孙正色道，“你有何想法？”
周元温脸上染上几分肃穆，“如我们做的最坏设想，为今之计便是提位副将，这位副将需有和高老侯爷一样的声威，粮草先行，保证前线供应。”
语毕，众人面面相觑。
提副将？这就是非世子不可了，可若把世子一并派去，恐怕圣上会睡不好觉。
当今圣上除了玩弄权术，怎么也不爱，除了治国，其他什么都会，凡事留心眼处处算计机敏。对于这位陛下乱点作战谱的行为，众人也是努力给他收尾。
太孙理了理蟒袍，正色道，“天色不早了，今日事毕，各位请回吧。”
众人跪安。
殿中只剩他二人，晚风乍起，吹得窗外树枝微微晃动，太孙眸中似有什么光划过，神色夹杂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的。
李恪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周元温，“晏清，高照英回来了。”
闻言，周元温微怔，他缓缓收起了平素温和谦恭的笑意，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翌日下了早朝，坊间疯传高家两位出征之事，这高家一时成了京城风云人物，讨论他们的人不少。
周元温这日刚从医馆出来，只见他摸了摸手上药包，眸色微动，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可他身旁的小厮却面色沉重，那小厮刚想说话，周元温却只是温声一笑，并不十分在意，“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活一天赚一天，不必心生忧惧。”
“可是公子您……”
刚转过小巷，他只觉后颈一痛，随后眼前发黑，仅存的意识逐渐焕然，只听耳边模糊地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是……他？！
周元温醒来时已是夜里，他发觉自己靠在陌生的墙角，似乎是某处巷子，灵台尚未完全清明，还不待他理清思绪，却听到一个极轻佻极高调的声音，“醒了？”
周元温动了动，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男人快步上前，出手极快地扼住他的脖子，“周公子好计策啊，让高家二人出征，为你自己所谓的变法铺路，随后两手一甩一身平净，你算得可真毒啊！”
周元温神色变了变，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高小候爷，一别经年，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高照英轻蔑一笑，借着月光，周元温陡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意，”哼，是吗？托周公子的福，不敢变！”
周元温心尖一颤，似乎有根毒针插在了心上。
随后，元温只觉脖颈处的压迫力度逐渐加重，压得他窒息感越来越强，随后对方猛地收手，空气灌入胸腔，呛得他连连咳嗽，却步后退，脸色渐发白，唇色黯淡了下来，眸中碎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千年幽潭，似乎无一丝波澜。
“小侯爷，我可以走了吗？”
“走？”只听对方一声轻笑，“周元温，自从母妃身死，我便再也不会放过你，要走——”
周元温突然耳边一热，对方的话在耳畔轰然炸开，“也是我亲手送你下去！”
夜间的微风夹杂着雀鸣，也掺着几分火药味，周围静得可怕，只听得到高照英貌似讥讽的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周公子别急，咱们慢慢下……”
那夜周元温不知自己如何回的府，当日周府灯火通明，府上乱成一团。
周元温又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已完结，修完陆续放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