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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怕我下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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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少年初成,身量很高了,一言不发地站在廊下,眼神冷得吓人,手攥紧成一个拳头。
是少年高照英。
小周元温有些狐疑地走上去,有些担心地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手腕却突然一痛,少年高照英却猛地扼住他的手腕,那眸中已没了往日柔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潭。
不知是不是小周元温的错觉,居然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来了几分憎恨。
“临安……怎么了?”
“你……这是……”
片刻,少年高照英僵硬地低头看了看他,忽而笑了出来,“我母妃死了”
周元温如遭雷击。
“你知道怎么死的吗?骤然听闻外祖战死大动胎气,难产而亡……”
周元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可还没开口,对方便给了他当头一棒。
“知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吗?是你娘周刘氏!她私自扣押军报贻误战机,以至于我外祖战死,他出征前还说过,想尽快见到未出世的小外孙,如今,全是泡影了!”高照英怒目圆睁越说越激动,再抬眼看他时,已经满眼泪痕。
小周元温瞳孔骤然放大,他惊恐着摇着头,嘴里呢喃着什么,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娘,我娘她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说着便要出宫回府,却被高照英拦了下来,“陛下已经下旨将其幽禁,如今百官都在上书弹劾,你难道还要自己骗自己吗!”
周元温被甩开,他低着头,眼眸变暗双目无神似乎有些呆滞,“不,不是真的……”
“轰隆——”
又一声闷雷响起,天边划过极亮的闪电,照得高照英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缎面荷包,往地上一扔,试图藏起眼底的某种情绪,他闭了闭眼,道:“在下福薄命浅,受不起周公子所赠之物,特将其归还,从此以后,你我只当陌路。”
随后决绝的转身离去,干净利落绝不回头。
望着那少年高挑坚韧的背影,周元温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手之所及却只是湿冷的空气和迸溅的雨点。
“怎么不喝?”高照英端起药膳向自己递了过来,只是这张此刻万分熟悉脸却怎么也不似从前。
“周公子莫不是还怕我下毒么?”
周元温只得接过药膳,“怎敢。”
随后闭气下一口气全喝了,只觉那苦味直冲鼻腔,刀枪剑戟般戳着他的喉咙。
“今日那庄头跟我说,这庄子后山有个马场,怎么样,周公子可有兴致跟我去跑马?”高照英笑着问他,眼神却始终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动。
周元温抬起眼帘,并不吃这套,“试探就不必了,如今我这身子是个什么鬼样子,你又不是不知,叫赵理跟你去跑吧。”
赵理?高照英思忖着这人,少顷,才皱了皱眉,“不成,跟你护卫跑有什么意思,你身子不好可以骑着马慢慢逛,叫他在底下跟着你,不是正好么?”
“况且还有我在,你还不信爷的骑术么?”
闻言周元温也推拒不得,只轻轻长叹一口气。
后山马场建得极好,场地极大,也格外平坦,便是只跑上一圈也是畅快淋漓的。
庄头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穿着麻衣袍子,收拾得十分干净利落,“小侯爷,周公子,这便是庄子上养的马了,个个矫健得很!”
高照英选了匹黑鬃毛高大的马,又摸了摸一匹略矮一点的白马,“这匹瞧着温顺,你试试?”
“却之不恭。”
上了马骑行,周元温利落地蹬上马背,稳稳坐在马上,那缰绳不松不紧地攥在手里,时不时荡两下。
高照英却已经翻身上马,策马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似乎听到了铁马冰河之声,本志在疆场杀敌浴血,如今却只得被迫笙歌宴饮喝茶听曲。
仿佛听到了祁连风萧萧,旌旗萨烈烈,那落入敌手的丹州楚州宛州的同脉儿女好似在他耳边低低啜泣,似乎在无声地怨母亲为何还不把他们接回家。
门外风波未定,门内腐饰太平。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不住地响,高照英回神之际,却见周元温已策马跟了上来,他敛了敛愤懑愁绪,笑着大喊道,“想不到周公子不仅学问做得好,骑术也如此好!”
周元温却只是笑着,“君子六艺有射御,小侯爷忘了么?当时琼林小宴上你我还辩过的。”
“是了,那周公子可愿与我赛一赛马?”
“虽不敌小侯爷,但还请一试。”
说着,两人便握紧缰绳,异口同声一大喊一声,“驾!”一黑一白两匹马便瞬间冲了出去,高照英那匹马甚是高大,跑起来也格外地快。
可周元温也很是会驭马,只见他握着缰绳轻抽马尾,那马跑得快了起来,迅疾地像道闪电,那白衣公子衣袂翻飞,未束起的一半头发被风吹得飘扬舞动,他神色生动,眸中欣喜之意藏也藏不住。
高照英侧过头晃了一眼,却有些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在马背上如此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周元温,虽身形瘦削却异常坚韧,叫人移不开眼。
那匹白马身姿矫健,跑得极快,飒飒马蹄声煞是好听,跑得好似一阵白团团的风一般,白马过隙间,眼见就要赶超高照英,“小侯爷瞧着,可别输在我手上!”
说着便又轻抽马尾,晃了晃缰绳,喊了声“驾”,那白马便低低地嘶吼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纵身一跃,竟直直地越过了高照英和他的马,落地后那速度极快,瞬息之间,便远超高照英好远。
见状,高照英笑着喊了一声,“呦!元温这马术可以嘛,不过你小侯爷也不是吃素的,走着!”
说着,高照英便急策这匹黑马,很快便赶上周元温,见白马上那人不慌不忙,白马的马鬃在风中飞舞,衬得这人格外英姿勃发,与平日温润病弱的样子截然相反。
是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样子。
那些贵女他都不喜欢,娇滴滴软糯糯的,遇到一点事便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烦人得紧;他要娶的人,一定要会马术,不需要多好,但要能和他一同策马,与他同进退,共患难,携手一生的人。
除了他再没旁人了。
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高照英眸中划过一丝化不开的忧伤与无奈。
“小侯爷傻了吧?想什么呢!小旗可就在前面,你要输了!”周元温不经意地回头挑衅一笑,那笑意里的得意溢了出来,收也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