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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陈泽安车祸 ...


  •   回到家,珺鹤给我打来电话,说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呼吸声,心中的贪恋正被这一晚反刍无数次的事实一点点击溃。
      于是草草应对几句,便挂了。
      他似是感觉到我的不悦,又发信息过来:“瑾瑜,我感受到你似乎情绪不佳,若有心事,尽管跟我诉说。”
      我顿时心软成一滩烂泥,似要死死陷在他的柔情中,永世不愿意出来。
      或许,宋伯父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于是我回复道:“今天有点累了,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
      “当面说吧。”
      “好!”
      “嗯!”
      “想你!念你!”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等到珺鹤,却等来了曾清庐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陈泽安出车祸了,想见我。

      等我赶到医院时,陈泽安正躺在病床上,头上,胸口和双腿裹满了绷带,脸颊凹陷下去,皮肤全无血色,那景象甚是骇人。
      曾清庐额头打着纱布,右胳膊缠着石膏挂在了脖子上。
      他颓败地坐在一旁,宛如一棵没了生机的植株般。
      他面如死灰,直勾勾地将视线定格在了刚进病房门的我身上。
      旁边还有一对穿戴考究的中年夫妻,看样子应该是安的父母。
      安妈坐在病床的边缘,嘤嘤嘤地低声啜泣着,安爸则在狭窄的过道里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着什么。
      这时候安妈抬起脑袋,冲安爸叫道:“你不要再来回走了!烦不烦!”
      安爸恼火地看了一眼安妈,站定脚步,见安妈垂下脸准备急需啜泣时,突然不耐烦道:“你不要再哼唧了,让儿子安静点!”
      安妈突然仰起头,面目变得狰狞,歇斯底里道:“都怪你!之前那大师让你不要再养鱼养蟹了!你偏不听!报应啊!报应!”说着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哭得更加放肆了。
      安爸跺着脚,尴尬地往我这边望了望,只叹气,不出声。
      突然他转过头,对着安妈道:“这只是异常车祸,是一场意外,泽安也说了,是他自己开车不小心,怎么又怪到我头上去了。”
      曾清庐此时神色大变,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妈见状火气更大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怎么不报应到你身上去呢!你嘴上说着不信邪,却哄着泽安吃了那么多年的素,年年争着去烧偷香,保佑你赚钱,钱是赚了不少,儿子却这样了!你这个讨债鬼!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安爸摊着双手,无可奈何:“那是他自己开的车……”
      话未说完,安爸痛苦地摇着头,喘着粗气,双手叉腰背过去,叉开的双臂微微颤抖着。
      我见状觉得这样呆着不合适,便默默退出去了。

      我在距离病房门口不远处踱着步子,没多会,曾清庐也出来了,他看上去极度的悲伤无力,我跑过去扶住他,他眼神空洞地望向我,嘴里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瑾瑜……”

      我扶他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好。
      走廊里来往的多是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
      医院是一个能在方寸之间尽显人生百态的地方,悲伤痛苦愤怒脆弱崩溃开心激动种种情绪,每天都在轮番上演。
      在医院里待一天,就会意识到,一个人只要能活着,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实现价值或理想云云。

      我打量着曾清庐的伤,小心翼翼地关切道:“清庐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车祸?”
      他目光看向未知的前方,眉头紧锁,干裂的嘴唇嗫嚅着。
      终于,他开口了:“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久前他清醒了让我给你电话,但是现在又昏迷了。”
      我感到略微的心慌,总担心低血糖会不合时宜地犯起来,问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要跟我说什么?”
      曾清庐缓缓地摇了摇头,那表情破碎的令人心疼不已。
      我又问道:“这个事情发生好几天了吧?”
      他点头:“前天下午,他刚从北京回来,我接他的路上。”
      “你接他?”
      曾清庐面色一凛,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我的目光落到他胳膊上那厚重的石膏上,不禁伸手摸了摸,问道:“你的右手有没有伤到筋骨,恢复以后会不会影响画画?”
      他看向石膏,用力地举了举手,缓缓开口:“医生说要看恢复的情况。”
      我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这样,等石膏拆了以后,去宋渌源那里,看看通过针灸或者其他方式,将手指的精细动作能力尽量恢复到正常水平。”
      他感激地望向我,点头道:“好……”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曾清庐,陈泽安曾经为他的事找过我好几次。
      这时他开口了:“其实我知道,安之前找你,为的是什么事。”
      我惊愕:“他跟你说了?”
      曾清庐摇头:“他没有告诉我。”
      他望向我:“瑾瑜,安一直认为我心里有你……”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从曾清庐口中听到如此暧昧的话语,我的小心脏禁不住地扑通扑通使劲跳了起来。
      他继续说:“其实这都是他的猜测,我觉得他不信任我,所以我们也经常为这件事儿争吵。”
      “你们吵什么呢?”
      曾清庐嘴角牵出一丝僵硬的笑意:“他老想安排我的余生,而我觉得他神经。”
      感情里面的两个人,的确容易因为太过在乎,敏感至极。
      神经?对!的确很神经!
      我安慰道:“正因为你们彼此在乎,才会产生这样的嫌隙,其实说开了就好了,等他痊愈了,我们可以一起跟他说清楚。”
      自然是要说清楚的,毕竟我已经答应了珺鹤。
      毕竟,看清庐哥哥的样子,他对安也是用情至深。
      想起安之前在我面前诉说的种种,还真是他自己想当然了。
      曾清庐茫然地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子,清瘦俊秀,双眼无甚神采,他喃喃开口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我刚想开口,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珺鹤。
      他到南鹭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接,接了珺鹤势必要问我在哪里,我离开或者他过来都不太好。
      我默默将铃声关到最小,惯用的伎俩,等系统自动挂断,我再说没接到。
      曾清庐瞥了眼我的手机,说道:“接吧,别让珺鹤着急了,他可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了。”
      我惊讶地望向他,他面容清淡,似乎也是从那时起,便知道这件事了。
      我一时无言,默默起身往旁边走去,接起电话。
      “瑾瑜,我刚下飞机,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不一会传来悠悠的声音:“去看望朋友?”
      我嗔怪道:“我还以为你会关心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珺鹤笑了起来:“不会,一般的小毛病你自己会解决,难一点的你会找我哥。”
      听他这般总结,我忽然发现,这么些年的确是这么过来的,我如果在医院,要么陪认识的人来,要么是来看望认识的人。
      “陈泽安出车祸了……”
      沉寂……
      “严重吗?”
      “看着挺严重的……”
      “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陪一会清庐哥哥,他看上去很不好。”
      又一次沉寂……
      电话那头传来不由分说的语气:“我去接你!”
      话音刚落,电话挂断了。
      ……
      一阵没来由的不舒服感觉,袭上心头。

      再回来的时候,曾清庐已经进病房了。
      医生也在病房里。
      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医生的意思是,早上还醒了会,后来昏迷,至今未醒,不好干预,只能等。
      护士在给换输液病,葡萄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瓶子,装着不知名的液体,正一点一滴往陈泽安的身体内流去,它们带着伟大的使命,亟待激活一个人的生命之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眼前的人和事仿若静止一般。
      我的思绪从人类起源一直游走到地球灭绝。
      生命,宏伟如斯。
      渺小,脆弱,亦如斯。

      珺鹤出现我身后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停留在曾清庐的头发上。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金色光圈。
      那一刻,我相信了世上的确有天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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