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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师兄” ...

  •   唐婉清先是一愣,很快抿嘴笑了,柔声道:“没问题的呀。”

      今日夜色已深,桑连被安排到了隔壁院落里休息。

      虽说他用不着睡觉,可他之前在不舟山里由于每日太过无聊,也见不到一丝日光,除了修炼便只有睡觉。

      渐渐的也就养成了睡觉的习惯,而且一睡就不知睡到几时了,长达一天一夜也是有的。

      黑沉沉的夜,没有一丝星光,就像是又回到了不见天日的不舟山,桑连睡得却并不安稳。

      他又做梦了,且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就是不知是醒不过来还是不愿醒来。

      桑连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为春台,这是他一个人的为春台,极尽奢华瑰丽,随意摆放的花瓶都是世间仅有的宝物,更别提青翎玉做成的桌椅。

      与他印象中的还是一模一样。

      很快,常常梦到的情节又来了,娇俏可爱的女声从殿内传来,是他的阿蛮。

      “师兄!你又跟那笑面虎下山了?这都是你第几次不带我了?亏我还记得买你最爱吃的栗子糕!”

      桑连终于不再像个面无表情的人偶,他满怀愧疚地迎了上去,双手合十央道:“我是自己下的山,你冤枉我了。”

      少女一脸怀疑,却还是信了,她将怀里还温热的栗子糕拿了出来,苦口婆心道:“那笑面虎拈花惹草,不知惹了外门多少姑娘少年,他对你好也不只是对你好。”

      再说了,笑面虎修为太高,就算以后要报仇也没办法,师尊也定会向着他。

      桑连笑吟吟地吃着甜腻的栗子糕,不时摸一摸阿蛮整齐繁杂的头发,丝毫没有不耐烦地听着她吐槽南芜。

      南芜的样子他都快记不清了,仿佛是有人刻意想让他遗忘。

      可遗忘,始终太难了。

      他能记得所有人的模样,连外门扫洒弟子的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唯独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师兄,你又发什么呆?”

      桑连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师尊为何还不出关。”

      阿蛮疑惑,“师尊不是早就出关了?还下山新收了个徒弟,好像叫什么羽竹,也不知是何来历。”

      羽竹……

      听到这个名字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桑连在不舟山时常常想,若是从未跟这个人产生交集,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承受神火烧灼蚀骨之痛。

      痛到他连眼泪都流不出。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像宣纸上墨迹渲染开,时间一直飞速快进,快进到了南芜被他气得跟师尊请命,要去浮屠山脉清魔。

      桑连躲在门口,听着一向对他没有脾气的南芜冷着一张脸跟师尊道:“弟子愿与师叔一同前往浮屠山脉降魔。”

      师尊的眼神透过门看向了他,一字一句道:“此次一出,时日漫长,不得无故返宫。”

      “是。”

      桑连垂下眼睛,无尽的寞然笼罩着他。

      他想起来了,这段日子羽竹和南芜格外亲密,每每他去了南芜的殿里必会看到羽竹也在。

      后来他就不去了,南芜反过来找他,他一气之下说……

      “欸,你怎么得空出来了,你道侣怎么不跟着你?”

      他知道怎么说最能惹南芜生气,那他就偏偏这样说,在说完最后一句“你们确实般配呀,记得请我喝喜酒,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南芜终于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假惺惺地落了几滴泪。

      这好像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了。

      他没说假话呀,羽竹天赋秉然,跟南芜都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这样的人凑在一起才算般配。

      不像他桑连,一身废骨,灵脉都是断的,想有个正常人那样健康的身体都是奢望,三天两头的吐血发热,许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干脆死了一了百了,谁也不必再为他费心。

      送他那么多奇珍异宝又有什么用呢,师尊他们一有好东西就往他这儿送来,可没人想过,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命用。

      连个最普通的护心丹吃下去都要吐一大口血,更别说那世间仅此一颗的奇药。

      南芜走后,桑连记得那时候伤心的要命,捂着心口在床上哭了一整晚。

      ——

      天光微亮,桑连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伸手一摸,满脸的湿润。

      都活了一百一十八年了,竟然还会哭,太不像话了。

      桑连有点窘迫,洗了脸后拿帕子使劲儿擦着,白皙的皮肤很快就成红彤彤的模样,让人瞧了还有些可怜。

      门外响起了唐婉清的说话声:“说不定先生嗜睡,还是莫要打扰了,让下人们别在此处徘徊。”

      桑连惊讶,都已经起这么早了还算嗜睡吗?那他们岂不是黑着天就起来了。

      他将帕子叠成方块收起来,打开了房门。

      “我早就醒了。”

      唐婉清掩唇笑了,点头应道:“是婉清说错话了。”

      在她看来,这小先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话也很少,可她总觉得可爱大过于冷淡。

      桑连取出戒子中的鬼罗瓶,晃了晃那几尽于无的魂,皱眉道:“今日是何日?”

      “已到了月中十五。”

      桑连一愣,原来他睡了两天,怪不得。

      月满则魂缺,月亏则魂生,废魂必然也是如此,再等不得了。

      他抓起唐婉清的手腕,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滴进了鬼罗瓶中。

      快到完成之后唐婉清才觉出指尖隐隐作痛。

      瓶中的废魂变成红色开始重新飞舞起来,但一滴血也撑不了多久,桑连抓着唐婉清进了屋里,将整间屋子用灵力笼罩了起来。

      本来能透进一丝丝阳光的屋子瞬间漆黑朦胧一片。

      他在屋内的四角各放了一个铸魂钟,随着灵力的波动叮叮作响,沉闷的铃铛声在唐婉清耳边环绕,像是要唤醒她的前生今世。

      鬼罗瓶中的那一丝魂,察觉到了本体的存在,使着劲从瓶中飘出,跌跌撞撞将自己融进了本体中。

      桑连将内里的灵气运转,两指微微并拢,用灵力护住了唐婉清动荡不安的魂魄。

      在一个对视的来回,桑连仿佛在那双眼睛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哀伤忧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人这样执着,甘愿抽掉一丝魂魄也要完成的事情。

      随着废魂的指引,唐婉清的眼睛变得无神空洞,一笔一画用手指的血在桌上写下“救,师,兄。”这三个字。

      救师兄……

      桑连突然想到了师妹阿蛮,也只有这一个人会喊他师兄,可阿蛮那时候不可能会来救他的。

      他自嘲地笑了,挥手间那缕魂魄消失在世间,唐婉清悠悠转醒,懵懂地看着桌上的三个血字。

      这是她的字迹。

      “可我从未有过什么师兄。”

      桑连垂下眼眸,将鬼罗瓶随手收了起来,不怎么开心地说道:“是你上一世的执念,我可以帮你,不要银子。”

      阿蛮不会救他,可他还是要帮别人救别人的师兄,也就相当于别人帮阿蛮救了他。

      这样传下来,就相当于阿蛮救了他。

      那他也就不是没人要的废物了,甚好……

      天光大亮,屋外的声音也渐渐传进唐婉清的耳朵里。

      一众人商量着要不要冲进来看看情况,有的人赞同有的人反对。

      唐婉清静静地听着,似乎也并不打算出去解释一下,她转过头对仍旧发呆的桑连叹道:“听着是为我的安危着急,实际上是怕我出事了,给他们发不出工钱。”

      桑连回过神来听着这诡异的话语,他尚且已经算迟钝了,可仍旧能看出那管家妇人确实是真心实意对待她。

      他不相信唐婉清看不清察不明,除非哪一方出了问题。

      门外的声响越来越大,唐婉清叹了一口气,迫不得已推开了门。

      桑连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之前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抽出一丝魂魄来,那么,抽的究竟是哪一魂哪一魄呢?

      唐婉清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常,那么失去的不是魂,是魄。

      喜,怒,哀,惧,爱,恶,欲。

      显而易见,唐婉清只有六魄,消失的那一魄是:爱。

      桑连笑得讽刺,没了爱,如何能支撑全然忘掉的人去救上一世的师兄呢。

      可除了爱,他又想不到哪一魄能支撑这么久,这好像是个没有答案的循环。

      而唐婉清竟然会决定要帮上一世的自己也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先生,堂前摆了午膳,一同用些吧。”

      桑连摇头拒绝了,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念诀消失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听旁人说,这座小城是甘栖河的尽头,而甘栖河源于长留的后山。

      长留山,百年后听到这个地方还是会有烈火在灼烧他的错觉。

      在他走过茶楼时,楼中的说书先生刚好放下茶杯,接着讲道:“传说那几日的甘栖河被染成了红色,一直散发着浓郁血腥的味道,直到月余才逐渐清澈下来。”

      “据长留山下的村民说,鲜红的血从山上簌簌地往下淌,自此长留山再无半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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