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所用》九尾绥绥

30、荷塘猎妖

　　时值六月末，炎天酷暑，南宫镜的萝卜身子到了这般天热的时候就坏得很厉害了，她掀开袖子看时，手臂上长了好几块霉斑，一股子植物沤烂的臭味，顿时哭的稀里哗啦的。

　　“主子怎么办？萝卜烂了！”她抱着月娍的腿就要死要活的哭。

　　月娍被她吵得心烦，一脚将她踹开，“别哭了！再给你换个就是了！”

　　“真的？那不要萝卜行不行，人家不想做狐萝卜了。”

　　“行。”

　　刚巧，农家小院外头有一片大荷塘，微风徐来，吹得阵阵清幽荷香。

　　主子于是说有荷花就有莲藕，莲藕最适合拼来做身子了。遂叫楚灵则寻了一条小船，两只妖精一个小动物，带着一个道士，大早上趁着没什么太阳，就泛舟游荷塘去了。

　　小船悠悠荡荡在水面漂着，月娍卧在荷叶底下睡觉，九尾狐扒拉着她的胳膊嗷嗷直叫：“主子找莲藕呀！起来找莲藕呀！”

　　“别吵我睡觉，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莲藕？等两个月再说。”

　　“啊，你骗我！你骗我！”

　　灵则手里划着桨，将小船撑到一朵一人高的荷花下就停下来了，荷叶蓬蓬如盖，像一把碧色大伞撑在月娍头顶，月娍侧头瞄了他一眼，“累了吧？”

　　他笑而不答，把桨放下后伸手摘了一个莲蓬扔了过去，“吃莲蓬吗？这莲蓬青，莲子嫩得很。”

　　月娍笑着拿起莲蓬，剥出一颗颗莲子丢给小狐狸，小狐狸吃得津津有味，高高兴兴地把尾巴晃来晃去。

　　“我也要吃！”九尾狐气鼓鼓地，弓着身子就滚到她怀里，一口咬住主子手里的莲蓬，把莲房放嘴里就嚼起来，月娍拍了拍南宫镜的脑袋，斥道：“笨蛋，这个不能吃！”

　　“那你给我剥！”

　　“笨死了。”月娍白了她一眼，把莲蓬拿过来剥皮，剥出白白莲子肉塞进她嘴里，刚喂了两颗，身下的小船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

　　楚灵则眉峰微皱，按住腰间长剑，警惕地盯着水面的抖动的波纹。

　　“水里有妖怪。”月娍气定神闲地喂完九尾狐，便将莲蓬壳丢进了水里，溅起一道小小的浪花。

　　那莲蓬壳渐渐笼起一团红光，朝东方漂游，过了一会儿，船就安静下来，楚灵则看见水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追着莲蓬走了，一路将荷花撞的四散飘零，花瓣掉得水面上到处都是。

　　“是鱼吗？”灵则怔怔望着水里的影子，喃喃道：“难道是蛇？”

　　“真是扫兴。”月娍微微挑眉，身子靠在船舷上，伸手将指腹一滴鲜血弹入水中，远去的黑影忽然调转方向，径直对着小船快速猛冲，带起阵阵汹涌的水花。

　　“又来了！”楚灵则刷的抽出长剑，站立在船头，准备一战。不料那道黑影从水中一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眼前骤然有道道寒芒攒射而出。

　　周遭狂风漫卷，腥臭扑鼻，小船在水面上疯狂打着转转，耳边一阵嘶吼声刺痛着他的耳膜。

　　等风平浪静，他再睁开眼看时，只见面前一道白影缓缓飘落水面，她弯腰从一朵白莲之中拾起一个什么东西。

　　月娍回过头来朝他歪头一笑，“你猜错了，是泥鳅。”

　　楚灵则惊出一身冷汗，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妖物竟然就被她降服了？不料她的功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怪不得连太师父都败在她手里，那她对自己，要杀要剐，岂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但她，应该不会杀他的吧？

　　月娍登萍渡水，拎着死泥鳅跳上了船。

　　“月娍？”

　　楚灵则迎上她的目光，脸色一白，他看见她血红的眸子里倒映出的每一朵荷花里，都藏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可是他转头去看荷塘周围，又平静如常。

　　“我们入阵了。”月娍声音一沉，眼睛红的似要滴出血来，不过她转而又微笑着安慰他说：“不过你不用怕，我会解决的。”

　　她双手结印，以自身妖力织出一个蓝色的结界，将整船人都保护在结界之内。

　　月娍从船头一跃而下，整个人沉入了水底。

　　“月娍！”

　　“主子！你去哪儿？”

　　小狐狸也嘤嘤叫了起来，但她却听不到了。

　　水里一定还有东西。

　　月娍游目四顾，水中中通蔓直的荷梗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虫，又细又长，像丝线一样紧紧缠绕着，她手刚碰上去，那些虫子就缩短了身子，给她让出一条路。

　　荷塘四个角各安了一面镜子，她游到一面镜子边上，伸手摸了摸镜框，上面刻的花纹不是普通的缠枝纹样，而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的符文，和云生镜上的一样，不消说，这肯定是那些道士的东西，不如拿上去给灵则瞧瞧，他或许知道点什么。

　　计议已定，她用手去搬镜子，偏这时临到正午，日光射进水里，四面镜子瞬时亮了起来，红线虫又密密麻麻缠绕，发出幽微的血光。

　　月娍一碰那些虫子，虫子像针一样狠狠扎了她指腹一下，飞速钻入她手指里，一路沿着她周身经脉四处游走。

　　她愣了一下，杏眼圆睁，还没来得及逼出妖虫，身后的镜子里忽然缓缓涌出一股浑浊如墨的汁液，四只独眼的妖物混着汁液一块儿爬了出来，拖动着蛇一般的身子快速朝着水里那个女妖游去。

　　月娍猛一回转身子，乌发如墨在水中洇开，手心飞出一道寒光，掀起滔天巨浪，四只妖物冲上来的时候，她已然跃出水面，挥掌向下一击，重重拍在四个脑袋上。

　　这么一拍，不死也残，没一会儿，水面上就浮出四条烂泥鳅。

　　月娍又下到水里，捧了四面铜镜上来。

　　她随即大袖一展，将结界收了，稳稳落入船头，楚灵则走过来扶她，“你没事吧？”

　　月娍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左眼流下一道血泪，她伸手捂住眼睛，身子歪斜，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灵则揽住她肩膀，左手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立时封住周身经脉，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贴在她眉心，念了几句咒法，这灵符瞬间就消失在她眉心里。

　　折腾了半个时辰工夫，灵符入体，刚好于她胃脏之中追踪到那妖虫将其烧成灰烬，但楚灵灵则却忘了一件重要的是，月娍也是妖，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所以不小心就让符纸烧伤了她的胃。

　　“我的肚子！”月娍捂着腹部，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连我也烧死啊？”

　　“不，不是啊！”楚灵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心想自己肯定又是好心办坏事了，她是那么强大的妖怪，还怕她对付不了一条小妖虫吗？唉，自己真是越帮越忙了。

　　自那以后，月娍就只能每天躺在床上，满脸愤恨地看着两只狐狸坐在门口吃香喝辣，喝酒划拳，不亦乐乎，九尾狐十分不解，总是拿着鸡腿和黄酒到她跟前来晃悠：“主子，你也来一点啊！主子，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主子，你不吃东西，是因为你不想吗？”

　　“滚！”

　　日子一晃，就八月多了，可怜的九尾狐拖了两个月，身子已经全黑了，只好裹着被子呜呜地哭个不停。

　　“来来，我瞧瞧，烂成什么样子了？”主子十分快活地伸手扒拉她的被子，想看看九尾狐如今的惨状。

　　“不要！”南宫镜杀猪似的尖叫起来，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死活不让看。

　　现在谁扯她的被子谁就是她的仇人！

　　月娍揉了揉耳朵，然后看着那个被子球一跳一跳地蹦出门去，急忙追上她，“你别跑啊，到时候身子跑散了！”

　　“呜呜呜……那怎么办啊主子？”

　　“怕什么？主子马上给你去挖莲藕，今天晚上炖排骨莲藕汤！”

　　“哼，你就知道吃！”被子球又滚了回去，月娍弯腰抱起那团被褥，将她扔在床上，“乖乖在这里等我啊。”

　　“知道啦！”

　　门前那亩荷塘已被污染，是不能再去了，月娍只好拉着灵则去别的地方挖莲藕。两人御剑飞行了几十里，最后在一个财主家的荷花池里偷偷挖了十斤莲藕，用麻袋装着带了回来。

　　回来时推门一看，床上的南宫镜却不见了。

　　咦，这丫头难道已经烂没了？那魂却又到哪里去了呢？

　　月娍甚是奇怪，没留神，后面一只狐狸跑了过来，叼住了她的裙子，拽着她往院外走去。

　　“小狐狸，你知道阿镜去哪里了？”

　　小狐狸不会说话，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跟着小狐狸跑了一路，终于看到不远处的荷塘边上站着一个身穿宝蓝道袍的道士，腰间别着一只大葫芦，身上背着一把长剑。

　　真奇怪啊，荷塘里有八卦镜，荷塘上有道士。

　　月娍甚是疑惑，就听楚灵则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小师叔！”

　　那道士转过头来，朝他嘿嘿一笑。

　　“灵则，你怎么在这里？听师父说，你被妖怪抓走了，大家可是到处在找你呢。哦，这位姑娘是？”他定睛瞧了瞧，不大认识，毕竟他常年奔波在外，不曾见过月娍，于是笑道：“哈哈小子，出息了，这是你的道侣，也不和师叔我引见引见？”

　　“小师叔，你……你误会了！”楚灵则脸色一红，结结巴巴解释道：“这位……这位月娍姑娘，是弟子的朋友，不是道侣。”

　　“朋友？那有什么要紧，只要努努力，就是道侣啦！瞧瞧，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多般配！再说了，找个道侣一块儿修行，岂不是更好？”

　　“小师叔！你！你再这样说，我就去太师父面前告你的状了！”

　　“好好好，不和你说笑了。”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却始终不离他身边的月娍，“小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不回去见你太师父？”

　　“弟子刚脱险，正是要回去呢。小师叔，你又怎么到这里来了呀？”

　　那道士微微一笑，“师叔到这里来，当然是来捉妖的了！”话音刚落，只见他忽然左手双指一骈，夹着一道灵符朝着旁边的月娍眉心点去，“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啊！”月娍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好在反应及时，纤腰一折，身子往后倒去，躲过了那一道灵符，同时五指微拢，手心凝出一枚焰火，打入道士左肩。

　　“小师叔！”

　　月娍趁机抢了葫芦，拉起灵则就跑，“快走！”

　　道士哇的吐出一口血，想追却再追不上了。

　　“哼，这楚灵则怎么跟妖怪混在一起了，真是色令智昏，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