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去的阁楼》驰恩宸

8、第八章

　　宋仪君打量着这个十几步就走到头的昏暗小房间，冷哼一声：“当年，你也是被困在这样的一间小阁楼里，只能透过那扇窗子望着那一方小小的天空。我把你从里面带了出来，却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被你关进去。”

　　“我不是想把你关在这……我是想……”施毓秀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宋仪君这般性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怕她跑了，她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只能暂时把她“留”在这里，自己则是天天来陪伴她、关心她，时间长了她就算是块千年寒铁也该捂热了吧。等她接纳自己了，无论她想去哪里、无论她想做什么，自己都会陪着她的。

　　宋仪君鄙夷地望着她：“说不下去了对吧。别再为你那可笑的控制欲粉饰了，这是会让我觉得你变得更虚伪了！”

　　施毓秀把啪的一声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床头桌上，少半杯水都溅到外面去了。“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来的本事能控制你，”她红着眼睛强压着怒火道：“整个楼家现如今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瞬间她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好，不该这么对小君。

　　小君说得没错，她是变了，她这个样子她自己都讨厌，但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如果自己胆子大一点在被嫁到楼家给楼耀宗冲喜之前就听小君的劝跟着她一起逃走，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一瞬间，后悔委屈取代愤怒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施毓秀喉间哽咽着道：“小君……我们，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呢？”

　　如果姐姐只拿自己当妹妹，宋仪君又怎么会想成天地跟这个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吵架。“有些话，一旦说出口，我们就注定回不去了，又谈何能像从前那样相处。”说着，宋仪君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施毓秀泪眼朦胧地望着宋仪君，眼里满是无奈，她侧过脸去抹掉眼泪，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像一只折了翅膀掉进泥潭摔的遍体鳞伤垂头丧气的大雁。她无力地说道：“算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她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往楼梯那边走。

　　宋仪君冰冷的声音传过来：“这跟往牢里送饭有什么区别，你这是软禁！是侵犯人权！这是违法的！”

　　“随便你怎么说。”

　　“你以为就这么一间小阁楼就能锁住我吗？”宋仪君捂着伤口，费尽力气坐起来，大声质问她：“天底下优秀的男青年多的是，你大可以勇敢一点离开这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哪里需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守寡？！是你固步自封，没有人能困住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拿我来寻开心？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施毓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玩物，我对你的爱慕都是真真切切的。在我心里没有人能跟你比。用你的话来说，我这正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宋仪君听得直冒火：“所以我就活该一辈子被你困在这里？！你要追求幸福，所以你就不管我的感受不顾我的意愿，所以你就要毁了我？！”

　　施毓秀折返坐回宋仪君的身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潸然泪下：“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

　　宋仪君看着她的眼睛，通知她：“我不喜欢你！我有自己喜欢的人！”愤怒、嫉妒一时占据了施毓秀的理智，她几乎不知道掐着宋仪君肩膀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是那个商铭恩？”

　　宋仪君顾不得身上的痛，用力甩开她的手：“没错！就是他。我喜欢他，过几天我就要跟他走，逃离这个肮脏的地方，逃离你！”

　　施毓秀瞬间暴跳如雷：“你想都别想！”她捏着宋仪君的下巴：“你逃不掉！”说完拂袖离去。

　　夜里，宋仪君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她太早地把商铭恩顶出来，她担心施毓秀会对他做什么……不会的，姐姐不会是那种人，她最多就是把商铭恩扫地出门……她再变，也不会变得残忍……她应该相信姐姐的……

　　困意愈浓，宋仪君就这样提心吊胆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宋仪君洗漱完毕，坐在床上发呆。她越想越觉得不好，她总觉得她把商铭恩拉下水了。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她得再去跟商铭恩商量一下。

　　宋仪君下楼去，推推门，坚实的木门只是微微地晃了几下，门外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锁链声。“来人啊！来人啊，开门啊……”任凭宋仪君怎么喊，就是没人回应。

　　昨天晚上她跟施毓秀大吵一架之后，施毓秀一气之下把阁楼上了锁，遣走了所有在阁楼里负责服侍宋仪君的婆子丫鬟，让所有人都不许理她，连看门的都被叫走了。这下，宋仪君可是真真切切地被软禁起来了。

　　宋仪君气呼呼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你以为这么个小破楼就能困住我吗？”她跑到后面去推推窗子：“窗子也锁上了！可真细心！就这么单薄的小窗户，也能困住我？”说着，她拎起一个凳子，借着气头，冲着这窗子猛砸两下，窗框都裂开了，凳子腿儿也都划花了。

　　宋仪君皱着眉头揉了揉疼的发麻的伤口，站到凳子上从窗户翻了出去。她怒目睥睨着周围的一切，撇撇嘴：“还想困住我……切……”

　　此时在正堂，施毓秀早就已经跟商铭恩吵了起来。商铭恩做事真的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一大早就来见施毓秀，进行所谓的“提亲”。结果施毓秀就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俩人各有各的理，于是就争辩了起来。

　　商铭恩将腹中诗书全都“倒”了出来，什么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的经典语段、诗词歌赋、白话散文都用上了，说得言辞恳切感天动地，弄的跟真的一样，铁树差点都开了花。要是一般人家说不定真会感动地把姑娘嫁给他。怎奈何，他如今弄错了“输出”对象，一切都是无用功，而且起了极其强烈的反作用。

　　施毓秀从小到大就被父亲灌输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没怎么读过书，虽然接触过《女训》《女戒》，但都是由父亲口口相授，她连写字都是宋仪君去走亲戚时教她的。除了那几句古诗和那像戏词似的话听起来像咱自家地界的物什，她真的听不懂商铭恩讲的那些新鲜玩意儿。

　　但她无比确定的是，这个叫商铭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向她挑衅，向她炫耀。小君跟商铭恩是同学，她的学识自然不会比这个姓商的差，他是在提醒她，自己跟小君之间有着云泥之差，他在示威，他要把她“踩”进泥土里，他要抢走她的心爱之人！！

　　商铭恩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施毓秀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脸色变得铁青，双手死死的攥着裙摆，手背青筋暴起。突然之间，施毓秀拍案而起，大怒道：“够了！瞧你油嘴滑舌的，嘴里说不出一句实实在在的话！我怎么会放心把小君嫁给你？！”

　　施毓秀生气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商铭恩知道施毓秀对自己的妹妹是什么心思，他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了。天马行空的东西行不通，那他就说些切合实际的。但是他们俩人到底是话不投机，聊着聊着就争辩了起来，争着争着就开始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