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香案》胥芜

18、第 18 章

　　“你不必难过，我们人族在他们眼里也是一样的。”青泽开口回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青泽看向厚朴问道。

　　“我想去陈王府走一趟。”厚朴回道。

　　“去了，你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青泽提胸道。

　　“不去，一辈子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终生都不得到安宁。”厚朴回道。

　　“可是你会死的，会被他们拆得七零八碎的，死无全尸的。”湘宁红着眼睛说道。

　　“在我自断经脉时，便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厚朴回道，“她若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即使苟延残喘地活着，又与死何异。”

　　“你活着，她便以另一种方式活着。”青泽说道。

　　“呵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厚朴说道。

　　“人生处处是磨难。跨过去一切便可风轻云淡。况且能被人铭记，本身就是一种奢望。”青泽说道。

　　湘宁看向青泽眉头微皱，她不理解被铭记怎么会成为一种奢望呢？

　　“跨过去？世上便没有她了，没有她，又如何能跨得过去。”厚朴回道。

　　“跨过去，即使没有她，也会有另一片天地，你何必将自己囚于牢笼之中。”青泽回道。

　　“对啊。”湘宁附和道，“你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为她报仇，那些害死她的人才会得到惩罚；你若死了，月禅白死了，那些害死她的人，更加肆无忌惮，那时又会有无数个‘月禅’惨死在他们的手上。”

　　“多谢两位恩人的好意，厚朴感激不尽，但是厚朴必须要去，一是给自己一个结果，二来，如果……我便带她回家，让她入土为安。”厚朴起身行礼谢道。

　　“你现在就要去？你还有伤呢。”湘宁急忙起身说道。

　　“早一步去，她活着的机会便会大些。”厚朴说道。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也不会阻拦你。这瓶丹药你留着吧，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必要时可能会帮你恢复一些体力。”青泽说道从收妖袋中拿出之前给厚朴吃的丹药递给厚朴。

　　“多谢二位。”厚朴接过丹药，再次行礼谢道。

　　看着厚朴的离开，湘宁一脸的忧色，整颗心也因为厚朴被揪得紧紧的。

　　“你担心他。”青泽说道。

　　“你不担心吗？”湘宁问道。

　　“这是他的决定。”青泽说道。

　　“我们能帮帮他吗？”湘宁问道。

　　“我们已经帮过他了。”青泽说道。

　　“可是他这样……是在送死。”湘宁回道。

　　“你去了，就不是送死？”青泽看了眼湘宁问道。

　　湘宁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知道，即使她去了也同样是送死，陈王府的猎妖师可没有青泽这么讲理。但是她看到厚朴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还是有一些伤感，毕竟同是妖族。她还是想帮一帮他，在能保证自己活着的情况下。

　　“你想救他？”青泽看着厚朴消失的身影问道，厚朴对爱人的执着让青泽心生敬佩。

　　“嗯。”湘宁点头应道。

　　“怎么个救法？是想他活着，让他从长计议；还是还他自由，让他重回妖族？”青泽问道。

　　“还他自由，让他重回妖族。”湘宁说道。

　　“你确定。”青泽看着湘宁问道。

　　湘宁看着青泽的眼神，原本确定的事情突然不敢再确定了。“我……那你说该怎么办？”湘宁反问道。

　　“无论是从长计议还是重回妖族，都需要一个人才可以。”青泽说道。

　　“谁啊？”湘宁问道。

　　“王大福。”青泽回道。

　　“他？他把厚朴都折磨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救他。”湘宁满心的欢喜在听到“王大福”三个字之后彻底消失了。

　　“因为他认为厚朴骗了他。”青泽回道。

　　“厚朴本来就骗了他啊。”湘宁说道。

　　“不一样。”青泽回道。

　　“有何不一样？”湘宁满脸疑问地问道。

　　“先来后到的事实就是不一样的地方。王大福认为厚朴骗他，认为他有了喜欢的人，认为他是为了救人而特意接近他。倘若厚朴一开始是有意地接近他，但是在王大福的照顾中，却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也喜欢上了他，那么，他们之间又怎么能算是欺骗呢，不过是一场孽缘罢了。况且厚朴在他心里的位置比我们看到的要重要得多。而厚朴也承诺过会陪他过完这一生，如此承诺我想他应该也铭记于心。但是因为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而忘记了先来后到，那我们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一场情愿本就不易，何况他们之间的孽缘也是违背天地；余生，倒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圆满来得实在。”青泽回道。

　　“呵，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着实厉害。”湘宁竖着拇指“夸奖”道。

　　“这是事实，并非颠倒黑白。”青泽回道。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厚朴在王大福的心里很重要，那他为何那要这么折磨他。”湘宁不满地说道。

　　“唉，就因为在意才无法原谅他的背叛，‘爱之深恨之切’，你没听说过？”青泽看着湘宁问道。

　　“当然听说过，可是有些人为了心爱之人，不是会一次次地妥协吗？”湘宁说道。

　　青泽看着湘宁顿时语塞，湘宁说得没错，如此理智的王大福即使他对厚朴 “爱之深，恨之切”，那也不代表他就会妥协。让一个理智的人妥协很难，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所以我们要给他一个可以让他妥协的理由，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青泽说道。

　　“那时说不定，他就会去救厚朴。以他在陈王府的地位，放一只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湘宁开心地说道。

　　“嗯。”青泽点了点头回道。

　　“可是要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骗过王大福呢？”湘宁有些为难地说道。

　　“唉，不是骗，是说服。”青泽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湘宁问道，毕竟青泽刚刚的一番话，她可是全听见了。

　　“‘骗’是编造，是虚构事实来欺骗；‘说服’是根据本来就存在的事实，用独特的观点和充分的理由让对方信服。”青泽回道，“明白吗？”

　　“嗯。有些明白了。”湘宁看着青泽呆呆的回道。

　　“欢乐短暂，却难忘怀。离别苦楚，终是归路。沧海巫云，终难替代。为卿一博，死而无憾。”青泽看着厚朴消失在夜色的背影神神叨叨地说着。

　　湘宁看着青泽在火光中的脸庞，心中竟有些欢喜，可是他刚刚的言辞让湘宁的欢喜彻底地粉碎，她知道青泽定是在想他心心念念的悦玲姑娘，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妾有心，君无意，何必自扰之。不如将心向明月，无情无爱自由人。湘宁想到此处，便回了茅草屋，毕竟人妖殊途，终是不归路。

　　篝火有些黯淡，湘宁又添了几根柴，火光反而更淡了，湘宁扇着风，试图让它旺些。

　　“一会就好了，新柴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耗里面的水分，过一会就能烧着了。”青泽坐在湘宁的对面说道。

　　“我以为你会收了他。”湘宁看着青泽说道，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他没有害人，我为何要收他。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这么没有原则，不论青红皂白都收了？”青泽看着湘宁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是我见过最像猎妖师的猎妖师，你才是猎妖师的未来和希望。”湘宁急忙发表自己的评价。

　　“呵，过奖了。”青泽回道。

　　“没有，实话实说罢了。”湘宁笑着说道。唉，还好之前在姐姐那里接受了“专业培训”不然真的不知道如何奉承。

　　“把火灭了吧。”青泽回道。

　　“天刚亮。”湘宁有些不情愿。

　　“你不想救他了？”青泽看着湘宁问道。湘宁看向青泽，“你当真要救他？”

　　“嗯。”青泽应道。

　　“那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湘宁说着，便用妖法直接将火熄灭。

　　穿过一片杂草，才有一条小径延伸到远处。湘宁跟在青泽的身后，朝方远镇走去。

　　“你去方远镇做什么？”湘宁问道。

　　“去看望一个人。”青泽回道。

　　“谁啊？”湘宁问道。

　　“我师父。”青泽回道。

　　“哦。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湘宁问道。

　　“死了就不能看了吗。”青泽回道。

　　“能。”湘宁讪笑着闭上了嘴，不再过问，因为她知道他的师父已经不在了，还和妖族有关，若问了定会徒增他的伤心事，不利于去救厚朴。

　　林中鸟鸣声此起彼伏，湘宁看着周围的鸟儿心情愉悦，毕竟在竹林山中，可见不到这些鸟儿，更听不到这些鸟鸣声。

　　湘宁深深地呼吸着，然后又吁出一口气，好像吸取着这林间的万物复苏带来的纯真之气。

　　“这里的气息和竹林山比简直如云泥之别。”湘宁回道。

　　“呵，那你为何不来此地修炼？”青泽问道。

　　“你师父都能命丧于此，我这小妖又有什么能耐在此居住。”湘宁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