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误星辰》鲸鱼是座岛

1、循环

　　落地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我轻轻挪开腰上的手臂，转了个身。
　　聂北辰的脸近在咫尺，他这样沉沉睡去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
　　令人产生放肆的想法。
　　我拨了拨他的睫毛，指尖顺着他优美的下颌线移到了锁骨，感受了一下那里的弧度。
　　指腹下的肌肤变得灼热，聂北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低哑得要命：“昨晚哭得哄都哄不住，现在又来勾我……”
　　他将我的手腕摁在一旁，翻身压了过来。
　　窗外的蓝天中白云如絮，海鸥上下翻飞。
　　我突然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像是为了惩罚我的不专心，聂北辰指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我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再次醒来时，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外面是一片碧蓝的海水。
　　我起身想要下床，忍不住低低“哎呦”了一声。
　　聂北辰……他做事都没有分寸的吗？
　　使我腰酸腿软的始作俑者走到了床边，唇角的笑意此时显得有些可恶。
　　“南星，生日快乐。”
　　我这才看到，聂北辰的手里端着一碟蛋糕。
　　差一点忘了，今天是我21岁的生日，也是我和聂北辰度蜜月的第四天。
　　聂北辰做事向来专心，做科研是如此，度蜜月也是如此。
　　这些天来，我俩一言不合他就拎着我去卧室，以至于我在床上待着的时间比床下还要多，常常忘记今夕是何夕。
　　念及此，我推开蛋糕，幽怨地看向聂北辰，小声道：“我水土不服，想回家了。”
　　聂北辰挑了挑眉：”哦？可是你前几天还说和这里的厨师相逢恨晚，希望每年都能过来度假。”
　　我无言以对。
　　刚上岛的时候，我开心地摇着聂北辰的手，跟他分享着我对于蜜月旅行的计划，那时候他只是眸光沉沉地看着我，并不回答。
　　被聂北辰连着折腾了几天之后，我才意识到，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很简单。
　　简单到令人发指。
　　我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我好像是昨天晚上开始水土不服的，头好晕哦……”
　　聂北辰把蛋糕放下，坐在床边，用手试了试我的额头，认真地问：“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头晕的？”
　　未等我编出一个答案，他已经自问自答道：“难道是在吧台边上的时候吗？还是在落地窗前？仔细想想，当时你的确不太对劲……”
　　我的脸已经热得发烫，他还不依不饶，附在我耳边低低补充了一句：“真是令人费解，我还以为南星很喜欢那样呢……”
　　我溃不成军地喊了出来：“你好烦呀！”
　　在聂北辰低低的笑声中，我气呼呼地抓过一边的蛋糕，大口吃了起来。
　　嗯，不错，奶油是我最喜欢的海盐榛子味。
　　吃了几口之后，叉子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一串浅蓝色的珍珠手链出现在蛋糕的中心。
　　我抬眸看向聂北辰，他清隽的眉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温柔。
　　他知道我喜欢大海，所以带我来这个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度蜜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带着大海的颜色。
　　作为一个在计算机领域内被广为盛赞的天才，聂北辰的浪漫竟然是如此俗气又可爱。
　　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拎起手链打量。
　　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形状均一如同复制。
　　令我蓦然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转过身，怔愣地看向窗外。
　　白色的海鸥在蓝天中飞舞，一如昨日。
　　再对上聂北辰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时，我的肾上腺素开始急速分泌，结结巴巴地问：“我……我这是在哪里呀？”
　　他没有回答我，神情中透着痛苦和怜惜。
　　如同神话中那个名叫奥菲欧斯的音乐家，即使拥有惊人的天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陷入冥界的深渊。
　　我不知不觉松了手，手链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眼前的一切渐渐化为一片黑暗，就像是急速坠入了永久的夜。
　　在所有的记忆被抹除之前，我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循环。
　　而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堕入这样的黑暗了。

　　夜晚的教学楼中，我努力睁大了困倦的眼。
　　其他的学生在完成实验之后，已经陆续离开了教室，只剩我还在和面前的单摆装置死磕。
　　作为一个绩点3.93的学生，我的动手能力与理论功底不太匹配，以至于每次做实验都要熬到最后一刻。
　　更何况，此刻的教室里还有一个致命的注意力吸引源。
　　我按下了计时器，眼神往台上瞄去。
　　一个眉眼清俊的男人正闲适地坐在台上，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动着笔记本的键盘，似乎全然不在乎我什么时候能做完实验。
　　他叫聂北辰，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21岁就已经博士毕业了，在人工智能领域发表了很多篇顶级会议，被他的导师评价为领域内数十年出现一次的天才。
　　原来的助教今天有事，聂北辰来代课，我这才有幸瞻仰这朵高岭之花。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颌线流畅好看，薄唇微抿，鼻梁高挺，侧颜堪称完美。
　　聂北辰突然抬眼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含着探究的意味：“要不要先看个够再做事？”
　　绮思还未散去，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做什么？”
　　他眼眸漆黑，声音懒散：“你说呢？”
　　我的脸颊有些热，看着眼前几乎停住的单摆，有些慌了神。
　　刚刚忘记数单摆的周期数了。
　　我真是个傻子。
　　正当我窘迫得无地自容的时候，聂北辰已然站起身，缓步走到我旁边，俯视着我。
　　我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了，手中的秒表啪塔一声掉在了桌上。
　　聂北辰在我旁边从容坐下，拿起了秒表，声音清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你似乎对我很好奇。我建议你专心看我十秒钟，之后认真做实验，不然今晚我们谁都走不了。”
　　没等我推辞，他便设定了时间，抬头看着我。
　　聂北辰的眼睛非常漂亮，如同纯净的黑曜石。
　　靠得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眼神忍不住下移，看到了他领口处露出的锁骨轮廓。
　　咽了一口口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聂北辰的唇边似乎出现了隐隐的笑意。
　　秒表声响，我挪开视线，准备重新开始实验，却听到聂北辰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我来帮你计时，你总会数数吧？”
　　在聂北辰的帮助下，我的第五次实验总算成功了。
　　没能和他在这间教室熬一整夜，我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可惜。

　　走出教学楼时，夜路无人，蝉鸣阵阵。
　　我问聂北辰：“助教，你能送我回寝室吗？晚上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聂北辰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声音清冽：“我叫聂北辰，不要喊我助教。”
　　他身姿挺拔，走在我前面。经过路口时，他侧身问我：“你的宿舍在哪里？”。
　　我唇角上扬，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往左走。”
　　街上无人，梧桐影动，正适合讲个鬼故事。
　　于是我眨了眨眼，仰头看他，“聂北辰，今晚耽误你时间了，真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解闷吧！”
　　他并不搭话，于是我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
　　“听说在前几年，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大物实验挂科了，她去求其中一个助教改分，助教不答应，学生一时想不开，竟然在第一教学楼的一间教室自尽了。从此以后，每天深夜都会有人听到那间教室里传来学生的哭声。”
　　“聂北辰，你知道那个学生在哭什么吗？”
　　聂北辰的语气波澜不惊：“不知道”。
　　我幽幽地继续说：“她说，这个教室下面埋着金矿，重力加速度不准，助教欠她一条命。”
　　说完了这一句，我在聂北辰的耳边低声道：“还我命来……”
　　哈哈哈，这还不能吓到你？
　　聂北辰看了我一会儿，黑眸幽深，语气淡定：“你说的，就是刚刚一直坐在你后排的那个女生吧。”
　　我后背一阵发凉，“哇”地尖叫了一声，心脏狂跳不止。
　　等稍微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正像树袋熊一样吊在聂北辰身前，他的一双手正托着我的身体。
　　聂北辰垂眸看我，声音低沉：“还敢出来吓人吗？”
　　我的眼角还带着刚刚被吓出来的泪花，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这段路，我的腿有点软，下意识地攥着聂北辰的衣角，把衬衫的那一块布料抓得皱巴巴的。
　　发现的时候，我赶紧松了手，心虚地给他整了整衣角。
　　似乎听到身旁的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敲了宿舍楼门十多下，没有人来开门。
　　毕竟已经过了熄灯时间一个多小时，阿姨年纪大了，估计已经睡着了。
　　我回头望向聂北辰。
　　就像一只求人收留的小狗。
　　聂北辰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只是临时帮别人带课，最后竟然带了一个女生回家。
　　我也没想到，距离摘取高岭之花，竟然只剩一步之遥。
　　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我不禁心旌摇曳。
　　如果是在言情小说里，在这种场景下，如果不发生点什么，简直是对不起读者。
　　浴室水声停歇。
　　我想象着聂北辰裹着浴巾出来，水珠沿着人鱼线没入神秘地带的样子。
　　谁知道他换了整整齐齐的一套T恤长裤出来，发丝微湿地垂在额头上，看到我还在这里，略微有些惊讶，“今晚你住客房吧。”
　　我瞄了一眼他T恤下隐约的肌肉轮廓，慢吞吞地往客房走去。
　　没想到的是，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我。
　　正值七月，客房空调坏了，我只能理直气壮地继续去敲聂北辰的房门。
　　他打开门，看到我身上被薄汗浸湿的样子，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晚上，我睡床上，聂北辰睡地铺。
　　听到聂北辰清浅的呼吸声，我心中像是有一千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