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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清明节i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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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里的猫帮派仍上演着尔虞我诈、快意恩仇,但参与的猫们基本换了一批,只有在某些别墅的花园里,偶尔能看见熟悉的身影趴在那晒着太阳。
已经是老猫了——虽然有人说,被人从小养到大的猫会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但猫无法再越上的墙头、懒得再去造访的猫爬架顶端、还有偶尔跳下沙发却摔了一跤发出的咚的声音,都在告诉所有人,它已经是个老猫了。
也是,都十五岁多了,很少有猫能活到这个年纪,他家夫差已经是活得很长的很厉害的老猫了。
“嗤,下个沙发还会摔,你家姬霸猫就这点本事。”隔壁勾霸猫的爸爸仍在不遗余力地嘲讽,试图在每一方面让自家猫压姬霸猫一头。
都快十五年了——还不消停!两个爸爸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对此,姬霸猫只是懒懒翻了个身,没有理会两个两脚兽。它知道,很快,它爸爸会和勾霸猫爸爸停下无意义的针锋相对,然后一起去书房里说些“重要机密”——爸爸说小猫咪暂时还不能知道那些秘密。
背后贴上另一只猫,对方紧紧贴着它,尽心尽力地给它舔着毛,姬霸猫便顺势翻了个面,四爪朝天,让对方能舔到自己胸前的白毛毛。
“鸠浅,你说爸爸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爸爸说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知晓。”
“再不知道,我就要死掉了——再过些日子,我都要过十六岁生日了。”
蓝灰色的大猫只是从缅因的胸前转战头顶,舔得缅因的耳朵噗噗抖着。
像会飞的小翅膀。勾霸猫专心盯着抖动的耳朵。
这些年间,孙叔写的书从国内火到国外,常年登顶国外某购物软件的书籍畅销榜,以一个在孙叔看来极其莫名其妙的译名。
伍叔还是十年如一日地看着他的潮,由于其对涌潮极其精确的把握,伍叔甚至在业内被大家戏称为“潮神”。
“噗,潮神。潮神快施法让江涨潮——”
“去你的,你那本《战争的艺术》在国外卖得挺好吧。”
照例损完老友的痛点,两人开始询问姬霸猫的近况。
“感觉快了……”
“毕竟也到这个年纪了嘛。”
“时间过得真快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有了每周一次的帮派斗争,时间像被炽烈阳光晒着的树叶边缘,模模糊糊的。
姬霸猫不再趴在花园里了,阳光高温配上小温泉里哗啦哗啦溅出来的水雾……简直像是蒸笼!更何况,勾霸猫还总是不分场合地贴着它。两只长毛猫叠在一起的保暖效果让姬霸猫忍无可忍,果断放弃了外面姹紫嫣红的花园和各种小蝴蝶——反正在落地窗里面也可以看到花和蝴蝶。
“喂,鸠浅,你说猫死后会去哪呢?”
“是去猫猫星球吗,这个地方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是地府,但勾魂的不是牛头马面,是猫头猫面?”
一系列明显是胡说八道的言论让勾霸猫似有些无语,回到:“总之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
“反正我不会等你的,你要跟着就跑快点……喵嗷!”这家伙又趁着舔毛咬我!
姬霸猫看着自己腹部被扒开的厚软的毛层,以及露出来的肿胀的豆豆,恼怒不已。
都咬肿了!我都快死了还不温柔点,什么猫啊这都是!
罪魁祸首仍然装出那副无辜的模样,微微歪头:“咪,哥哥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会!有猫!这么能装!
姬霸猫又想起了初遇那段时间,勾霸猫焊在脸上的楚楚可怜和自己那劳什子“可爱温柔弱小”的评价,火气再次涌上心头。
它决不承认是自己眼光太差——只是敌方伪装得太好了而已!
盛夏在蝉鸣里悄悄走过,大火星开始偏离中天,向西边流去。
有什么东西也流走了呢……是小区池塘里枯萎的荷花上的露珠,还是蚜虫在树叶上分泌的黏液?
群星的变动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但来到这世上才十几年的猫只能读出生命流逝的意象。
“或许我就是那大火星,它落下,我也就要落下了。”
小阁楼的天窗透过星辉,地上铺着黑白双色的地毯,这样空间狭小的地方总是猫的最爱。两只大猫躺在地毯上,黑白双色的那只似要和地毯融为一体,稍稍错开眼,那猫就要消失不见。
勾霸猫的视线紧紧黏在姬霸猫身上,星象的变化引不起它半分注意。但它还是分出心力驳回了那句听起来就很糟糕的话。
“大火星是‘心月狐’的一部分。你是猫,你不是狐。”
“可狐又是苍龙的心脏,我说不定该是一条龙——即使我现在看起来只是只猫。”
勾霸猫没想再反驳——到了要顺着对方的时候了,若是以后的回忆里全是它俩猫毛飞舞的场景,那也太糟心了。想了很久,它只来了一句:
“如果你是苍龙,那我要当心月狐。”
月亮挡在了猫猫头星座的猫脸上,两只猫耳朵和几根胡须从月亮边边伸出,好像是月亮长出了耳朵和胡须。
“还挺可爱,和鸠浅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于是蓝灰色大猫又开始了它的舔毛工作。
或许真如姬霸猫所说,它是大火星、狐、亦或是苍龙。
大火星滑下南中天,天气逐渐转凉,无穷尽的生命力从万物身上被抽出时,姬霸猫便也病倒了。
勾霸猫无法再长期霸占姬霸猫,因为姬爸爸转而在家办公,从早到晚都抱着姬霸猫,连晚上睡觉都抱着,就像姬霸猫小时候那样。
再然后的某一天清晨,勾霸猫被姬爸爸赶出了姬家。
“回你自己家吧,你再呆在这也没意义了。”
“喵?”可我还没陪它过十六岁生日,我答应了它的。
直到被姒爸爸抱回家,趴在十五年前从姬霸猫那“抢”过来的猫窝里——已经是个很破烂的猫窝了——勾霸猫才反应过来,猫窝的主人彻底离开了。
它将爪子收起来,不再任由它们在猫窝上剐蹭勾丝,头深深埋进猫窝里,仿佛上面还有前些天缅因趴在这留下的气味。
没有关系,我跑得很快,很快就能追上它。
“夫差,你是想新学期第一天就迟到吗。”
床上头发凌乱炸起的少年被强行叫醒,满眼迷茫。
……什么?什么迟到?我从来都是到得最早的,除了勾……勾什么?那是谁?
……我又是谁?我在哪?
……爸爸?
少年从床上弹起,抱住床边站着的中年人:“爸!”
“上学?孙叔来接我了?”
“小兔崽子说什么鬼话,孙叔在的大学你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呢。”
啊?是哦,孙叔任教的大学全国排名前几,我才上高中。
……所以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马上起、马上起,睡久了头有点晕,刚刚脑袋不清醒,爹您见谅。”
“别贫,快穿。我在楼下等你。”
笨拙地套上衣服,踉踉跄跄地跑进洗手间,慌乱地找牙膏牙刷……不是!怎么这牙膏牙刷还是没开封的啊!真的要迟到了啊啊啊!
等等,好像是老爹说要新阶段新气象,所以把所有东西都换新了?
……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姬夫差匆匆忙忙出了洗手间,从桌上摸了个手表,边跑下楼边戴……?
“姬叔,你怎么把我小时候那个小天才手表掏出来了——”
“我让你姬叔拿出来的,你学校能带手机?带个儿童手表得了。”
“小天才是什么鬼啊,至少来个苹果或者华为……”姬夫差在姬爸爸凌厉的眼神中住了嘴,怏怏地坐上车,连那头飞扬的狼尾都服帖了许多。
“你……你还记得隔壁家那只猫吗?”
坐在车上,大脑一片混乱、隐隐头疼的姬夫差被惊醒:“啊?什么猫,隔壁家有养过猫吗?”
“……没……马上就到学校了,清醒点。”
高中有很多熟人,很多都是春秋小区里同辈的孩子,甚至一些曾是姬夫差的小弟。
可惜,小爷我不当大哥好多年——
喝着旁边伯噽献上来的豆浆,姬夫差坐在最后一排纵观全班,不禁在心里感叹。
“老大,听说这几天有人要转来咱们班。我们要不要给对方一个教训,让ta知道谁才是一中的老大。”旁边的伯噽一脸谄媚,搓了搓手,“比如……收点保护费去庆祝一下您生日之类的?”
“别叫我老大,淼吴帮早就解散了,我现在只想过养老生活。”噫,这张脸笑起来真的好辣眼,都看不到眼睛了,和那谁一样。“至于生日……”
等等,那谁……叫波什么?怎么感觉忘了好多事。
某些事超出掌控的感觉让姬夫差烦躁不已,无意再去想姬爸爸所说的“隆重的生日宴”是什么模样。
“至于生日,随便过过算了。”
铃响,一个人跟在老师身后走进教室。
“大家好,我是姒鸠……”
“你,你是勾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椅子的滋啦声、以及教室最后面一大堆杂物倒下发出的轰隆轰隆的声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向站起身的姬夫差,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还隐隐有些羞耻。
什,什么勾八……我在说什么?!
“姬夫差!站外面去!”
姬夫差浑浑噩噩的从讲台走过,与那新生擦肩而过时,听见一道很低的声音传来。
“好久不见,姬霸猫。”
他骤然回过头看向新生,对方一脸常色,正准备向全班重新介绍自己。
瞥见姬夫差的目光,对方微微歪头,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久不见,哥哥。”
“赶上你的十六岁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