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樵先生的话本册子》江子樵

6、第 6 章

　　“江公子，江公子，百花楼的姐姐来了。”小柳子一路小跑，推开江子樵的房门，欢喜道。
　　江子樵将笔搁置在一旁，起身问：“什么百花楼？”
　　“就是全京城做衣裳最有名的那家作坊。”
　　小柳子身后还跟了个姑娘，姓陈，明眸皓齿，很是好看，她朝江子樵行了一礼：“江公子好。”
　　江子樵看向面前女子，不由疑惑道：“百花楼的人来这做什么？”
　　陈姑娘道：“是王爷请我来的，说是近了年关，想给府中下人做几身过年穿的衣裳，让我过来给大家量量尺寸。”
　　“原来如此，那你就这在给小柳子量吧。”江子樵坐下，道，“我在一旁看书，不打搅你们。”
　　小柳子忙把江子樵拽起来：“不是给我，江公子，是给你量。”
　　江子樵不解，挣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王府下人。”
　　小柳子忙道：“王爷说了，你那几身衣裳破的破旧的旧，不能再穿了，让陈姑娘给你做几身新的。”
　　江子樵挑眉，小柳子登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总之……！这衣裳得做！”
　　江子樵摊手，直截了当道：“我没钱。”
　　小柳子开始胡搅蛮缠：“陈姑娘来都来了，江公子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吧。”
　　陈姑娘也附和道：“江公子，你且让先我量量身寸，我也好向王爷交代。”
　　江子樵看看小柳子，又看看陈姑娘，心道总不能让他们两个被祁允为难，只好站起身，让陈姑娘量身寸。
　　陈姑娘走后，江子樵喊来小柳子，道：“帮我把这送去给你家王爷。”
　　小柳子问：“这是什么？”
　　“欠条。”江子樵道，“拿给他，我无功不受禄。”
　　见江子樵一脸认真，小柳子也只好把欠条拿到了书房，片刻后折返，江子樵问：“王爷可收下了。”
　　小柳子一脸为难：“王爷撕了。”
　　“撕了？”江子樵捏捏下巴，眼底有稍许震惊，复而摆摆手，说，“撕了就撕了吧，不过到时候你家王爷再拿欠账要挟我，你可得替我作证，我打了欠条的，是他不收。”
　　小柳子咽了咽口水：“江公子，王爷还说……”
　　“说什么？”
　　“说你若是无聊，可在府中走走，不过得等陈姑娘把新衣做好，你穿上才可出院子。”小柳子回想祁允的话，补充道，“药还是要好好喝。”
　　江子樵扶额：“……祁允他有病吧。”
　　嘴上虽骂着，江子樵内心深处还是泛起不小的波澜，祁允这些举动到底是何用意，是那日不甚愉快对话之后对他忽而有了愧疚，还是又有了什么新计策，先给他些许甜头，复而再利用自己。
　　他喜欢祁允不假，也不会去怨祁允一开始的无所回应，因为一见钟情的是他，祁允并不知情。可江子樵也是一个普通人，纵使不喜欢祁允，任由谁被当做棋子，苦读几年书考取的功名被他人污蔑作假，也会伤心难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件事以后，江子樵不会下贱也不允许到一而再再而三往祁允身旁凑，惹人生厌不说，自己落不到一点儿好处，所以他向吏部递了辞呈，想彻底把这份喜欢埋在心底。
　　可现如今，所以事情的始作俑者和他说，想也别想。

　　临近新年，阖府上下热闹了起来，管家买来了灯笼，吩咐下人挨个挂起，江子樵也去凑热闹，站在院子廊下，替小柳子扶着扶梯。
　　“往那边挂点，对。”
　　小柳子顺利把灯笼挂上，从不高的扶梯一跃而下。
　　江子樵：“……你这样会显得我扶这个很没用。”
　　“可我一开始也没让公子来帮忙的。”小柳子实话实说，“公子还是回屋吧，免得吹冷风。”
　　江子樵撇嘴：“我不是病秧子。”
　　“不是，不是。”小柳子随口附和道，“对了公子，除夕那夜我们下人会在一起包饺子跨年，你要不要来？”
　　江子樵欣然道：“只是下人？加我一个。”
　　“好，那我去上报王爷。”小柳子转身就跑，又被江子樵拉回来，问：“我去不去和王爷什么干系？”
　　小柳子：“哎呀没关系，但这我的差事。”
　　江子樵只得放行。
　　除夕当夜。
　　小柳子遵守诺言，把江子樵带到了厨房，下人皆聚于此。擀皮的擀皮，拌馅的拌馅，和江子樵道了句“江公子新年顺遂”。
　　江子樵幼时在酒楼后厨打过下手，厨艺不错，他撸起袖子，拿过一小团面团，想着给自己做一碗饺子。
　　京中不知何处放起来烟花，只听啪的一声，在黑暗中绽放，光彩四溢，下人们吃过饺子，又一溜烟跑到正院中看烟花，厨房只剩江子樵一人，他把包好的饺子下锅，瞧着煮得差不多了，捞起放入碗中，正欲动筷子，听身后传来一句：“是给我包的么？”
　　祁允刚从皇宫中回来，身上沾了淡淡的酒气。
　　江子樵摇头：“不是。”
　　祁允一双琉璃眸映出江子樵的倒影：“我若说我要吃呢？”
　　江子樵把擀面杖往他怀里一塞：“王爷自己包。”
　　祁允似故意和他作对般：“我不会。”
　　江子樵脸上略显无奈，盯着祁允看了半晌，末了找出一只碗，把碗里的饺子拨过去大半：“喏。”
　　祁允端来一张凳子，两个人在乱糟糟的厨房里坐着，相顾无言，分食一碗饺子。
　　不应该给祁允多分的，他定是在宫里吃过宫宴才回来，江子樵敢怒不敢言，真没王爷样，大鱼大肉什么没吃过，来惦记他的饺子。
　　咬下最后一口饺子时，江子樵在心中许愿，希望他来年不要再那么倒霉吧。
　　子时过半，王府临近街道里，先是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响起，而后此起彼伏，劈哩叭啦接连不断，满城热闹，烟火映亮夜空。
　　管家提了两大卷鞭炮来到大院之中点燃引线。祁允和江子樵走到廊下，祁允抬手替江子樵挡住乱飞的鞭炮纸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江子樵听见祁允问他，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江子樵答：“没有。”
　　祁允垂眸看江子樵，他今日穿的是祁允让百花楼给做的衣裳，披风系口处有两个毛茸茸的绒球，衬得江子樵笑起来时灵动可爱。
　　祁允说：“你撒谎了。”
　　江子樵笑笑：“那便愿王爷新春顺遂，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