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分》咸鱼的微笑

24、我们小时候见过

　　“记得啊。”说完秦清清突然反应过来，“你小时候见过我？“

　　“嗯。”

　　“那你怎么一开始不说？”秦清清有点懵，“还有，我怎么好像对你没印象？”

　　陆时把人抱进怀里，叹了口气，“我那天一直想说，你老打岔。”

　　秦清清想起来了，当时自己思绪不宁，所以根本不想多听陆时说话，只想赶紧跑，结果最后还一起吃了晚饭。

　　“那我进公司这么久，你怎么不说。”

　　陆时下巴在秦清清发顶上蹭了几下，道：“没找着机会。”

　　“所以你小学就暗恋我啊？”秦清清在陆时胸口抬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和小时候一样。

　　陆时低头在眼睛上落下一个吻，道：“那么小，哪里懂，只是想和你交朋友，结果没来得及找到你就转学了。”

　　陆时的父母由于都在医疗相关行业，所以对病人有比普通人更深的了解。善良的一对夫妻从结婚以来每年都会固定捐钱给有强烈求生欲，但资金不足的患癌病人，虽然捐款的钱对于治疗费来说杯水车薪，但积少成多，哪怕缓解一个月的资金压力也是好的。

　　这个习惯一直没变，直到陆时上小学，父母每年看望病人时都会带着陆时一起。对于很多上年纪或者一些喜欢孩子的病人来说，有活力的少年，能让他们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那一次陆时看望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叫宁馨。陆时不知道她多少岁，但是被化疗折磨后的憔悴也掩盖不掉她的美。

　　宁馨人如其名，温柔、包容、善良、爱美。虽然她自己受着折磨，可是每次陆时来她会给陆时准备好爱吃的东西，会轻声给陆时讲故事，如果天气好，宁馨的身体状况也不错，她还会让陆时陪她到室外走走。

　　可是慢慢地宁馨越来越不爱出去，陆时有一次来，看到宁馨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他问是不是疼，宁馨摇头说不是，说自己只是为自己的头发难过。

　　陆时那个时候不太懂为什么要因为头发难过，他自己每个月都要剪头发，不然就会长长很麻烦。

　　但陆时天生善良，又因为家庭教育有着超乎一般小男孩的同理心和柔软，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头发难过，而是甜甜地笑，逗宁馨开心。

　　回家陆时问父母，为什么姐姐因为头发难过。母亲告诉他，宁馨姐姐以前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乌黑，是可以拍广告的，但是现在因为化疗都掉光了。

　　陆时还太小，不太知道假发也可以做得很好，他也还不能很好的体会姐姐的难过不单是因为自己现在没有了好看的头发。他只是单纯地、一厢情愿地想，既然姐姐的头发不在了，那自己就留一头长发给姐姐看，等很长了就可以剪下来送给姐姐。

　　从那天开始，他不再剪头发。父母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后面陆时去探望宁馨的频率变高了，他想多让姐姐看看自己越来越长的头发，这样就会开心。

　　宁馨知道陆时的心意，她不想辜负这份纯净的好意，这是孩子的爱，所以她每次看到陆时都表现得更开心。
　　陆时的头发长得很快，仿佛一转眼就过肩了。他现在已经很会扎头发了，手腕上也经常带着皮筋，班上有女同学如果皮筋断掉都会来找陆时借。

　　陆时没有告诉大家他为什么留长发，但是女孩子大多温柔体贴，何况陆时长得很好看，长发一点也不突兀，女孩子大多都不排斥，偶尔还会和陆时分享怎么绑头发更好看。

　　但不是所有孩子都那么柔软，懂得尊重。小学的孩子，已经懂一些知识，又不很懂，尤其高年级的男孩子，总爱自命不凡。
　　一开始只是班级有几个男生喜欢背后碎碎念说陆时“娘娘腔、不男不女”，陆时从来不理，爸爸妈妈说过，做自己觉得对的就好了，其他人不用在意。

　　但是班级里的女孩子和一些善良的小男生听到了会帮着陆时说两句，但总归没落到自己头上，加上说闲话的男生平常爱混，大家不敢。

　　渐渐地，这种声音传得越来越广，学校里各个年级都知道有一个留长发的男孩。

　　学校的小混混们开始喜欢时不时堵陆时，给他下马威。

　　但陆时只是外表看起来乖巧可爱，他从小就开始练跆拳道，虽然现在这么小其实没什么大威力，但是对付和自己一样的小孩子绰绰有余，所以他从来也不怕。

　　这些小混混堵过几次，吃了教训后，也不敢再真的动手，一个怕被打回来，还有就是陆时成绩好，再混也都是小学生，对老师还有天然的敬畏，他们怕惹毛了陆时去告状。

　　但不动手，言语时不时添堵依然没少。同学们看到了想帮，又碍于小混混们的威慑，毕竟大多孩子没有陆时这个底气。
　　那天春游是附近几个学校联合一起的，因为都是小学生，为了方便，几个学校和附近的公园商量好不对外开放，免得人多眼杂孩子走丢。

　　入园后，大家自由活动，陆时又被堵了。这次不止有他眼熟的，还有几个陌生的，陆时想可能是其他学校的。

　　和陆时一起走的同学害怕得直拉陆时袖子，陆时安抚地拍拍他，对面前的这群人道：“让他走”，小混混们嬉笑着，“行，没想到你看着娘们唧唧的，还挺讲义气。”

　　男生如获大赦，悄悄对陆时说：“我去叫老师，你别和他们正面打啊。”

　　陆时点点头，转回头看着这群人，淡淡地开口道：“女孩子们比你们讲义气。”

　　小混混们大怒，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几个外校的撸袖子就想上手揍陆时，被眼熟的几个拉住了。

　　“别冲动，骂两句得了，真打你不一定打得过，何况一会儿打了老师来了不好交代，这小子成绩好。”

　　外校的小混混怒气上头，挥开拉的人，吼道：“我们这么多人，怕这个小崽子？留个长发，看着一副弱鸡样，打得过谁，你们几个害怕我们上，我们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陆时淡淡地开口，道：“我劝你们不要，老师一会儿就来了，还有”，陆时上下打量了几个人一眼，评估了一下，道：“你们打不过我。”

　　这下旁边的小混混也开始上头，迈步向前，嘴里吼着：“看不揍死你个娘炮。”

　　陆时脚后撤一步，做好了打回去的准备，看来郭浩跑的有点慢，老师还没来。

　　这时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干什么呢你们。”

　　几个人都收住了手往后看去，陆时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女生，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带着个白色的帽子，叉着腰站那儿。

　　陆时顿了一下，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矮了一点的女孩，小声道：“你快走，老师一会儿就来了，我没事。”

　　小女孩一动不动，坏笑着看拳头还举着的几个人，眉毛一挑，嚣张地道：“喂，我说你们几个还不老实啊，上周检讨没写够还是升旗台没站够啊。”

　　一个学校的？陆时看看抱着手臂的小女孩儿。

　　几个小混混好像被什么可怕的记忆冲击了，放下拳头，不甘心地冲陆时恶狠狠道：“算你运气好，给我等着。”

　　陆时看着女孩子迅速跑到树下阴凉处的花台边坐着，向自己招手，“你不热吗？”

　　陆时走到旁边坐下，问道：“他们怕你？”

　　女孩儿用手扇着风，无所谓地道：“他们不是怕我，是怕老师，怕检讨，站升旗台丢脸。”

　　“你们一个学校？”

　　“对呀，他们就会欺负乖的学生，很多女孩子还不敢告诉老师。”

　　陆时道：“那你不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对又不是我不对，力所能及帮助别人嘛。”

　　这句理所当然的“帮助别人”落在了陆时心里，他很少在同龄人甚至大人中听到。

　　“那你刚刚怎么不跑啊？你同学都跑了。”

　　陆时回过神来，看着女孩好奇地看着自己，“他是去叫老师了，我要是一起跑可能他们抓住的是我同学。”

　　“那你不怕被打啊？”

　　“他们打不过我。”年少的陆时有点小骄傲。

　　女孩笑得很开心，拍拍他的肩膀，道：“行吧，那我今天算多管闲事了。”

　　陆时摇摇头，“没有，没有你的话我还是要打一架的，我不喜欢打架。”

　　女孩点点头，指着陆时的头发道：“也是，你头发好漂亮，要是打架弄脏了可惜。”

　　陆时拨拨脑后的头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留长发吗？”

　　“还好吧，看你被骂也不解释，你可能不想说呢，不过因为什么都没关系，这是你的事儿嘛。”女孩儿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陆时笑道：“你经常这么帮助别人吗？”

　　“也不是，就看到了，我又能帮的话，我爸妈和长辈都这么说的，我觉得很好呀。”

　　陆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响抬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嗯？”

　　陆时把头发拨到身前，道：“我认识一个姐姐，叫宁馨，她以前有很漂亮的头发，但是她生病了，化疗掉光了，所以我想代替她留长发，她看着会开心。”

　　“这样啊。”

　　“有点傻是不是？我后来其实查过了，有很真的假发，我可以买了送给她的。”陆时扯着自己的发尖。

　　女孩儿也伸手摸了一下陆时的头发，道：“不会呀，假发和真的怎么比呢，而且你留这么久还留着说明你每次看那个姐姐她肯定很开心。”

　　陆时看着女孩的笑容，像看见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没有太阳那么刺眼，但在漆黑的夜空，尤其夺目。

　　“你叫什么名字啊？”陆时突然冲动地问道。

　　“我叫秦清清。”

　　陆时重复了一遍，又问是哪几个字。

　　秦清清拉出陆时的手掌，一笔一划写了一遍，“知道了吗？”

　　陆时握紧手心，像握住了这个名字就能握住一个人，郑重地点头道：“记住了。”

　　陆时等了一小会儿，没等来秦清清问他的名字，他不知道是不是秦清清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很想说。

　　他自己纠结了一小下，做着心理准备。

　　“清清？”几米外几个女孩子招手唤着秦清清。

　　秦清清站起来，拍拍手，道：“我先走啦，你头发很好看，你长得也好看，我很喜欢，你不用管那些人说的话，拜拜。”

　　陆时甚至没来得及打个招呼说“再见”，秦清清就跑远了。

　　陆时有点泄气地看着脚尖，站起来踢了一下花台边，埋怨自己拖拖拉拉，直接说名字不就好了。

　　秦清清从陆时怀里起来，震惊地看着陆时。

　　陆时摸摸秦清清的头发，笑道：“我后来回学校打听过你，结果和你一样名字的都不是你，我才想起来，你和那几个人认识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当时一心想着找你，忘记了。”

　　秦清清摸着陆时已经剪短的头发，好奇道：“那如果你找到我，想干什么呢？”

　　陆时想了想，道：“和你做个自我介绍吧，告诉你我叫陆时，希望你能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