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海卖水晶》木子摘月

9、叶榆湖龙王

　　直到敖望眼皮翕动，隐有睁开之势，杨星潭才收回视线，却仍被敖望撞了个正着。

　　杨星潭做贼心虚，不自然道：“哎，月色真好，这里有好多花，真好看。”

　　敖望不答，重新阖上双目，杨星潭讨了个没趣，不再同他搭话，顾自荡着秋千。

　　酒店环境幽雅清静，夜晚更显安宁。纵然杨星潭习惯熬夜，在这种氛围中，乘着秋千如同置身摇篮，渐渐也有了困意。

　　她打着呵欠站起身来，同敖望摆摆手，“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敖望没有睁眼，回道：“明天见。”

　　确认杨星潭离开后，敖望慢慢踱步来到湖畔，他虽知她故意挑选最贵的酒店，但他未加阻拦也并不在意。一来，这点钱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主播愿意前去对买家道歉便好；二来，他也想见见叶榆湖龙王，看看老龙王在现代生活的如何。

　　叶榆湖寂静广阔，他道：“出来吧。”一道身影破开湖面，身披海菜花，恭敬向敖望打躬作揖，“太子殿下，这么多年过去，您终于醒了。”老龙王很是激动，作完揖又冲上前同敖望握手。

　　东海龙族统领四海，江河湖泊的龙王亦以东海王室为尊，王室若到其管辖之地，均需出来拜见。想到上次同太子殿下见面还是百年以前，老龙王见了敖望不禁两眼泪汪汪。

　　百年前华国国运衰微，人类陷入战争。诸神神力与国运相连，因此受到重创，神力愈是高强的神仙，神力受限愈大。诸神同时与四方邪魔相互抗争，神力亏空，消耗过大，在打败邪魔后，纷纷陷入沉睡。

　　如今华国国力强盛，诸神渐渐苏醒。叶榆湖龙王握着敖望的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敖望反握住叶榆湖龙王的手，轻轻拍了拍，“老龙王，我才醒没多久，打算体验一下现代人的生活。百年过去，华国日新月异，真是让我涨了不少见识。不知您何时苏醒，近来过得如何？”

　　老龙王听着敖望说话，连连点头，有些哽咽，“老臣神力低微，并未沉睡太久，十来年也便醒了。”

　　“这些年华国变化甚大，叶榆湖也一天一个模样。十几年前人类污染湖水，填湖占地，老臣差点就要丧命于此。好在人类幡然醒悟，开始治理环境，退耕还湖，老臣现在身体倍棒，日子也越过越好。”

　　叶榆湖龙王又想到些趣事，“那天老臣上岸正好被人类看见，人类觉得老臣这个形象不错，还拉着老臣去拍宣传照，宣传保护物种。现在来旅游的人，都以为老臣是官方请来的宣传大使。”

　　“太子殿下等老臣一下。”老龙王说完这话，纵身一跃回到湖底，将手机取了出来，“殿下您看，这是当时的采访视频。”

　　视频中，记者举着话筒问老龙王，“您好，采访一下，请问您是职业coser吗，这是在cos哪个角色？”

　　老龙王不大明白记者所言何物，怔了片刻，道：“我是叶榆湖龙王。”

　　记者“哦哦”点头，笑着对镜头解说：“这位游客cos的是叶榆湖龙王。”她又将话筒对准老龙王，“那您这身装扮有何寓意？”

　　“这些都是湖里的濒危物种，我把它们挂在身上，就能时刻关注它们的情况。”

　　“这么看来，您是环保人士啊。”

　　老龙王倒是听懂这句话，“呵呵”笑着，以手轻触身上的海菜花，“保护环境，龙龙有责。叶榆湖是我家，保护生态靠大家。”

　　视频到这里结束。

　　老龙王还有些意犹未尽，“后来老臣才知道coser是什么意思，也就将错就错，现在人类都将老臣当做官方请来的大使，老臣也能行走自如，不怕被人类发现真实身份。还有人专门跑来叶榆湖找老臣合照打卡，老臣现在是这里的景点啦。”

　　敖望听老龙王讲述近况，觉得十分有趣，不禁微笑道：“老龙王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老臣乐在其中。今天见到太子殿下，老臣实在是太高兴啦。”老龙王举起手机，“殿下，您化出龙首跟老臣拍个照吧。”

　　“人类的电子产品无法记录我们的神相，除非我跟您一样化原身才能被拍。”敖望环顾四周，“如今到处都是监控，我化原身怕是会把人吓到。”

　　“殿下化龙首就好。”龙龙王很坚持。

　　敖望依言照做，化出龙首和古时候的礼服比了个现代化的剪刀手。

　　老龙王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才将手机捧在怀中看了又看，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太子殿下，这个手机是老臣找器物司的人特制的，您不用露原身，只化龙首，就能被手机拍出原本样貌，是不是很神奇。”

　　老龙王介绍起这个宝贝手机很是得意。说完，又三下五除二将这组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上，并附言：今夜偶遇东海龙太子。

　　叶榆湖龙王cos叶榆湖龙王被广大网友所熟知，他也与时俱进开通微博账号，在上面分享生态保护相关知识，时常也更新一下自己的生活日常。

　　网友夸赞他真是敬业的coser，线上也不忘自己宣传生态保护的本职。

　　是以，这条微博发出去后，网友很快评论：老龙找到你家太子啦？

　　老龙王秒回复：（流泪.jpg）是啊，这么多年，总算见到了。

　　谁懂他的心情啊！

　　更有评论：这个叶榆湖龙王举手投足非常有古韵，比现在那些流量仪态好太多。

　　评论楼中楼：这个龙王看起来很真，建议严查！

　　3楼：原来东海龙太子长这样。

　　4楼：龙太子还挺帅。

　　5楼：单身久了，看一条龙都眉清目秀。

　　5楼楼中楼：现在没有龙啦，说不定龙太子皮下真的是帅哥。

　　这些评论太过有趣，叶榆湖龙王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分享给敖望，“太子殿下您看，他们都夸您帅呢。”

　　敖望被太多人、太多神仙说过容貌出众，此时看到评论没有太大触动。倒是那条“建议严查”的评论引起了敖望的注意。

　　他微微蹙眉，“您的身份被人类发现了？”

　　老龙王哈哈大笑，“这是现代人的网络用语，殿下不用在意。”

　　敖望这才放心，舒展眉目，极为认真道：“老龙王积极融入年轻人，熟悉网络用语，我要向您学习。”

　　“哪里哪里，”老龙王十分谦虚，将手机扔回湖底家中，“老臣才应该向太子殿下学习。对了，老臣还没问殿下，您来L市是有什么事要做吗，老臣对这里非常熟悉，不知老臣有哪里可以帮到殿下？”

　　“确有一事。”

　　敖望掏出手机，打开某直播APP，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发现杨星潭走后，她身边的女助理成为店铺的新任主播，男助理成为了助播，此时正在高呼“上链接”。

　　他没有理会这些，调出“白菜水晶团”店铺页面，将他的“打假”经历原原本本讲述一遍。这段描述，自然带了他本人的主观色彩。在他口中，杨星潭直播时满嘴跑火车，虚假宣传水晶功效，雇水军，知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消费者，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奸商。

　　老龙王听得乐呵，“怪不得太子殿下身边跟了个人类，老臣之前还纳闷，这下终于豁然开朗了。”

　　“是，我明天就带她去给买家道歉。”

　　“这么多年过去，太子殿下做事还是如此认真。”老龙王不禁赞叹道：“卖家欺骗消费者，确实做得不对。殿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只有让她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敖望点点头，“我正是此意。”

　　“不过......”老龙王犹豫一阵，终是道：“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按人类的话说，现代社会大家都在内卷。或许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太子殿下也要适当包涵，不要太过苛责她，慢慢引导即可。”

　　敖望面上出现一丝迷惘神色，“不得已的苦衷？”

　　“或许她家境贫寒，负债累累，做些小本买卖，但又没有太多人来买，一直以来入不敷出，不仅赚不到钱，还要倒贴钱。”老龙王亦在慢慢引导，“这么想，她是不是很惨。”

　　“是。”类似的话，杨星潭也同他说过。那时，他觉得这只不过是这个人类偷奸耍滑的托词。今日再听老龙王这般说，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好似可以理解，又好像不能理解。

　　过去人类都靠自己的双手诚实勤劳致富，就算时代在变，华国的优良品质作风也该代代相传，不会改变。

　　老龙王见敖望陷入沉思，适时道：“殿下刚醒来，还有许多事需要慢慢适应。这个人类确实做得不对，老臣站在殿下这边，支持殿下的所作所为。”

　　“嗯。”敖望点点头，“这件事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时候不早了，老龙王也早些休息。”

　　太子殿下 | 体恤下情，老龙王很是感动，“那老臣就先回去了。”语罢，纵身一跃，带着他身上的濒危物种扎入湖中。

　　湖面泛起圈圈涟漪，直到完全平息，敖望才慢慢走回酒店房间。

　　这一夜，他难得失眠，不禁在想杨星潭是否真有个悲惨的身世。但联系她极为流利的口条，信手拈来说谎话的本事。这个人类女人很会用各种手段欺骗他人，为自己造势，获取旁人的同情心。

　　老龙王说的那番话只是一种猜测，是否真实，还需他用时间来验证。

　　就算事情属实，她这番作为于情于理都不妥当。他需将她的不正当行为掰正，让她沐浴在华国的传统优良作风中，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卖家。

　　待敖望想明白这点，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好在睡眠对神仙的影响不算太大，第二天他依旧神采奕奕。

　　不同于敖望，这一夜杨星潭睡得喷香黑甜。酒店的床太过松软，她躺在被褥中，如同置身云端。难得早睡早起，杨星潭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啊，阳光！

　　啊，湖水！

　　啊，清风！

　　她打开手机相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忽然发现弹窗有L市的相关新闻，定是手机根据定位，进行的个性化推荐。

　　标题为：震惊，东海龙太子现身L市，竟是为了......

　　这个标题太过吸引人，杨星潭点进去，页面自动跳转至微博。

　　原来是标题党，原博就是L市叶榆湖的知名coser叶榆湖龙王和他的好友“东海龙太子”的合照。

　　杨星潭原先觉得没大有意思，正要滑走看看今天的热搜。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闪过敖望的ID，【东海龙太子】和“东海龙太子”，最近这个称呼在她生活中出现得过于频繁，引她不自禁停下脚步驻足观望。

　　杨星潭将图片放大，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这个眼神、这个表情，不知为何，让她平白无故联想到敖望。

　　杨星潭摇摇头，连忙将这个奇怪的念头甩掉。敖望昨晚在她隔壁住下，怎么可能去当coser，这一想法不太现实。

　　错觉，这一定是她奇怪的心理暗示，才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