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师》水云月

5、第 5 章

　　余晖渐晚，夜风微凉，呼吸之间，清冽的空气让工作一天昏沉的大脑变得清醒起来。

　　沈一柏停下脚步，看着前方路灯下的年轻男子。拎着公文包的手指缓缓握紧，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晦暗，嘴角牵起一丝自然温和的笑意，

　　“好巧啊，徐医师，今天不用去店里吗？”

　　徐路抬起头，有些贪恋地看着男子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

　　“这两天我休班，不用去店里，随便逛一逛正好路过这边。

　　沈博士你刚下班吗？吃饭了吗？这附近有家面馆味道特别好，我请你去吧。”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迫切与希冀，身形不断逼近，眼神中带着一丝让人不安的偏执。

　　沈一柏嘴角的弧度却没有任何变化，“不用了，我们单位一会儿有聚餐，下次再约吧。”

　　徐路脸色顿时一变，眼底的戾气缓缓浮现，“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最近有案子比较忙，等结案之后应该就有时间了。”

　　“案子……”徐路危险地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我知道，是淮河路老居民区的案子是吗？”徐路继续向男子逼近，原本微微佝偻的身形缓缓挺直，这才发现，这名年轻男子，实际上比沈一柏要高很多，被微风勾勒出的身体也比想象中更加结实。

　　“对，说起来，我今天在案发现场好像看到徐医师了。”沈一柏不动声色地开口，看着年轻男子身上喷涌而出的狰狞黑雾。

　　“沈博士不是知道嘛，我工作的百姓药店就在那附近。”

　　沈一柏抬起头，眸光中的男子已经没有人类的形态，狰狞的黑雾凝聚成一张邪恶恐怖的面孔，斜长的嘴唇仿若要将他一口吞下，贪婪、渴望、杀意、憎恶种种情绪在黑雾中翻滚，让人作呕。

　　“但是……”男子缓缓开口，“你今天不是休班吗？”

　　徐路呼吸一滞，旋即轻笑一声，“沈博士，你知道吗，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面容满是陶醉，看着沈一柏的目光中满是渴望，“你的声音就像是上帝送给人类，不，是我的礼物，所以……”

　　“所以，你想割掉我的舌头收藏起来是吗？”沈一柏轻声问道。

　　“不不不，那样我岂不是永远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沈博士，

　　我是要把你，收藏起来。”

　　徐路的声音到最后因为过于兴奋，甚至有些颤抖，“你不是说你喜欢读诗吗？我买了好多书，你可以每天在我的床边为我朗读，还有，我给你打造了一座漂亮的笼子，里面布置的很舒适，有你喜欢的羊绒垫子和棉质的床品。“

　　男子边说边握住沈一柏的手臂，隔着衣服轻轻摩挲，感受着手下的温热，迷醉地看着沈一柏的面容，轻声喟叹，

　　“我能为你付出一切。”

　　沈一柏终于收敛起笑容，沉静的面容不复之前的温和，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冰冷，凛冽锋利的眸光，如同一把利刃在人身上割出无数伤口。

　　反手握上徐路的手腕，沈一柏微微挑眉，“付出一切？即便是你的最爱吗？“

　　“是，哪怕是我的最爱也无法与你相比。”年轻男子缓缓靠近，痴迷地说着情话。

　　“所以，你要把那两根舌头送给我是吗？”

　　徐路神色一僵，反应过来后，扯出僵硬的笑容，“什么舌头？阿柏你都知道什么？“

　　沈一柏轻声一笑，“徐路，你就是割舌案的犯人，不是吗？

　　那个胆小、懦弱，只能靠杀人来发泄怒气的失败者。”

　　“我不是失败者！！”本来有些僵硬紧张的徐路瞬间暴怒出声，一手抓住面前的青年，咆哮的怒吼在街头回荡。

　　沈一柏漆黑的眸光里已经没有丝毫温情，面无表情的脸庞在月色如同机械般冰冷，无视已经被握得青紫的手臂，青年继续开口，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徐路，你从小就是个失败者，胆小，懦弱。

　　父母吵架的时候，你只会躲在屋子里捂着耳朵哭，等他们离异了，你就第一时间被抛弃。

　　所以你惧怕争吵，甚至对声音产生了恐惧感。

　　在学校，你不敢说话，不敢跟别人交流，

　　你羡慕那些可以自由表达自己意愿的人，

　　你憎恶那些张扬恣意的人……”

　　“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听，”沈一柏冷漠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如同看着污泥中肮脏的蝼蚁，“不是说喜欢我的声音吗？”

　　捂着耳朵的徐路微微颤抖一下，缓缓抬起头，眼底的阴翳如乌云将一切笼罩，

　　“我想，比起你的人，

　　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舌头，”

　　话音刚落，徐路便拿起地上的一块板砖，毫不留情地向沈一柏的头上砸去。

　　沈一柏偏身闪开，徐路还想继续行凶之时，一把小巧的的手木仓冷冷地顶在徐路的额头上。

　　徐路一愣，旋即更加暴怒，苍白的脸上爬上狰狞的青筋，

　　“你早有准备，你是故意引我出来！”

　　“没错，”沈一柏随手将公文包扔到一边，看着面前那副狰狞的面孔，继续激怒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你知道吗，我最恨你们这种人，无论你的遭遇有多可怜，有多可悲，都不应该把自己的仇恨与愤怒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毁了他们的人生。

　　夺人性命，本就是罪大恶极，你居然还割下死者的舌头，让他们在地狱之中也无法陈述冤屈。

　　徐路，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无可救药？！”徐路狂笑不止，“太可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审判罪恶的上帝吗？

　　你从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是凶手，却没有跟任何人说出口，你假装对医学知识很感兴趣，在微信上跟我聊天，故意接近我。

　　现在想来，你的所言所行，都是为了诱惑我，引我上钩。

　　沈一柏，你看你明明知道凶手是我，却还是放任我杀了那个老混蛋，你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别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冷漠、无情。”

　　青年闻言眸色闪动，歪歪头，露出笑容，漆黑的眸子在路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类似的话，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过，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我没有义务要拯救所有人，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期待有人会来拯救我。

　　杀人的不是我，害人的不是我，救人的才是我。”

　　徐路脸上狰狞的笑容逐渐消失，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面前青年的眸光深邃坦荡，眼底似有琥珀色的琉璃荡漾，那般的清透，仿若能照映出人心底最阴翳的黑暗。

　　心底的恶意不断的翻滚，父母的抛弃、周围人的漠视、浸入骨髓的孤独，铺天盖地的怨恨与憎恶似乎全部都归结到面前的青年身上。

　　都是他的错，

　　全部都是他的错。

　　沈一柏直视着面前冲天的黑雾，狰狞的血盆大口，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徐路的身体向他蔓延开来，年轻男子带着血色的眸子漆黑一片，弑人的目光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这样可怖的情景，沈一柏心中却充满了愉悦，触及到黑雾的苍白肌肤如同吸收到甘霖的枯木，瞬间丰盈润泽起来。

　　一切如他预想的一样，就是现在，他一直等的，就是现在。

　　沈一柏的眸光亮得惊人，握着手木仓的手微微一颤，徐路眸色微动，双手迅速握住沈一柏的手腕猛地向上一拉，爆裂的枪声在夜空中响起。

　　手腕上的剧痛让沈一柏微微皱起眉头，一只脚猛地向徐路踹去，徐路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沈一柏拿枪的右手，向后避开袭击的同时还想要拧断青年的右手。

　　沈一柏顺势上前一步，狠狠地撞进徐路的怀中，手肘重重地顶上他的膻中穴，徐路干呕一声，不自觉地松开手，向自己的胸口捂去。

　　沈一柏旋身一脚狠狠地踹在徐路胸口，男子无力地倒下，还未挣扎起身，便被沈一柏反扣双手，面部朝下双脚刚一落地，沈一柏右手一个反制，左手配合紧紧扣住徐路的双手，双腿开步一蹲，狠狠下压，还未站稳的徐路便从后方被他仰面重重地拉倒在地。

　　扣住徐路的双手，沈一柏用膝盖死死地压住徐路的上半身，身下的人剧烈地挣扎着，被压制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双腿在空气中重重地踢踏，却依旧无法挣脱。

　　远处已经传来阵阵警笛声，徐路双目呲裂，嘶哑出声，“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我要彻底毁了你。”

　　沈一柏微微一笑，眼底的琥珀色光芒微微闪烁，他的身上便好似有一个黑洞，将周围浓郁到几近实体化的恶念全部吸入，俯下身，声音轻缓，让人联想到温润的春风，

　　“不，你不会。”

　　徐路不屑一笑，却猛觉心中一空，仿若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男子的视线恍惚起来，夜风吹过，带起一阵凉意，蓦然间，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却发现自己已经生不起什么怨恨之心，看着男子的目光无悲无喜，既没有刚才的怨毒也没有之前的痴迷。

　　看着徐路仿若一片空白的神情，沈一柏这才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肤色泛起红润，血脉之中似有层层暖意运行全身，一股强劲的生命力从内部迸发，伸展着枝桠。

　　“不许动！！”

　　“别动！！举起双手！！”

　　这里毕竟距离公安局不远，两辆警车迅速地停在街口，一队警察举着枪与防爆盾缓缓靠近。

　　沈一柏抬起头，依旧压制着身下的男子，高声开口，“我是重案大队的顾问沈一柏，刚才被人袭击，现在已经将人制服！！”

　　一队人面面相觑，手电筒以及车上的灯光汇集到沈一柏两人身上，立即便有人认出了沈一柏的身份。

　　不同与被沈一柏制服时的安分，在其他警员接手的一瞬间，徐路开始拼死的挣扎起来，神色狰狞，眼中满是怨毒与憎恨，尤其是听到周围人的大声呵斥时，眼底的恶念简直要满溢出来。

　　“放开我，明明都是你们的错，我要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下来，全部都割下来！哈哈，哈哈哈”猖狂恶意的笑声在街头回荡。

　　沈一柏被带到一旁，两名警员似保护似监视地站在他左右，看着癫狂着被拉上警车的徐路，青年神色晦暗，嘴唇抿直。

　　虽然已经将徐路抓住了，但是，沈一柏知道，属于自己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场试探，也是一场豪赌，就看自己能不能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