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废柴魔王的饲主之后》瑟瑟半江

15、踏平人界的疯子

　　等索菲亚端着花艺剪、镊子、修口钳等工具，再次回到这间内室时。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索菲亚瞳孔骤然紧缩，唇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科恩……陛下。”
　　科恩闻声，随意抬起右手挥了挥，笑意轻松的与她打了声招呼：“哟。”
　　……
　　索菲亚很快恢复了镇定。
　　她步履曼妙，走到圆桌前把手里的托盘放下，随后转身朝向魔王，优雅地牵着裙摆行了个礼：“陛下亲临，妾有失远迎。不知陛下贵脚踏贱地，所为何事？”
　　科恩朝旁边躺着的叶秋遥一努嘴：“喏，为了这个来的呗。”
　　赤红鸢尾盛放在女孩洁白的胸口，妖艳刺目。
　　索菲亚眼帘微垂，再开口时，已经弄明白了：“陛下遮蔽气息的功夫越发精进了。想来是躲在暗中观察了许久，直到妾动手了，这才现身抓妾一个现行。”
　　科恩乐呵呵的，谦虚道：“运气好罢了。”
　　还真是运气。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这家店有猫腻，直到即将步入店门，才察觉有异。
　　他当即隔断自身气息，又飞速降下禁制，不让人说出他的名字。
　　悄无声息地蹲守店内，直到方才终于现身。
　　为的么……
　　可不就是为了一个在沈微微面前英雄救美的机会嘛。
　　魔王大人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满意。
　　索菲亚脸色微冷，轻笑了一声：“不过可惜的是，陛下这般大费周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她施施然走到叶秋遥跟前，用细钳夹住鲜红花茎，剪刀轻动，“咔”的一声，赤红的诡异鸢尾随之落下，被她轻巧地握在手里。
　　再细看，叶秋遥胸口毫无伤痕，仍是雪白柔嫩的一片，仿佛刚才盘踞其上的可怖花枝，只不过是凭空生出的幻觉一般。
　　索菲亚替昏迷不醒的女孩掩上了衣襟，捏着那朵鸢尾，语气柔和，又不无得意：“凭陛下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来，我这支食情花，看似邪诡，实则…… 呵，只不过用来汲取一些情绪罢了，结出花冠后即可脱离母体，对人类身心皆无损害。怎么，这都触犯魔界条例了？”
　　“还是说，是陛下……看走了眼，误会我了呢？”
　　科恩亦是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那朵花对叶秋遥并无大碍。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安然躲在一旁看戏，直到时机刚好，再以英雄身份堂堂登场。
　　不过，魔王大人总是有话说的。
　　“谁说你没有伤害到人类了？”
　　他眸光一转，看向了另外一侧，倚着墙昏睡过去的沈微微。
　　他煞有其事道：“那个是我在人界的搭档。喏，你让我家小姑娘目睹了这么恐怖的一幕，对她造成极大的心灵创伤。怎么，精神上的伤害，对人类来说就不是伤害了？”
　　……
　　索菲亚咬牙维持着风度，勉强笑道：“我这店里的香薰皆是特制，入我店门，记忆神志皆会有一定程度的恍惚，等您……您的小姑娘再次醒来时，就会把今天的事忘个七七八八了。再不济，且让妾为她施展暗示，一定让她全盘遗忘今日见闻。”
　　科恩“哼”了一声，不答应：“哦？你要篡改我搭档的记忆啊？你难道不知道，记忆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属于我搭档的记忆，岂是你说看就看、说改就改的？”
　　……
　　魔王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属实让索菲亚受不了了。
　　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言辞有嘲弄之意：“倒是没想到，科恩陛下竟对人类之事上心的很，还有功夫揪心搭档的心理健康。呵，您就在这慢慢忙活吧，尽可以忙到提丰教的那些疯子们，带着大军荡平人界的那一天！”
　　科恩笑了。
　　他笑容惫懒，眸光幽邃，一时间仿佛一切成竹在胸，再细看，又觉得是抛却一切的满不在乎。
　　他用指节扣了扣圆桌桌面，第一次唤了面前女恶魔的名字。
　　“索菲亚，帮我泡杯茶。”
　　“要好茶。”

　　气急败坏发泄了一句之后，索菲亚的烦闷情绪稍稍平复。
　　她不再说话，转过身走到料理台前，依言为魔王冲茶水。
　　捻了几瓣干玫瑰和樱桃叶投入杯中，再冲上滚滚的开水就成了。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泡个花茶而已，索菲亚做起来便是轻缓优雅，不疾不徐，着实叫人赏心悦目。
　　科恩瞧着她的背影，感慨，难怪提丰那边巴巴的追着索菲亚入伙，谁不爱看好看的事物呢？
　　等索菲亚将茶水端到他面前，魔王大人又不满意了：“我都说了要好茶，你就这样应付我？”
　　……女恶魔没法子，只能拿起桌上那朵赤红鸢尾，用镊子小心翼翼取下一朵花瓣来，没入滚烫的茶水之中。
　　花瓣入水后即刻溶解，只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科恩举杯啜饮一口，满意了：“果然甘美至极。”
　　“这是人类‘幸福’情绪的味道。”索菲亚没好气地解释，“只有把食情花的种子，埋入那些天真喜乐、无忧无虑的孩子心中，才长得出这种好味道的花来。”
　　科恩又品了一口，深以为然。
　　“这么好的茶，往后若是再也喝不到了，着实叫人扼腕。”科恩放下茶杯，摇了摇头深表可惜，“等提丰教的人打过来，人界将再无宁日，哪里去找天真喜乐、无忧无虑的孩子呢？”
　　索菲亚凝眸看他，语音警惕：“陛下，您到底想说什么？”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躲到华国来，在这里开店的？”科恩突然又换了话题。
　　索菲亚垂下眼睛，并不接话。
　　“让我猜猜。”魔王笑意盎然，走到女恶魔身边，击掌道，“哦！想必是提丰教追你入教追得太紧，他们势大，你不敢明着拒绝，只好走得远远的，以求安宁。”
　　“……”既然被说中了，索菲亚也懒得虚与委蛇，她抬眼直视魔王，不肯让步，“陛下说的没错，我不站提丰那边。不过我也不站您这边，我只想在人界一隅种花、喝茶、制香，你们两派争些什么，都与我无关。”
　　科恩笑她的天真：“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等提丰打过来，人界处处皆是血火与铁骑，哪里还有属于你的宁静一隅？”
　　“这该是陛下的责任，不是吗？”索菲亚眼波流转，但嘴上却言辞锋利，不讲情面，“不论如何，魔界名义上都是以您为尊，您治下的提丰教想反叛，那不就是……您这个当王的没本事么？”
　　这话倒是有失偏颇了。
　　科恩担任魔王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他还是个年轻的王呢。而提丰教早已在魔界延续了四千多年，人数众多，实力雄厚，更别提教里还隐藏着几位深不可测的远古大恶魔。
　　早先的魔界，也没把这个提丰教当回事，只当是闲来无事的恶魔们聚集一处，玩些宗教游戏罢了。直到上一任魔王无意间闯入了提丰教的秘密集会，这才发现，他们长久以来，一直在钻研打开三界之间界域甬道的黑暗魔法。
　　醍醐灌顶，恍然惊觉。
　　这个绵延四千余年的古老教派，一心向往的、疯狂追求的，竟然是毁灭人界！
　　被发现后，当即就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前任魔王寡不敌众，灵核当场损毁，提丰教亦有创伤，不得不蛰伏一二。弥留之际，前任魔王这才钦点了科恩担任下一任君主之位。
　　可以说，科恩一上任，就被丢了个大大的烂摊子。
　　是可能毁天灭地的那种。
　　索菲亚这会儿只想呛科恩几句，也顾不得上述事实。她笑靥如花，泪痣盈盈欲滴，红唇里吐出的字眼却字字扎心：“您没本事收拾提丰教，那就丢开手，和我们这些平凡恶魔一样，且等着看戏便是。届时真打起来，天界也不会无动于衷，人家那边也有老家伙坐镇呢，指不定哪边能打赢。”
　　“您又想要魔王的名，又没实力挑起这份担子，那便……以身殉道好了。来为难我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作甚？”
　　科恩好脾气地笑了笑，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你只是个弱女子，躲着看我冲锋就是了，等我也不成了，就等天界上，若是天界也败了，那……人界就毁灭好了，横竖是与你不相干的。”
　　说话间，他瞥见沈微微手指颤动。魔王走到女孩身边，伸手探了探她颈部脉搏跳动。
　　她快醒了。
　　不必再深谈了，科恩本来也没指望靠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就能拉拢对方。
　　他俯下身子将沈微微拦腰抱起，回头向索菲亚示意：“那边那个姑娘就交给你了，别忘了好好善后啊。”
　　他指的是叶秋遥。
　　索菲亚垂着头并不搭话。
　　临出门前，科恩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回头，留下了一句：“索菲亚，你还记得你临死时……手里的那块麦芽糖吗？”
　　索菲亚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科恩却不再多说，脚步轻巧地走出了内室。
　　麦芽糖，麦芽糖……
　　索菲亚深深呼吸，却止不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是恐惧，亦是深海般黑暗无垠的愤恨。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